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京師又是另一番天地。
慕府小侯爺勝仗歸來,聖上欽賜“神勇大元帥”,又得了賞金,隨即慕公侯便宣佈立慕逸容爲爵位繼承人。氣得慕府嫡長子翌日率兵造反,欲弒父奪位,鬧得整個慕府雞犬不寧,慕逸容向父請命,親自率兵與自己的哥哥苦戰三天三夜,終於將其降伏,並將哥哥交給慕公侯親自處置。
此事亦驚動了當今衛帝,誰人不知衛帝向來最惡手足爭權相殘,慕府出了此事,慕公侯爲平息聖怒,將嫡長子貶爲庶民,逐出京師,自此不得踏入慕府半步,慕夫人跪在門外哭求幾天幾夜,慕公侯始終無動於衷。
巫峭嶺一戰,三皇子衛炤莫名失蹤,至今未歸。衛帝派出大批人馬四處尋找,卻半個月來仍未獲一絲消息。太子和瑞王同時派出自己的人馬出去尋找凌王下落,均一無所獲。
同時,十萬鐵騎軍的軍權問題成了朝堂上的爭論點。
凌王下落不明,軍權一直空懸,必須要選出一人暫時統領鐵騎軍,以定軍心。
皇宮之中設有議政廳,專門用來商議軍事。
衛帝坐在最上方,咳了幾聲:“對於鐵騎軍軍權暫時由誰掌管一事,諸位愛卿有何看法?”
一時之間,大廳裡竟無一人回答。
衛弟看著這些沉默不語的臣子和兒子,龍顏微怒。
“父皇,兒臣有一人推薦。”瑞王在衛帝即將發怒的時候,即使開了口。
“何人?”衛帝一挑眉。
瑞王不緊不慢道:“金戈軍左將崔瑜,今年剛提拔上任,爲人耿直忠厚,多次在戰場上立下大功,且無身家背景完全靠自己坐上左將一位,兒臣覺得若讓此人來暫管鐵騎軍,乃是一合適人選。”
崔瑜,近兩年來迅速升職的年輕將軍,在京師名氣雖然不大,但在沿海卻是百姓皆知的將軍,多年守在沿海一帶,擊退侵犯衛國領土的倭寇。
向來言語不多的瑞王,此時第一個站出來推薦崔瑜,讓在座的衆人猜測不已,朝中暗裡有人前去拉攏過他,但崔瑜這個人血氣方剛,心高氣傲,不屑於朝中之人爲黨,難道瑞王用了什麼方法將他收爲己用了?如果真是這樣,崔瑜一旦掌管了鐵騎軍軍權,那麼瑞王就等於如虎添翼,勢力將於太子殿下不相上下。現在,成或不成,就看聖上如何決定了。
“此人朕有所耳聞。”衛帝微微頷首,看向其他人。
這時,司寇晏殊悠然一笑:“崔瑜雖有將領之才,但年紀尚輕,又是新官上任,微臣覺得還欠些經驗。”
衛帝思忖片刻,道:“國師說的不無道理,十萬鐵騎軍不是兒戲,國師可有合適的人選?”
“人選有是有。”司寇晏殊頓了頓,“只是微臣覺得他未必願意擔此重任。”
輕哼一聲,衛帝道:“就算是朕親自委任,他也不願意?”
司寇晏殊連忙垂首:“此人陛下認得,前任鐵騎軍大元帥……傅雲信。”
語畢,在場所有人
不禁一震。
傅雲信,曾叱吒風雲統領鐵騎軍打過無數勝仗,他不僅僅是鐵騎軍建立的創始人,亦曾將衛國兵力推上峰點。但五年前因爲唯一的愛女傅洛雪身亡之後,便辭去了鐵騎軍元帥一職,歸隱山林,不問世事。而原本與傅落雪訂下婚事的衛炤則順理成章掌管了鐵騎軍的軍權,成爲新一任鐵騎軍大元帥。
有人說,凌王殿下與傅落雪伉儷情深,曾差點前往斷橋爲之殉情,被傅雲信及時阻止;有人說凌王殿下愛傅洛雪是假,只爲取得傅雲信的信任,奪取鐵騎軍軍權;更有人說,傅洛雪其實另有喜歡的人,只是凌王一廂情願,傅洛雪死後其父因爲女兒曾愧對衛炤,便將軍權交給他。衆說紛紜,真真假假誰能分辨,只有當事人自己心中最是清楚。
傅雲信曾與衛帝是至交,只是傅洛雪死去的那一晚,傅雲信深夜入宮,辭去官職不說,自此不再踏入皇宮一步,不知那晚究竟同衛帝發生了什麼事情。
此時司寇晏殊竟推選失去聯繫已久的傅雲信,誰不吃驚一把?光說要找到傅雲信所在便如大海撈針,再者就像司寇晏殊自己所說,傅雲信未必願意重掌軍權。
司寇晏殊現下推薦傅雲信,究竟意欲何爲?
衛帝許久沒有說話,一手擱在膝蓋上,另一隻手微微握拳,放在桌面上。君王沒有發話,在座的臣子不敢隨便插嘴。
半晌,一直在思索的衛帝終於擡起眼皮,看向李秀:“李副將,你對此事有什麼看法嗎?”
李秀是鐵騎軍中僅次於衛炤的將領,此次會議最有發言權,是以衛帝首先徵詢他的意見。霎時間,大家的目光紛紛投向李秀。
“陛下,末將以爲鐵騎軍軍權還是等找到凌王殿下再說。”李秀垂著眼睫,淡淡應道。其實他意見從三少那裡得到消息,凌王和路瑾被雪崩活埋,至今屍首都沒有找到,雖然活下來的機率很小很小,但他還是相信凌王殿下還沒有死,他一定會等到一個恰當的時機,出現在衆人面前。
“陛下,臣有一言不得不說。”
循聲望去,卻是一直沉默的慕小侯。
“逸容在朕面前,有話直說便是,吞吞吐吐可不像咱們慕三少平時的作風啊。”衛帝微微一笑,話裡帶著幾分調侃。
慕逸容同樣回以一笑,一字一頓擲地有聲:“陛下可以考慮考慮讓臣來暫掌鐵騎軍軍權,其中緣由不用我多說,在座的各位心裡都明白。”
的確,慕逸容無論朝堂上還是私底下都與衛炤交好,誰人不知他們二人自小一同長大,慕逸容常年跟在衛炤身邊帶兵打仗,對鐵騎軍瞭如指掌,且經驗豐富,這次又是他率領鐵騎軍將巒疆國軍隊擊退,與衛炤的配合天衣無縫。“神勇大元帥”豈能只是個虛號?
說完,慕逸容瞟了司寇晏殊一眼,正好司寇晏殊也朝他看了過來,二人目光一觸即離,卻有萬千火花悄悄迸發。
且看誰,棋高一著!
衛帝鬆開了握著的手,深邃的目光從臣子們的臉
上快速一掃而過:“哈哈,咱們頑劣的三少長大了啊,當初還在朕的寢宮裡放老鼠,一晃眼都已經成了能獨當一面的小侯爺了。”
這番話,雖是讚歎,卻沒有點名讓誰來掌鐵騎軍軍權。
“陛下說的極是,現在的三少以後就是幕府的當家,慕公侯都已經將自己的軍隊交給三少了,這往後再掌管鐵騎軍,慕小侯有的忙了。”司寇晏殊眉眼彎彎,說的慢條斯理。
可誰聽不出來這其中暗藏的意思?無論哪個帝王都不會喜歡諸侯的軍權過大,他這句話是在告訴衆人,一旦慕逸容接管鐵騎軍,以後勢必會是個大隱患。而衛帝沒有立即同意的原因,恐怕也正是因爲這個。
司寇晏殊忽的站了起來:“陛下,傅雲信已經侯在殿外,是否要請他進來?”
此話一出,包括衛帝在內的所有人無不感到震驚。
即便深沉老辣如衛帝,此時也不免蹙了眉頭。
“傅將軍真的來了?”一名老臣臉上有些激動,問向司寇晏殊,顯然這位曾是與傅雲信交好的老臣。
“請他進來吧。”衛帝終於發話。
得了允,司寇晏殊親自離了坐席,走出了大殿。不一會兒,身後跟著一名身穿粗布衣衫,兩鬢花白的男子走了進來。
見到衛帝,他立即跪在了地上,將腦袋埋低:“草民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衛帝連忙從座位上起身,身邊的老太監攙扶著他一同來到傅雲信跟前,衛帝彎了腰,雙手握住他的胳膊,要將他拉起來:“雲信何必如此多禮,快快起來。”
傅雲信的年紀同衛帝相仿,他緩緩起了身,擡起臉來,看向面前五年不見的老朋友,卻如隔了千萬座高山。
“陛下,這些年你操勞了。”
傅雲信淡淡開了口,仔細看向衛帝,卻發現衛帝這幾年一下子老了許多,臉上的憔悴之色顯而易見,就連走路都需要有人在一旁攙扶著。
“沒有云信你在朕身邊替朕操心,怎能不老?”
衛帝幽幽嘆了口氣,思緒回到五年前。
“如今,草民不是回來了?”傅雲信微微一笑,語氣意味深長。
“是啊,你終於回來了。”衛帝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快快坐下。”
傅雲信點點頭,等衛帝回了座位,方纔在老太監的引領下坐了下來,位子剛好在慕逸容旁邊。
片刻,衛帝看向傅雲信,問道:“雲信,此次回來,鐵騎軍你是否願意重新統領?”
傅雲信端坐在位子上,開口道:“鐵騎軍軍權草民早已交給凌王殿下,既然已經交予他人,便沒有再要回來的意思。”
他這番話說的謙卑,但是誰相信他是否出於真心呢?不然也不會趕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回來。
慕逸容朝傅雲信拱了拱手,笑著說:“傅將軍,還記得我不?”
“怎麼會不記得,當年慕小侯三天兩天離家出走,每每都會來我鐵騎軍軍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