陸漠北迴到別墅裡，他立即給顧鬆柯打了電話，怕太久就沒有了勇氣，近鄉情更怯，說得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喂？”電話裡傳來的聲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恍如隔日，他們還是在熱戀中的小青年。

聽到他的聲音陸漠北眼淚就流了下來，五年的奔波勞累，辛苦追尋，風餐露宿，擔驚受怕，在這一刻終於有了結果，他的苦楚化爲淚水流淌下來，他小聲嗚咽著，像受傷的孤狼。

他幾乎每天都有看新聞，他很怕那些出事故的人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他有次看見電視裡有個人溺水，身影很像是他，爲救個小女孩，這也很像他行事風格，他不眠不休開車六七百里去確認，還沒有走到“他”所在的地方開始“唰唰”流眼淚，腿軟得不像話，哆哆嗦嗦上前去看，原來不是，大喘一口氣癱坐在地上。如此事件數不勝數，還好從來不是他。

“喂？······怎麼不說話？”

“我是陸漠北，小柯，中午一起吃個飯好不好？”陸漠北吸吸鼻子，像受委屈的小孩子。

“·····好”。沉默好久，陸漠北才聽到這句答覆。

“那中午見”。陸漠北掛斷電話，手心溼漉一片。

陸漠北一上午都在選擇餐館，衣服，像要見情郎的姑娘。

乘上自己的車，穿上一身淺色休閒裝，見面時要用什麼說辭，要選在顧鬆柯喜歡的飯館，離他住的酒店遠嗎？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陸漠北先來到約定的地點，坐在靠門的位置，心裡想著：他要是跑了怎麼辦？

陸漠北有很多話想告訴顧鬆柯。他不在的時間裡，他有時問陸媽，自己要是喜歡男人怎麼辦？陸媽說，那我就打斷你的腿，把你關在家裡，什麼人也不讓你見，直到你好了再說。第二次他又問，陸媽說，那我再也沒有你這個兒子。過了段時間，他再次談到這個話題，陸媽說，你身上畢竟流著我的血，你不正常我又有什麼辦法。後來陸媽見他不曾談戀愛，主動找到他說，兒子，不管男人女人你倒是帶個對象讓我看看啊！

他想告訴顧鬆柯，他已經戒了煙，想告訴他，他有能力去給他買更多好看的衣服，想告訴他，他可以陪他去他工作的城市，他們再也不必分隔兩地，想告訴他，他想陪他做任何事都好，想告訴他，他很愛他。

門開了，陸漠北聽到響聲回過頭，顧鬆柯逆光站在門前，白衫黑褲，一如當年。顧鬆柯神色淡然溫潤如玉，還是那張臉，陸漠北一如既往地迷戀，他也就對他始終心懷熱烈。

“好久不見。”顧鬆柯開口，客套而疏離。

“是五年。”陸漠北微蹙了眉，他們或許又回到原點，他太清楚他的性格了，這麼禮貌陸漠北知道意味著什麼。

“小柯，我一直在找你，你去了哪裡？”

“C市”

“怎麼一聲不吭就走了？”

“我等了你一夜，並且有給你打電話。”顧鬆柯微笑著應答，不曾多說一句廢話，乾淨利落地像應付工作。

“回來了就別走了，好不好？”陸漠北放低姿態。

“我目前在C市工作，還是要回去的。”

“那我呢？”陸漠北有些慍怒。

“小柯，你生什麼氣，五年的懲罰也該夠了，我做錯了什麼，你別這樣，你倒是說啊，你總得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啊！”

“陸漠北，你別說了，我們不可能了，是真的不可能了。”

“爲什麼不可能了？我找了你五年，你他媽就告訴我這個。”陸漠北衝到他面前“小柯你別衝動，你想想我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多快樂啊，我不抽菸了，也不亂花錢了，我想好了，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想去哪個城市我就陪著你，等老了，我們一起養只狗，我們就選一個你想去的那個小鎮，住在那裡看日出日落，沒有孩子也沒關係，我養你一個也就夠了，小柯。”他拉著顧鬆柯的手，目光真摯而急切。

“陸漠北，你放開我吧。”顧鬆柯想抽出自己的手，陸漠北用力擁著他。

“我在別人眼裡挺高冷的，顧鬆柯，我也就只在你面前低頭，我做錯什麼你說，我都改，我會一直在，我會一直愛你，生老病死醜，顧鬆柯，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顧鬆柯掙脫他的懷抱，“陸漠北，很多事情說的再多都沒有用，疼一次就夠了，我不是那麼不長記性的人，第一次摔跤是我不小心，第二次還在那裡摔倒就是我蠢笨了。就像你拿著一杯熱水，雖然很渴，但燙了手後就會放下，你就當我顧鬆柯不值得你這樣付出，是我配不上這份感情，讓我一個人安安靜靜自生自滅就好。”顧鬆柯推開陸漠北大步走了出去。

陸漠北愣在那裡並沒有去追，他和顧鬆柯一樣擁有著驕傲的內心，沒有什麼受虐傾向，也不是非得讓顧鬆柯拿著冷水往他臉上潑。可是他不懂，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難道五年的離散和追尋還不夠嗎？

陸漠北幻想過無數次他和顧鬆柯再次相遇的情景，在花開日，在日落時，在朝陽冉冉升起後，也許在暮色四合中，顧鬆柯就在這各種場景中對自己溫和地笑，然後自己以各種帥得掉渣的姿勢跑過去，緊緊抱住他，告訴他自己身邊發生的事，哪怕是微不足道的細枝末節，告訴他自己如何思念著他。

現實與幻想背道而馳，且愈行愈遠。

有時候不見面也有不見面的好。曾有時，陸漠北一度以爲自己就那樣抱著關於顧鬆柯的回憶過完此生也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