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紫藤的話,五內俱焚的莫夕顏勉強穩住心神。
當初將母親從莫府救出,她和錦王費盡了心思,好不容易將母親安置在錦王府,她以爲自己和母親在莫府的苦難已經結束了,沒有想到的是,這些泯滅的人性的傢伙竟會做出如此駭人聽聞的事情……
莫夕顏輕輕舒出一口氣,抓著紫藤的肩膀,儘量平靜的說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母親不是和你在一起麼?他們是怎樣進來的?還有爲什麼等到今天才出手?”
說完,莫夕顏也不禁苦笑一聲,最後的一句話純屬是多餘,今日對於他們來說,可以說是天時地利人和俱全,自己與冷顏君都被聚於此處,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莫夕顏眼角的餘光注意到了莫芳菲,她正一臉戲謔般的表情望向窗外,對於剛纔的一番話應該已經聽得一清二楚……
難道是她泄露了消息?莫夕顏猛然想起,這本是二宮學員該在的地方,莫芳菲跟莫玉之死並沒有直接聯繫,而她卻來到了這裡,此事與她多半脫不了關係……
紫藤忍住遍體火燒般的疼痛,忐忑說道:
“莫莫,我……我一時大意,沒有陪在龍吟夫人身邊,可是我就出去了一小會兒,當我反應過來時,佛堂已經著了火,我以最快的速度衝進去,那時龍吟夫人正被人帶走。我擊落了兩名襲擊者,他們的胸口,有莫家的紋身……”
莫夕顏沉吟半晌,紫藤一臉擔憂地看著她,渾身被火燒傷的紫藤,上上下下沒有一塊兒皮膚逃過火舌的侵襲,他雙手交叉在一起,一臉的不安與窘迫。
錦王臉色微變,竟罕見的露出有些不安地表情看著莫夕顏,左手想要將她拉入懷中,但轉瞬間看到她堅毅的表情,伸出去的一隻手停在了半空,他清咳兩聲,將手收回來,情景略微尷尬。
莫夕顏牙齒緊咬著嘴脣,兩手鬆開紫藤,手指緊握成拳,一字一頓地說道:“紫藤,我們去,去接母親!”
紫藤略微遲疑,驚恐道:“回家?莫莫,我們回到哪去?!”
“當然是莫府。”莫夕顏低聲道,繼而看了看紫藤渾身的傷,輕嘆一口氣,“罷了,你就不要跟著我去了。冷顏君,希望你可以先幫紫藤療傷。”
錦王輕輕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個白色的瓷瓶,回頭交給身旁的糰子。糰子接過瓷瓶,看著被火燒傷的紫藤,眼底劃過一絲不忍。
“你也不要跟來,這次我想自己解決!”莫夕顏冷冷的說道
冷顏君面色微變,看著莫夕顏堅決的背影,嘴角掠過一絲苦笑。他看著莫夕顏背影,心裡一股悵然,莫夕顏此舉分明是不想自己再次插手她的事,如若自己不插手,那麼她將要如何收場?!忽然,冷顏君雙目一轉,眼神中赫然是一股殺意。
莫芳菲這個時候竟然罕見的站到了臺前,快步走到莫夕顏的面前,作死般伸出一隻手,擋在了莫夕顏的面前。莫夕顏沒有擡頭,周身血靈之力隱隱飛漲,感覺到異狀,衛白珊,宋朱濂皆是一臉驚駭之色。
錦王冷顏君冷笑一聲。這個世上果然是永遠不缺白癡。看來小王妃的心情馬上就會變好了,現在有個不怕死的貼上去做出氣筒了,想必效果會非常顯著。想到這裡,冷顏君也懶得攔住,只是冷笑一聲,當做沒看見。
莫芳菲臉上帶著戲謔般的笑容,眼睛上下打量著莫夕顏,感覺到莫夕顏身上明顯的低落之後,忽然仰天大笑幾聲,片刻後彎下腰,將臉湊到了莫夕顏的面前,故意高聲道:
“四妹,真是難得。看慣了你頤指氣使的神色,我都不記得有多久沒有見過你這個表情了。果然,還是這樣的四妹才惹人憐愛啊!哈哈!”
望著面色陰鬱的莫夕顏,莫芳菲那極度扭曲變態的心裡才感覺到一陣舒爽。想當初莫夕顏沒有進入蒼山學院之時,自己曾多次見到她今日的表情。這許多時日過去,莫夕顏慢慢變強,這個表情倒是許久未見了。
莫夕顏緩緩擡起頭,淡淡地盯著眼前張狂到極點的莫芳菲,心裡也是冷笑一聲。到底是誰給了她這麼大的勇氣,在自己面前這樣囂張,還偏偏在這種自己充滿了瘋狂殺意的好死不死的時候,看起來,她也是活到了盡頭了……
莫夕顏一邊在四肢百骸中流轉著力量,一邊低聲道:
“大姐看上去很高興啊。看來,我母親之事大約和你脫不了干係呢……”
莫芳菲聽罷,慢慢收斂了笑容,擡起一隻手伸出食指指著莫夕顏的鼻尖,冷冷道:
“是又怎麼樣,我就是看不慣你那得意的樣子,你以爲你可以脫離莫府麼,你以爲你的翅膀夠飛出父親的手心嗎?我告訴你,沒門。只要我活著,只要父親活著,我們就會時刻不停的折磨你,讓你永遠,都不得清淨!”
“噗!”
一陣掌風從莫芳菲肩膀處掠過,隨即一絲鮮血順著莫芳菲的嘴角流下,衆人還未反應過來,甚至都不曾聽到手掌打在莫芳菲身上的聲音,就只見莫芳菲“噗通”一聲,重重跪在莫夕顏的面前,噴出一口鮮血。
莫夕顏渾身的血靈之力此時有一部分集聚在手上,她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居高臨下地看著莫芳菲,輕聲道:“大姐,你以爲我就只是站在這裡任你羞辱麼,逞口舌之快,就應該知道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莫夕顏,你這個孽種,你不得好死你,你母親也不得好死!”
莫芳菲臉色猙獰,聽莫夕顏如此羞辱自己,頓時更加口不擇言,她沒有看到莫夕顏聽到她說那兩句的時候,臉色驟變……
“啊!”
莫芳菲雙手瘋狂的舞動著,一時間身體失去了支撐,緩緩脫離地面被莫夕顏提了起來,雙腿不停地在空中撲騰。二宮大殿上所有的人駭然不已,看著莫夕顏一隻手抓住了莫芳菲的脖頸,她周身血靈之力光芒大現,一時間染紅了大片天際。
莫夕顏的側臉在紅光之下,朦朦朧朧,並不能看真切,卻顯得分外驚豔。
她脣邊的弧度分外迷人,這一畫面與莫芳菲眼中的恐懼形成強烈的對比。莫夕顏手上緩緩用力,嘴上的笑容也是愈來愈盛,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樣的情景就算是莫夕顏把她殺了都不爲怪。
二宮導師燭龍火也是驚駭不已,他三步並作兩步,長長的衣衫在此刻竟成了最大的累贅。他無意中踩到衣衫的腳一瘸一拐,一快一慢,在此時看來雖然是滑稽異常,但竟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所有人只是屏住呼吸看著臺階上的莫夕顏。
“莫夕顏,你放開……放開我,你想……殺了我麼?!殺了我……你母親……必死!”莫芳菲眼珠泛白,黑眼珠已經翻過去,臉上因爲出氣不順,慢慢泛上一層青紫色。
她狠命地撲打著莫夕顏的胳膊,妄想憑自己的幾絲力氣扭轉局面。莫夕顏眼中一抹冷色,手指微微用力,她就動彈不得。
“莫四小姐,”燭龍火好不容易纔走到莫夕顏的面前,他顧不得喘氣,趕忙說道:“莫大小姐是一宮學員,並不份屬二宮,今日你刁難於她,我也不好跟溫步忠交代。而且她還算的上是你的姐姐,此時你們二人這樣頗不合適,有什麼誤解還是回家再說吧,現在你先放開她。”
莫夕顏轉頭看了看這位新來的二宮導師,臉上一股冷冽之色。見他著實爲難,莫夕顏沒有說半句廢話,只是將自身的血靈之力提升集聚到抓著莫芳菲脖頸的右手之上,不著痕跡地向下一甩,莫芳菲就像是折了翼的飛鳥,重重地摔在臺階上。
猛烈地撞擊,讓莫芳菲的內臟震動不已,混著一絲的血腥,更多的鮮血從她的口中涌出。“噗!”又一口鮮血從莫芳菲的嘴裡吐出,她的身子不住地顫抖,口中喘著粗氣,渾身的血靈之力慢慢聚集,卻是在下一刻驟然消失,背後一股巨大力量將她的反抗瞬間化爲烏有。
莫夕顏移形換影來到莫芳菲的身後,一把將她拉起,禁錮在身旁,一字一頓道:
“好啊。那就讓我們來看看,你這個寶貝嫡女,和我母親,他到底會選擇哪一個呢?!雖然被他選上並不能算是一種幸運,可是,如果他不選你,那麼你,也就沒有活在這世上的價值了……”
莫芳菲扭頭看到莫夕顏淡淡的沒有一絲表情的臉,眼神中露出一絲深深的恐懼。這個莫夕顏,爲什麼現在變得如此令人害怕?真是越來越看不清她了,這才幾個月,莫夕顏身上透露出的冷意已經沁入到了骨子裡……
莫夕顏拉著莫芳菲在臺階上急急地走著,莫芳菲見莫夕顏大有將自己作爲人質交換龍吟夫人的意思,頓時慌了下來。她兩隻腳使勁扒著臺階,妄想著可以憑自己微薄的力量阻擋莫夕顏對她的禁錮,半晌發現,此舉徒勞無功,莫夕顏大步向前走著,而自己在她的拉扯下跌跌撞撞地朝著莫府的方向走去……
太陽依舊掛在高高的天空,陽光照射下,莫芳菲感覺到從骨子裡傳來的一股冷意,再看向莫夕顏的側臉時,那瘦削的臉龐,竟沒有一絲的不安之色,殺意盡在臉上,莫芳菲終於放棄了掙扎……
莫夕顏左手緊緊挾持住莫芳菲,腳尖輕輕一點便飄出大殿,頭也不回地離開二宮。莫夕顏雖然還挾持著一人,腳步卻依舊如風般掠過青苔斑駁的臺階,身輕如燕的向著山下一陣急掠。這條路她每天不知道要走多少遍,如果要說這條路的長度有多少,莫夕顏可以清楚地記得,一共一千三百級的臺階,平日裡至少需要半個時辰纔可以走完,可是今天,她卻只聽得呼呼的風聲在耳邊掠過,只是短短一炷香的時間,莫夕顏便裹挾著莫芳菲穩穩的落在山前的地面上,長長舒出一口氣。
長路漫漫,前途兇險……
“我想去找莫莫,和她一起去……”
紫藤沒等莫夕顏離開多久就已經焦急得團團轉,猛地上前一步,還未曾等他邁出半步,腿部就傳來刺痛……
“嘶!”紫藤低聲悶哼了一聲,低頭看時,膝蓋上已經有一絲血順著小腿流下。
錦王冷顏君在身後猛然抓住紫藤的胳膊,冷冷的說道:
“你不必去替她添亂。龍吟夫人剛被抓走,你主人沒有接到任何消息時,龍吟夫人起碼就是安全的,她自會有分寸,你這個樣子只能拖累她,不要在這個節骨眼上再給你家主人添亂。”
紫藤雙目噙淚,糾結地看看冷顏君,想著獨自掠下臺階的莫夕顏的背影,心裡絞痛地不能呼吸。
如果自己沒有貪玩跑出去,莫莫孃親就不會被抓走了。都怪我,都怪我!
紫藤內疚地低著頭,糰子走到他身旁,默默地爲他擦拭傷口。
這個紫藤,看來是真的對莫夕顏一心一意,就如同自己對主銀一樣。這樣想著糰子擦拭傷口的動作輕柔了許多,對紫藤的態度也有了微弱的變化,只是這變化它是渾然未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