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武這一吼,驚動了奈何橋附近所有的鬼魂,他身上的琉璃佛光照耀的範圍不斷擴大,好似要與天上那輪血日爭輝。
奈何橋的彼岸,枉死城上,良書負手而立,看著良武在那邊示威,眼中閃過一絲暖意,雖然現在的良武面目全非,但是良書依然能夠從良武的眼睛中看到兒時的那種感覺。
“師兄!”良書迴應了一聲,身體就消失在枉死城上,出現在空中良武的面前。
良武看著良書,心中不免也有些感慨,但面上依然平靜自若,雙手合十,說道:“師弟好厲害的身手啊。”
“師兄,你怎麼沒去輪迴?而且…你這一身鬼體,怎麼還會用出當年那琉璃佛光,莫非,你有何奇遇?”良書雙手此時放在胸前,一手託著金鉢,一手拿著金錘,一臉祥和的看著良武。
良武卻是無奈又好似滄桑的笑了笑,然後搖搖頭,說道:“這事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而他這一說,良書眼神卻是一變,無形中,兒時的嬉笑打鬧,生活種種,都被良武這句“不提也罷”全都說的煙消雲散了。
“好,好,好!”良書連說三個好字,心中不免一股怒氣上涌,身體向後飛了一段距離,說道:“師兄,此地乃是我行大宏願的地方,你看這無數往生魂靈,奈何忘川,枉死城樓,我的成就,是大大超越了師傅和文丑大師,你爲何阻我?”
良武也心又不忍,剛纔一句話,就將二人相互的兒時回憶打破,可他別無選擇,他唯一想做的,就是要讓這個師弟回頭是岸。
“爲何?”良武低頭看了一眼奈何橋上和忘川河中的魂靈,說道:“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師兄活在自己的夢幻泡影中,脫離了現實,背棄了先師的遺願,更讓無數人枉死,我就是爲了這個。”
“師傅平生修習佛法,普霜和琉璃,今天就看看哪個更能秉承這大宏願!”良書手上金錘重重的敲在金鉢上,一縷金色光紋從金鉢上盪開,一股清澈的泉水從金鉢裡噴涌而出,化作一片汪洋洶涌的向良武撲去。
良武依然平靜的看著撲面而來的海浪,那水雖然清澈,但仔細看去,其中卻有萬千厲鬼魂魄在裡面橫衝直撞,嘶叫哀嚎。
“先師一生修行,雖然晚年才修成金身,但行善積德,功德無量。廣慈寺百年基業,到了你我這裡,卻是斷了。”腳下出現一朵金色蓮花,良武盤膝坐下,閉上眼睛,手中掐了個披甲護身印,周身一層淡淡的琉璃佛光,靜靜的等著那海浪襲來。他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悲憐感。不言大師一生只收了兩個弟子,不想都做了鬼,現在又要大打出手,世事無常啊。
眼看那洶涌的海水到了良武面前,良書一狠心,手上金錘又是重重的一下敲在金鉢上,大聲喝道:“破!”
“吼!”海浪中無數的厲鬼魂魄在這一聲下破除了牢籠,在空中盤旋繚繞,形成一片片紅色的血海,將良武淹沒。
在血日的映襯下,這空中的血海更是鮮豔欲滴,其中的厲鬼嘶叫聲頓時將那忘川河下的魂靈叫聲壓了下去,鋪天蓋地,震耳欲聾。
不知過了多久,這厲鬼組成的血海平息了,天空中只留下一層層淡淡的血霧和刺鼻的腥味,良書看著那血霧中央,眼中閃過一絲毒辣的光芒。
“若遇殺生者,說宿殃命短報。若遇竊盜者,說貧窮苦楚報。遇邪淫者,說雀鴿鴛鴦報。若遇惡口者,說眷屬鬥爭報。若遇毀謗者,說五舌瘡口報…”口年地藏因果業報,良武獨坐蓮臺,身上佛光飛轉,在這血霧中安然無恙。
良書看了一眼手上的金鉢,恨恨的收了回去,腳下也升起一座蓮花,說道:“在這裡,只有本座能掌管因果報應!”手上結印,良書眉心上的紅色珠粒,大放異彩,從中射出一道紅芒,向著天空的血日射去。
而一霎那間,良書的本身的沒了,一尊金光閃閃的巨大佛像出現在空中,那佛像的臉依然是俊美的妖異,卻是良書的面相。而那輪血日也似有感應,緩緩的移動著,落到了佛像的後腦處。
“九幽地府,地藏菩薩法架在此,一切因果業報,均由本座掌管!”佛像空中唸唸有詞,而兩隻巨大的佛手緩緩舉起,伸出,然後向中間聚攏。
良武在這佛像面前彷彿滄海一粟,卻一場堅定的綻放著琉璃佛光。
“轟!”的一聲,兩隻巨大的佛手合攏在一起,將良武擠壓在中間。佛手動作不停,緊*在一起的同時,手指靈巧的變動,相互變換位置,卻是結了一個佛手印。
“待本座消去你一身業障,也好投胎轉世!”佛像嘴上說著,佛手印上燃起了熊熊大火,那火焰呈深紫色,陰寒無比,讓佛像下面的山川都凍結成冰,整個鬼門關中都下起了詭異的大雪,那雪花卻是血紅色的。
一點金光從燃燒著紫火的巨大佛手中灑出,然後隱約的,就聽見從中傳出一聲聲洪亮的梵唱,那梵唱優美祥和的旋律劃過天際,帶著一點金色的光芒在空中來回飛旋,久久不去。
佛像本來莊嚴的臉上一見,卻是馬上變得猙獰起來,佛手上的力道猛的加重起來,一聲沉悶的悶響從佛手中發出,而那梵唱依然沒被打斷。
“呼”,佛手印上的紫色陰火又暴漲了一倍有餘,陰煞寒氣更是向四周擴散,直到奈何橋和忘川河都被凍住了一半,這才罷休。
“本座就讓看你如何能挺過這無量業火!”此時的金樽佛像全都變了樣子,原本金色的法身變成了青紫色,座下蓮臺變成了詭異的深黑色,流轉著紫色的光芒。而佛像的臉上,一雙深紅色的眼睛中,血光翻涌,加上腦後一輪血日,活脫脫一具大兇佛。
隨著無量業火的燃燒,空中的大雪肆虐起來,暴風平地颳起,紅色的雪花更是巨大,整條忘川河現在都被凍住了,可以看見上面無數的魂靈留下掙扎前的姿勢,被凍成冰雕。
而奈何橋上的魂靈卻彷彿對此毫無知覺,沒有嘶叫,沒有慌亂,就那麼靜靜的被凍住。整個鬼門關內一片天寒地凍的景象,偏偏空中那尊青紫色的佛像手中燃燒著熊熊陰火,好不詭異。
枉死城距離較遠,此時安然無恙,而那些骷髏兵很是盡職的把守著城門,只不過一個個的都望著空中,早已沒了知覺的骨骼身體在那巨大的陰煞寒氣下,顫抖著。
段錦在踏進枉死城中起,耳邊的各種叫喊聲就從沒停過。城中昏暗潮溼,一排排鐵獄牢籠中,是數不清的鬼魂在那痛苦冤屈的吶喊著。
坑窪不平的甬道上,只有悉數的幾個燈臺,上面燃燒著幽綠色的鬼火全當照明,每走五步,就有兩個金甲骷髏兵站在甬道兩旁把守。而段錦進來時一起的那些魂靈卻有些在進門的時候就被骷髏兵抓住,投進了鐵獄中,現在只剩下段錦和另外幾個鬼魂。
段錦戰戰兢兢的左右查看,卻始終沒有看見楚易的身影,這時,身邊一個女子樣貌的鬼魂停了下來,走到旁邊的骷髏兵面前,從懷中拿出一打值錢遞了過去,那骷髏兵卻是看都沒看,收了起來。然後帶著這女子走向了身邊的鐵獄,從裡面抓出一個男鬼,然後將這一男一女兩個鬼魂投進了一個空著的鐵獄中。
段錦很好奇的多看了一眼,卻是看見,原來那兩隻鬼在裡面行那親密的房事,臉上一紅,緊忙轉過頭來。
就這麼一直往裡走,身邊幾個鬼魂卻是都如先前那女鬼一般,送了值錢,然後找到了自己的冥婚伴侶。只剩下段錦自己還一邊緊張的尋找楚易的身影,一邊心驚膽戰的看著周圍的那些骷髏兵,很怕一不小心讓它們看出什麼不對的地方,到時可就完啦。
越是往裡走,兩邊鐵獄中的鬼魂樣貌越是慘不忍睹,斷手少腿,缺了辦個腦袋的這都算是輕的,更有那肚子上也不知被什麼東西豁開了一個大大的缺口,花花綠綠的腸子從裡面涌出來,如果細看,上面粘稠的血液中更有密密麻麻的蛆蟲來回蠕動著。幸好段錦此時是鬼體,不然早就嘔吐的不省人事了。
沒辦法,段錦只好低著頭,很小心的左右查看,一旦看見恐怖的東西,就緊忙收回目光,可依然沒有找到楚易。
這時一個骷髏兵或許是看段錦走了這麼多時還沒找到要找的鬼魂,就走了過來,用沙啞空曠的聲音問道:“你要找何人?怎地還沒找到,莫不是那孟婆弄錯了讓你混進來的吧?”
段錦一聽,緊張的差點腳步沒跟上就摔倒了。
“我...我也不知要找的是誰,我是被拐賣然後殉葬下來的,也不知跟我配…跟我冥婚的人是誰!”段錦依然按照先前的謊話說了出來,更是很自覺的從手中拿出一打紙錢來遞了過去。那成想那骷髏兵結果紙錢,卻是說道:“既然你找不到與你配冥婚的人,那我就隨便給你抓出一個來好了,到時儘快萬事,你也好去投胎轉世。”說著就拽住段錦的衣服,要往一邊的鐵獄中走。
這下段錦可是傻眼了,這年頭畢竟是開放的社會,段錦雖然是處子之身,可這男女之事還是懂一些的,何況看了之前那些一對對配冥婚的男女鬼魂在鐵獄中行房事,樣子絕對假不了。段錦就知道,所說她是以魂魄來到這裡,可這萬一真要是被送了進去,那下場可就…
不過段錦這幾天的經歷也算不少,馬上稍微的鎮靜了一下,把身上剩下的全部紙錢都拿了出來遞給那骷髏兵,慌忙的說道:“這位…大哥,你醒醒好,這裡邊的男鬼一個個都奇醜無比,小女子好歹還是個處…處子,可不能就這麼被他們糟蹋啦!你醒醒好,給我換一個吧。”段錦硬是沒差點說出處女兩個字,關鍵她看見骷髏兵要帶他進去的那個鐵獄裡面的男鬼,一個個那長的真有特點,缺胳膊少腿不說,就看那剩下的長相比高傑還猥瑣,身材比錢博還臃腫,一聯想到真要被他們…段錦這心啊就哇涼哇涼地。
來的時候,良武給的紙錢就不少,這下段錦全都拿了出來,那骷髏兵一看,黑黝黝的眼眶中一縷鬼火旺盛的燃燒起來,“咯咯”的笑出聲來說道:“好啊,想不到你這小娘們還挑剔的很,既然這樣,那要什麼樣的隨你選好了。”說著,把那厚厚的一疊紙錢放進了鎧甲中。
段錦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但轉念一想,這裡雖然還沒全走遍,可看樣子也沒有類似人間的飯店舞廳之類的地方,這些惡鬼個個見錢眼開,收了這些錢它們上哪花去啊?可也沒辦法,都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自古這過路的紙錢在民間風俗中就一直存在,至於這過路小鬼要這麼多錢幹什麼,誰也沒見過,說不準。
段錦見骷髏兵這麼一說,心裡罵著:我還一小姑娘呢,什麼娘們,看你這樣子身上一塊肉都沒有了,想那啥還不行呢!活活就一鬼太監!
“這位大哥,也不知這裡還有那些個男鬼樣子保全的好一點,長的英俊一點的?”段錦裝著膽子就問了一句。
骷髏兵一聽,只剩下森森白骨的手指摸了摸頭骨的下巴,然後又從鎧甲中拿出了剛纔段錦給他的一疊紙錢在手上掂量了一下,點點頭說道:“英俊的嘛…”這骷髏兵左右看了看,然後說道:“到是有一個地藏菩薩送來的鬼魂,身體保存的很完整,不缺胳膊不少腿,白白淨淨的…”
段錦一聽,那地藏菩薩還能有誰,就是良書,他手上的鬼魂自然就是楚易了,欣喜之下脫口說道:“我就要這個白白淨淨的!”樣子好像色狼見了美女一般。
骷髏兵看了一眼段錦,咯咯的怪笑了一聲,說道:“你真要那個白淨的男鬼?”
段錦也不管那麼多了,這一路走來全無楚易的影子,找這骷髏說的肯定就是楚易沒錯了,她還有什麼可猶豫的,點點頭,段錦這就答應了。
“好吧,隨我來。”骷髏兵帶著段錦往裡走去,這一走可就走了很長時間,對於段錦來說這深不見底的甬道彷彿沒有盡頭一樣,走過了一個又一個鐵獄,單是守衛就過差不多過了不下八百多個,按照每個守衛相距五步來算,這就是四千步,四千多米,這就是四公里深啊。
“到了。”骷髏兵說了一句之後,在段錦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就拽著段錦的脖領子,打開一個鐵獄的獄門將她扔了進去,說道:“你非要這個也沒辦法,只不過這男鬼送來時就昏迷不醒,三魂七魄受到了重創,要想行房事麼?桀桀…那你就只能玩個死人了…桀桀!”說罷,那骷髏兵轉手就走了。
段錦沒有喊叫,也沒有罵那個骷髏是鬼太監,因爲她接著昏暗的光線看見了鐵獄內潮溼的石地上,一個青白色的鬼魂躺在那裡,一動不動。段錦慢慢的走了過去,湊近看去,真的是楚易。
楚易的魂魄呈現淡淡的青白色,閉著眼睛彷彿睡著了一樣,段錦心中有些激動的伸手去撫摸那張帶著堅毅的臉,因爲都是鬼體,所以能相互能接觸到。冰涼涼的感覺從指尖傳遞過來,段錦抿著嘴脣,心裡莫名的悸動,因爲從指尖傳來的冰涼感覺中,又帶著很安全的感覺,讓她在這昏暗潮溼的枉死城裡,心裡踏實了不少。
段錦正莫名其妙的在這陶醉呢,外面出現了一陣騷動,然後就見外面那些把守的骷髏兵往外面跑去,段錦起身看了看,也沒看出什麼,而且甬道上還是留下了少部分的骷髏兵把守。
段錦搖搖頭,轉身又回到楚易身邊,只不過突然覺得這裡的溫度下降了不少,冷了很多。此時正好是那良書幻化的佛像結出佛手印引發天邊,降下紅色大雪的時候。
但段錦這個時候卻犯愁了,她先是叫了幾聲,楚易沒有反應,段錦又掐了楚易的人中,依然沒有反應。段錦皺著眉頭,心裡有了一種無力感,她一個弱女子,來的時候良武也沒告訴她玩意遇到這種情況怎麼辦,讓她平定的心又開始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