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錦把錢博的傷處理好之後,兩人就跟侍姬擠在窗口往樓下空地上看去。侍姬注意的是身披古甲的屍魔蔣先,而段錦卻是眼睛不眨的看著楚易。
陰風吹過,楚易那單薄的身體在蔣先魁梧的身軀面前是那麼的不堪一擊。段錦不禁就想了,楚易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呢?
一個脫離低級趣味的人?
一個面對魔物置生死於不顧的聖人?
一個面對爲難臨危不亂的東北純爺們?
段錦搖搖頭,因爲此時,楚易正被蔣先追的在空地上亂跑,狼狽不堪,雖然楚易時而打出幾張紙鶴,但對於蔣先來說,根本造不任何損傷。
而且楚易邊跑還邊亂叫,聲音在這安靜的怕人的時刻讓人挺的清清楚楚。
“*GBD,傑老還不來呢!”
“咱跑歸跑,可不能把我髮型弄亂了嘿?!?
“要不咱講和吧?”
看來這小子就是一賤人!段錦翻了翻白眼。
楚易卻是有苦自己知道,這一晚上都沒消停,現在肩膀上的傷口隨著劇烈運動更是讓楚易難以忍受,更別說跟蔣先過招了。
那蔣先眼中血色呈現著琉璃般的實質色澤,身上鎧甲嗆啷作響,手中長戟更是揮舞的兇猛有力,就這麼會功夫,楚易身上有增添了三道傷痕,紫焰陰火燒的楚易額頭上青筋暴起,嘴裡的話更是不堪入目,連帶侍姬都要罵進去了。
眼看楚易再難支撐,遠處一傳來一陣吧嗒吧嗒的聲音,蔣先連番追楚易不到,感覺到背後有生人氣味,猛的收戟轉身,看向來人。
楚易差點都要苦出來了,喊道:“傑哥,你可算來了?!?
就見遠處來人正是高傑。
高傑身披不知在哪弄來的戲服,臉上摸的跟鬼死的,看似是要裝扮戲裡的將軍,可偏偏他體格單薄,那戲服穿在他身上搖搖晃晃,讓人看了直想笑。
而高傑座下一匹….青花大叫驢,嗷嗷直叫喚,撒開四個小蹄子很是勇猛的往這邊跑來,再看其背上高傑戲服背後更插有一面洪武大旗,上書一個大大的“騷”字。
段錦噗哧一下就笑了出來,侍姬笑著罵道:“有辱斯文!”楚易眨巴眨巴眼睛,看高傑這副打扮,一股無力感涌上心頭。
高傑很生疏的拉住毛驢的繮繩,手中拿了一個紙糊的花槍?;乃A艘粋€槍花,指著蔣先就喝道:“本將軍乃大宋開國名將潘美是也,你是何人?”
蔣先神智不清,只記得前生自己的將軍身份,可記憶片段很是瑣碎,處在混亂中,一時間也記不得這潘美在他那個時候早就死了多時了。
“本將乃南疆鎮守使蔣先,在此地誅殺遼軍,潘美將軍此來可是助我一臂之力?”
楚易趁著這檔口坐在地上,凝神靜氣,藉助鬼力的幫助恢復體力。鬼力和他融合,現在操控自如,雖然力量微弱了許多,可鬼力中蘊藏著的強悍修復特性還是讓楚易能多少讓自己恢復一下。
高傑現在也是趕鴨子上架,楚易的目的就是要讓蔣先慢慢的恢復前生記憶,或者是讓高傑扮演的宋朝大將潘美能讓蔣先的神智再混亂點,好讓楚易能有機會找到蔣先的破綻,一舉拿下他。
“錯也,本將前來是要通報將將軍一個口信?!备邆苡仓^皮在那胡侃,希望楚易能快點照出蔣先的破綻在哪裡,不然遲早穿幫。
蔣先手中長戟往地上一戳,說道:“何事?”
高傑咳嗽了一下,學著古人雙手抱拳的樣子,說道:“尊夫人順利產下一龍鳳胎,本將特意來給將軍報喜,皇上有旨,將軍平定南疆,又逢尊夫人產下雙胞胎,故允許將軍班師回朝,與家人同樂?!币f這活還真就得高傑幹,他是寫書的麼,別的不會,忽悠人一個頂倆,這半文半白的瞎話讓從他口中說出跟真的似的。
侍姬在樓上窗口卻是心神恍惚,聽到高傑提起產下胎兒時,讓她想起了腹中的胎兒。低低的抽泣著,雖然已經做了鬼,沒了肉身,流不出眼淚,但那悲傷欲絕的聲音讓段錦和錢博也都默默的低下頭,心裡很不是滋味。
蔣先聽了這話卻是如遭雷擊,腦中出現了許多零散的畫面,口中喃喃自語道:“夫人?胎兒?我的夫人?我的孩子?”渾濁的雙眼中紅忙突的射出,對著高傑就問:“我夫人是誰?”
高傑一見蔣先那紅眼,嚇的差點掉下驢來,還算他有點演員的自我修養,強打精神,往樓上瞄了一眼,然後說道:“尊夫人不正是侍姬麼?”
蔣先聽罷,只覺得體內一股熱流上涌,侍姬這兩個讓他腦中的畫面有增加了許多。
高傑這賤人看蔣先好像回憶起了什麼,又加了一句:“侍姬啊,難道你忘了,當朝皇帝的妃子,後來夜宴上賜給你的?你好好想想?”
“別說了!”這話也讓侍姬回想起當年那慘不忍睹的遭遇,更不想看到蔣先忘記她的樣子,激動之下,飛出了窗戶,直接奔著蔣先衝了過去。
這邊蔣先的靈智中彷彿決堤的海水,如浪般的記憶瘋狂的涌入他的腦中。可他的靈智中卻有另一個聲音響起,這聲音卻是當年那明清道士。
“蔣先,都是那狗皇帝,要不是他,你和侍姬也不會不生不死的困在古墓千年,受盡苦楚,你要報仇,現在面前的就是北宋名將,你先殺了他,再殺上京城,殺了所有的人!你要報仇??!”
兩種不同的思想衝擊著蔣先的靈智,讓他屍魔般強悍的軀體也抵擋不住這心地的痛楚,長戟掉落在地上,蔣先抱著頭,青紫色的臉上黑色的血管瘋狂的蠕動著,樣子痛不欲生。
而面前,一個華服女子輕輕的跪在他的身邊,百褶的玉手溫柔的撫摸著蔣先的臉龐,這女子的樣子是那麼的熟悉,彷彿相識了千年。
侍姬的出現,眼看蔣先就要恢復了神智,他體內明清的魂魄突然淒厲的嚎叫著,四周陰風颳起,席捲著周圍的一切,那聲音如哭如泣的說道:“蔣先,報仇,你要報仇!”
“阿郎,你可還記得我麼?”侍姬緊緊抱著蔣先的腰身,哭喊著問著,似是要把這千年的苦楚盡數發泄出來。
“吼!”蔣先的神智終於經受不住這混亂的思維,仰天長嘯,身上紫焰爆射而出,向著四面八方噴射,侍姬強忍著紫焰的陰寒,死命的抱著蔣先,嘴中念道:“阿郎,要麼,我們就這麼死了吧,不要在受罪了!”
陰風加紫焰,衝擊力何等強悍,高傑和他座下那頭青花大叫驢首先被陰風吹拋的老高,那大叫驢四蹄朝上落在地上,高傑仰面朝天的砸在毛驢身上,一人一驢哼哼唧唧的叫喚著。
楚易透過陰風紫焰,聖賢之眼看到蔣先的頭部有一個發光的圓球,裡面有黑白二氣糾纏不休。
“就是你了!”楚易雙手合起,一柄巨大紙劍迅速長出,一跺腳,十二隻紙鶴從左臂上飛出,帶著楚易,凌空飛度,紙劍直指蔣先的後腦。
或許是本能,或許是巧合,蔣先這時瘋狂的嚎叫著,雙臂一震,兩股紫焰火龍四散濺射,正好將楚易撞個滿懷,把他打的倒飛了出去,撞到了兩排粗樹才落到地上。
吐出一口血,楚易爬在地上罵道:“這TM就不是人乾的活!”
蔣先體內那聲音此時卻是控制住了蔣先,只見蔣先雙手回彎,撲哧兩聲,堅硬的手臂插入了侍姬的雙肋。屍魔紫焰能燒鬼怪,侍姬自然也不能倖免。悶哼一聲,眼中藍芒暗淡了一下,可又馬上亮了起來。
緊緊的抱著蔣先,侍姬怎麼都不肯放手,此時她也沒了注意,只是一個勁的喊道:“死吧,死吧,你不認我我做人做鬼都沒意思了?!?
陰寒的紫焰暴漲,侍姬必定只是鬼體,這紫焰直達她的靈智,下一時間就將她的;力量盡數消耗,眼看是要魂飛煙滅了。
眼中的藍芒漸漸的暗淡下去,可侍姬依然不放手,嘴裡依舊說著“阿郎,阿郎,願我血肉入你口,讓我倆共赴黃泉久天長!”
侍姬仰天長鳴一聲,身上藍光綻放,化作一點藍星衝入了蔣先的眉心。那藍星進入了蔣先的識海,裡面有一顆圓球,那藍星直接往圓球上撞去,可都被球體外面一層黑色的霧氣反彈回去。
那藍星被彈了回來,依舊再次了撞了上去,可依然的,她衝破不了那黑色的霧氣。藍星不放棄,依舊反覆的撞擊,每一次的撞擊都讓她的光芒暗淡許多。
上天憐憫,藍星在最微弱的時刻,衝破了那層阻隔她的黑霧,衝了進去,將裡面那黑氣驅逐出去,與白色的氣息糾纏在一起,好似永遠也不要分離。
而外面,侍姬的鬼體影響也漸漸的變得越發透明,而蔣先的眼中紅芒也消失不見,四周的陰風紫焰平息下來。
蔣先茫然的看著懷裡漸漸消失的華服女子,一時間,那美麗的笑顏,溫柔的話語充斥著腦海,他此時或許還沒有完全恢復神智,可他卻朦朧的知道,這女子就是守候了他千年不惜以腹中胎兒將他餵養成屍,讓他能長久永生的妻子侍姬。
他殺了她,她已經做了鬼,這一死,就是灰飛煙滅,永遠消失。
親手殺了摯愛的人,蔣先體內熱血翻騰,抱著只留下淡淡虛影的侍姬,眼中流下了滴滴血淚。
無助的,淒涼的,萬念俱灰的嚎叫著,怒吼著,天地彷彿也爲之動容,一滴冰涼的雨水打在蔣先的臉上,蔣先雙眼撲的一聲,眼球隨著熱血射出。
“共赴黃泉久天長!共赴黃泉久天長!”蔣先喃喃自語,雙手猛的擊向自己的頭部,“碰”的一聲,那古甲頭盔凹陷下去,蔣先的頭部崩裂,血肉模糊。
一對受盡苦難的千年戀人,在這最後一刻,還是沒有圓滿的說上一句話,就雙雙殉情。
雨下的大了,澆滅了四周幾處還在冒煙的紫焰,段錦和錢博跑了下來,看著沒有了頭部,跪在地上的古屍,久久不語。
而在縣城東郊的菜地裡,一個模糊的人影坐在那裡,仰頭看著天空的雨滴,說道:“琉璃佛光,普霜甘露…師傅,師傅?”
公園的古墓下,良書心中一顫,隨即他笑了,說道:“好,好一個楚易,能破了蔣先的銅甲屍身。好,等本座成佛後,第一個就超度你!”說罷,雙手一揮,喝道:“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