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然一身,唯一所盼,不過你此生免流離,免顛簸,有所依。若是重來,我元清灝還是願意爲你在走一遭。
再回頭已經是幾年後了,當初毅然離開古月風也沒有在苗疆停留的元清灝,於秦問柳匆匆忙忙的告別,甚至都沒有來得及見林夭夭最後一面,以至於最後林夭夭想起他都只是挑起眉梢不知此人,便開始去找自己的生活,話是這樣說的,也只有說說而已了。
這幾年走走停停也見到不少事情,但唯獨沒有改的就是這隨欲而安的脾性了,或許是縹緲峰的生活過於安逸,現在覺得很多事情的複雜遠在他想象之外。
見到她的第一眼,她一身紅衣髮髻挽成婦人模樣,雖沒有往日的俏皮但也多了幾分雅緻,這會已經凌亂開來,被婆家從烏府裡面趕出來,被幾個人狼狽的攆出府門,任由誰見了也是難爲情的。
他知道她,即使沒有多留意但耳邊隨意掛幾句就知道了,也可見她的名氣,她楚國出了名的美人赫桃夭,出身名貴當年是多少公子追求的對象,多少文人騷客寫詩歌就爲了博美人一笑,只是她卻是出乎人意料的就嫁給了一介武將,隨後又有多少人望而嘆之,好好的才子配佳人的戲碼活生生給拆開。更是沒有想到,這個原本是讓人人稱羨的將軍夫人變成了她的噩夢。
但是好景不長只因爲前方傳來的戰敗消息,都知道勝敗乃君家常事,但這些人無理取鬧被世人詬病成了天煞孤星,也是搞笑新夫人剛入門,夫君倒是沒有到,唾罵聲卻是持起彼伏了,原本第一美人的稱號,已經變成了第一黴女了,就已經被趕出來了,何苦爲難女人。
元清灝對她印象深刻,那日出遊玩本是無意,誰知道會看到煞風景的她,不過是因爲她被人趕出來的時候雖然被拉扯得有些狼狽,但是眼神卻是如此的剛毅。
試想一個人穿著紅色嫁衣,從街頭被人唾罵到了街尾,卻是挺胸而行,絲毫沒有任何辯駁。單是這份氣度也看得出是沒有過失的。
當她的影子漸漸消失在人來人往的時候,他的心突然像是被什麼撞擊了一般,那一瞬間的牽扯足以讓他無法忘記。他也不知道,這一撞,便是撞掉了他一生的懷念。這份懷念是一個永遠都不可能的結局,但凡是關於她的都是心頭懊惱。
他厭惡世人世俗的眼光,在縹緲峰上從小到大的習慣品性一直如一,腦海裡除了一片血紅漸漸和一個人的身影交融,再恍惚間回過神發現不是她。
說了多少遍後的放下,還是顯得蒼白無力,是怪自己太執著還是林夭夭太值得,才讓自己久久放不下來?
而現在不是在瑛朝,遠離瑛朝的邊疆小國,現在還在戰亂之中,而楚國庫空虛,兵力衰弱,朝廷幾乎都是一些奸臣當政。宏國國庫充足,尚武有尊重能人,兩個交戰。
烏將軍戰敗是最爲正常不過的,打仗看的又不是
一個人的水平,空有他自己厲害沒有千軍萬馬,也沒有用的。
何必將失敗推給一個可憐的女人,紅顏禍水不過是不敢承擔,逃避現實的說法。紅顏禍水?連承擔失敗的勇氣都沒有的國主,大軍何以不敗?
只是,現在看他這副打扮就知道他不過是一個混飯吃的遊醫,四處爲家,這等閒事他不想管,也沒能力管,說他膽小什麼的都行吧。要是之前任由誰見了都不會相信的,縹緲峰二師兄不可一世的清高,會在這裡做一個遊醫?就算是秦問柳知道了,顧及也會讓他趕快回去,到那時還是在瑛朝。
今時不同往日早就褪去浮華的他,也該知道世間多的是普通人了。
師傅說過,低等的人醫病,中等的人醫心,上等才醫國。不過他可沒有這種鬼興趣,這種關頭,自己能活下來就是萬幸了,這樣的女子又不是隻有她一個。人就喜歡把這樣的錯誤歸結到女人頭上去。
他拿起藥箱像是尋找又是在看雲,就往街尾走去,直到腳步停下時,那個紅色的一抹讓他的腳步的方向不由向前,那個躲在牆角的是她嗎?
這個腳便是像是千金重一般,最後還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師傅說過,他這個人這輩子就是輸在太心軟,心軟以後就會是她的劫難。
“好好的你哭什麼?” 元清灝站在那蜷縮成紅球的人面前,赫桃夭瞪了元清灝一眼,紅紅的眼珠失去平日該有的機靈,這會哭成了紅果任誰看了都會心動。而赫桃夭看著這個男人,她見過,初一十五會去買酒喝,喝倒在街巷還會隨意拉扯旁人的衣袖鬧個不停,說是自己不該把事情看得怎麼輕,真是有意思哪有人認識他……起初是看他是個大夫沒人給他臉色瞧醫術會很高超。沒想到他現在這算是落井下石。
元清灝嗤鼻一笑,原本就是白皙少年,甜甜的酒窩露出來,心裡想著還真不愧是將軍的青梅竹馬,這個時候了還像一匹小馬駒,倔得不行。怪不得哪一些尋常的公子哥都入不了她的眼,可惜了,現在又如何,還不如當初就選擇嫁一個尋常的公子,這樣還不用如今被人罵成這般。
元清灝淡淡地問道:“不過,確實也該哭,名字是好名字,不過人不若其名,沒嫁好郎君,不過也沒關係,你的一輩子也不只嫁人。”
“你笑什麼?”桃夭站了起來,整個臉漲得通紅。這一天她已經從天上掉到了地獄,夫君生死未歸,自己無辜被婆家休離,被街上的人大罵不祥,孃家大門避而不開,看樣子也是怕染上她的晦氣。
現在還要被這個流浪人一般的酒鬼大夫嗤笑, “面色紅潤,中氣十足,可喜可賀,看樣子,我不必再擔心今日平添一縷孤魂。” 元清灝笑著說道,卻也不走開,好似存心來找罵似的。
“我何必自殘,多謝元大夫關心。” 她不是那般蠢笨的女子,況且還是管好自己是上策,多事之
秋在她心裡也就只有這樣了,這性格古怪,不愛搭理人的酒鬼大夫今日這幾句怕是提醒著她不要做傻事,只是她到沒有像過平日裡這個孤僻的大夫,到還真有顆醫者之心,如她這樣被世人唾棄的人,他到也是心軟了。
元清灝到也沒有反駁什麼,原本就是見她眼熟纔多說幾句的,只是被桃夭溫柔一謝,原本臉色蒼白的他,他也是破天荒的耳根子紅了,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根,隨後又惡狠狠地補了一句:“我只是怕沒人給你收屍,臭了這塊地方,又認識你怕你給我填麻煩。” 卻也是在身上摸了半天,只是也就找到了幾塊乾糧了,放棄了金山銀山這會也不給他時間去掙錢了,他這個人向來過日子都是早不保夕的人,所以也不留東西,最後也只能給了她一個乾糧。
桃夭還是紅著眼睛看到他故作兇惡地樣子到勾起了自己心底傷心的一塊,以前,她的烏哥哥也是這般嘴硬心軟的人,卻也時常護著她,不讓別人欺負她,只是如今,烏哥哥生死未卜,她也流落街頭,連歸宿都找不到。
元清灝想要開口幫她,要是之前大可以帶會古月風做個小丫鬟,也是餓不著的。可是,現在他一介草民,能幫什麼,最後也就把自己身上的一壺酒塞給了,頭也不回的走了,就怕元清灝抓了抓自己的胸口,奇怪了自己在怕什麼,怎麼心口有些疼。
他搖了搖頭,自己吃了一顆靜心丸,似乎也沒有什麼太大的作用,遇到此生該遇到的人了嗎?
他還是那麼瀟灑的遊醫,永遠不會停留在一個地方。
聽說有一種神鳥,沒有腳,也不會停留,因爲他停下來就會死。也許他就和這個鳥一樣。但是現在他似乎有了牽絆,總是爲紅色的事物,不過他給自己的藉口就是,因爲現在戰亂,白事太多,多看紅色可以給自己沖喜。
知道他再一次見到那個紅衣的女人,他才明白,他是鳥,不僅是沒有停留的腳,也沒有再飛的心了。
再次相見,大風起,沙子飛揚,孤鷹鳴叫在日上,淒涼無比久久不散。
她依舊一襲紅衣,只是這個地方見到這麼她,真是匪夷所思,嫁衣飛舞遮住她半面,嗜血的眼珠透著絕望,那種活人臉上的絕望沒有淚水的哭泣。
這是戰場,還是剛打完仗的戰場,血腥還帶著餘溫在空氣中肆意著,乾裂的土壤裡血液滲透進去,她就那麼定定地坐在屍體中央,不管腳下的恐怖衣裙在血中開出一朵牡丹花。
元清灝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一把大力拽住她往外走,她一個女孩子被圍在屍體裡面是不害怕,還是已經被嚇傻了,他見了也是於心不忍的。
直到拽到空曠安全之地,元清灝才感覺到手中的那雙手在顫抖,人已經全身冰涼原來,她也是怕了,只是不明白自己的手怎麼也在抖,在苗疆之時他是見過蠱毒吃人的,那時都不曾做出反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