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先侍姬殉情,四象歸位,風水重新聚合。小縣城的人們各自醒來,可都不記得怎麼就睡了那麼久,就算偶爾有人細想,也是想不出什麼結果來,大多都是把這莫名其妙的事情歸結到火葬場詐屍上。而這次全縣人集體昏迷的事,在一段時間後也就淡忘了。
錢博家裡,段錦默默的給幾個人做飯,高傑和錢博又是呼呼大睡,那頭青花大叫驢被送了回去。
當時高傑去了縣劇團,一頓好找,才找到一見戲服,而那頭驢麼,菜市場正好有很多。楚易並沒有吃飯,換了身衣服就讓段錦在家等著,直接去了廣慈寺。
楚易很憤怒,這良書三番五次的給他製造麻煩,要置他於死地也就罷了,可每次都有無辜的人因此喪命,要是讓良書再幹出點什麼來,說不定這縣城的人都保不住命了。
站在寺門口,楚易就發現不對勁,進去一看,一個僧人都沒有,這時他才靜下心來想事情的前因後果。
一顆煙抽完,楚易自言自語道:“高,實在是高,良書啊良書,我還真要看看,除了坐地虹化,你還能出息到什麼程度!”
當初楚易想到的是良書利用舍利子加上屍魔,直接突破極限,虹化圓寂,去往極樂,可現在看來,良書是故意讓蔣先來殺自己的,那麼好好的一具屍魔他都捨得,可見此人手段狠辣,能捨就舍。
那麼他就是想用兩顆舍利子虹化?也不會,五年的時間,如果良書想要對舍利子動腦筋早就動了,何必等到今天?
鎮屍碑,侍姬,蔣先,舍利子,楚易一直想到良書曾經說過的十年前盜屍。一拍腦門,楚易知道了,古墓,所有的一切都是從古墓開始。
公園在大白天的也很冷清,先是失蹤了幾個女孩,然後火葬場詐屍,現在縣城裡的人們對公園和火葬場這兩個地方很是忌諱,加上良書事先在公園周圍做了點手腳,讓人一接近這裡就會莫名其妙的加深人心裡對公園的恐懼。
古墓的入口,有兩個僧人守著,古墓之下,一衆僧人站在墓道里,而主墓室,也就是曾經侍姬和蔣先的棺柩安放處,現在卻是另一番樣子。
兩件棺柩被清理出去,原來空空的墓室現在佈置的很華麗,正中央是一座金黃色的祭臺模樣的建築,圍著它的是十八個蒲團,十八名僧人盤膝而坐。
而四周牆壁上刻滿經文,上下石壁是很複雜帶有些詭異的圓形圖案,和四面石壁的經文格格不入,並且閃爍著紫色的光華。
良書一身杏黃僧袍,披著大紅袈裟,妖異俊美的臉上莊嚴肅穆,眉心一顆紅色珠粒讓他更像是九天羅漢。
頸上一串墨玉佛珠,在這墓室中放著幽綠的光華,與上下石壁的紫色圖案相互輝映,讓整個墓室顯得光怪陸離。
墓道中的一羣僧人四人一排,全都匍匐在地,朝拜似的對著良書,而祭臺周圍十八名僧人個個閉幕唸經,雙手合十。
良書一揮手,說道:“你等十八名僧人是本寺棟樑,佛法修爲精湛,今日本座就爾等修成金身,往生極樂!”
“阿彌陀佛!”十八個僧人齊齊高唸佛號,虔誠無比。
“好,拿鎏金佛血,本座就親自爲爾等鑄造金身。”良書昂首示意,就有四名僧人擡著一口圓形的容器,放到了祭臺上。
從容器裡冒著滾滾熱氣,裡面金燦燦的液體就像是融化了的黃金。但這並不是鎏金佛血,不言和文丑死後,這世上修成金身的高僧少只又少,哪能有這麼鎏金佛血。就算楚易在宣紙上寫詩文用的墨汁裡,也不過摻有少量的鎏金佛血,還是以前他的老師鴻儒送給他的一些。
良書雙手結寶光四射藏手印,手印一指那容器,一陣波動後,“嘭”的一聲,容器裡的黃金液體好似爆炸一樣,濺起老高。良書雙手一下散開,卻是接連又結了四個印決,內獅子印,外獅子印,內搏引,外搏印。
隨著四個佛手印打出,那濺起的黃金液體頂端如蓮花綻放,分成十八朵花瓣,帶著蓬蓬熱氣蓋向周圍的十八個僧人。
滾燙的液體灑在身上,那些僧人卻是聲都不吭,依然緊閉著雙目,唸誦著經文。直到容器裡的液體耗盡,十八個僧人早以全身金黃,金光閃閃,真像是金身羅漢。可也都斷了氣。
再看上下石壁上的詭異圖案,在十八名僧人金身鑄成的時候,紫色的光華更是劇烈,良書滿意的點了點頭,也盤膝坐下,雙手合十,口中唸誦著《地藏經》。墓道中衆僧人也匍匐在地上,跟著唸誦。
一時間,整個古墓中,充斥著紫色繚繞的光華,梵唱寥寥,而這一切卻沒有莊嚴的感覺,反倒是在那紫色的光暈中透漏出一股詭異的氣氛。
紫色光華在墓室中越來越盛旺,隨後全都銀河倒卷一般,匯聚到良書的眉心正中,而周圍十八名金身僧人的遺體也跟著在身上出現了排排經文,散發著金光,一併跟著紫光匯聚進去。
直到上下石壁上的圖案中逐漸暗淡下來,而十八個僧人身上再也不出現經文,良書眉心上那顆紅色珠粒更是如耀眼的紅日,良書雙手緩緩張開,舉到頭頂,大喝一聲,整個墓室都爲之一震。
在良書高舉的雙手上方,虛空中,一點黑色慢慢出現,然後擴大,形成一個巨大的黑色球體,漂浮在祭臺上。
良書大笑一聲,站起神來,看著面前的巨大黑色球體,一臉的狂熱,說道:“師傅,文丑大師,您二位究其一生,也不過一個是修成舍利,一個修成鎏金佛血,而今,良書我的成就可是在你們之上!看吧!”良書指著那球體內的深邃黑色,轉身對著墓道中一衆僧人說道:“那後面就是幽冥地府,你們聽!那裡有無數冤魂惡鬼,它們在這地府裡終日哭泣不得往生。現在!本座就要帶領爾等去普度它們,行地藏菩薩宏願。”
說罷,墓道中的一衆僧人齊齊站了起來,雙手合十,滿臉虔誠的走向那黑色的球體。那球體看似有如實質,可僧人腳步一進去,那黑色中好似水面一樣隨著僧人一個一個的進入而產生波動。
直到這些僧人全都走了進去,身影融入了黑暗之中,良書雙手又連結十手佛印,最後一副手印完畢,良書喝道:“給我開!”
那些僧人此時處在一個純粹黑暗的世界,每個人都漂浮在虛空中,良書在外面一聲說罷,這些僧人就感到一陣隱含刺骨的寒氣從四面八方衝入了自己的身體,這寒氣一入體就彷彿流動的水一樣,走遍全身,這些僧人強忍著劇痛,雙手合十,大聲的吟唱經文,可沒有一點效果,漸漸的,這些僧人的身體凍的僵硬,身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冰晶。
而他們的魂魄從身體裡飛了出來,良書在外面將頸上那串墨玉佛珠拋了進去,這佛珠劃著綠色的光尾,在裡面飛繞。
那些僧人的魂魄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都被這佛珠上的綠光吸收進去。良書伸手一指,點在球體上,那佛珠吸收完畢所有的僧人魂魄後,受到指引,噼裡啪啦碎裂四散,蓬蓬綠色的光點中,一扇造型古樸的輪廓顯現出來,然後急速擴大,把球體衝破,立在了祭臺上。
這扇大門寬有五米,高度是直接頂在了墓室上面石壁。這大門的外框是由無數副骨架組成,那些骨架糾纏扭曲,像是被什麼東西用強大的力氣強行擠壓在一起的。
而漆黑如墨的門面上一排排銅釘,是一跟跟手指骨骼插進去的,良書欣喜的看著這扇大門,閉上眼睛,感受著從門上散發出的那無邊陰氣。
“鬼門關?良書,你好大的手筆啊!”一個男音在墓室中響起,良書聽了,並沒有感到驚訝,而是緩慢的轉過身來,微笑著看著站在墓道中的來人。
這人正是楚易。
從廣慈寺趕到公園的時候,見公園一個人都沒有,就知道所料不差。進來之後看見兩個僧人守護著古墓入口。楚易就殺了那兩個僧人闖進來了,本來楚易是不想殺的,可楚易偷偷摸到兩人後邊的時候,發現這倆人面色蒼白,相貌猥瑣,明顯一副酒色過度的模樣。做和尚做到這份上,再加上楚易因爲良書的關係,對廣慈寺的僧人全無好感可言,所以就用兩隻藏了針的紙鶴,結果了這倆酒色和尚。
楚易下到古墓的時候,正好趕上良書讓那些僧人走進那個黑色的球體,直到黑色的白骨大門出現,楚易就明白了,那是鬼門關,幽冥地府的入口。
在仔細的看了一下良書對墓室的佈置,楚易就明白了,這座古墓本是大兇墳,入藏的蔣先和侍姬又有莫大冤屈,侍姬更是活葬在此,千年下來,侍姬活活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而侍姬用腹中胎兒的血肉餵養蔣先,讓蔣先成了古屍。整座古墓就是兇上加兇,其中蘊藏的煞氣自是不必說,而這時楚易才注意到這座古墓所用石料都是他沒見過的質地,而想到當初第一次下古墓的時候,在墓門上用聖賢之眼沒有察覺出裡面藏有大羣蠱蟲,其原因也不全是良書做了手腳,而是這建造古墓的材料實在詭異,整個墓室就像一個大牢籠,所有陰氣都釋放不出去。侍姬和蔣先兩具古屍葬在這裡千年,擠壓下來的陰氣何等之濃重,而這些詭異的材料能將所有陰氣吸收保存,再看良書那佈滿經文的石壁,和上下兩個詭異圖案,就是發動這千年煞氣的引子。
利用千年煞氣,加上十八名有一定修爲的和尚修成假金身,再用那麼多的僧人獻祭,打開通往幽冥的大門,這良書到底要做什麼呢?
楚易沒想通,但也沒時間想,此時鬼門關出現,看良書的樣子是要進去,一個得修爲高深的和尚,又有這麼多層出不窮的法門,真難想象這良書如果進去之後,會變成什麼?難道他真能學地藏菩薩一般,在地府中普渡亡魂?
良書很是欣賞的看著楚易,三番五次的折騰下,這楚易命還真是硬,楞是沒弄死他。
“本座天生慧根,第一次進這古墓就發現了它的不同尋常之處,哼哼,舍利子?屍魔?我佛法大成,要那些有什麼用?”良書說著,手上突然出現了一個金鉢和一跟金錘。
輕輕敲了一下,聲音清脆悅耳,在墓室中繚繞不絕。良書說道:“你也發現了吧,這古墓看似簡單,其實藏有莫大玄機,十墓七殺,猛鬼破墳…”彷彿自言自語一般,良書喃喃的說道:“雖然沒看到下兩句是什麼,可也夠了,我修爲在身,又以未死之軀進入幽冥,只要過了奈何橋,本座就能坐地成佛,超度幽冥亡靈,行地藏菩薩之大宏願。”
說完,也不理楚易,輕輕敲打著金鉢,每敲打一次,那大門就緩緩打開一點,直到全部打開。門的裡邊隱約可以看見,有閃,有水,只不過,那山是灰黑色的,水是青綠色的,而那天空上的日頭紅的如鮮血一般,大地一片枯黃,更有許多人影來回飄飛,哀嚎哭泣之聲遍地都是。
“本座去矣!”良書擡腳就埋進了大門。
楚易哪能讓他這麼輕易的就進去了,鬼力發動,青白色的光暈在這求困煞氣的墓室中更是如雨得水,楚易一舉手,那青白色的光芒組成了一個青衣手握琵琶看不清楚面容的窈窕女子。
右手三柄紙劍瞬間拋出,直刺良書後背,左手上那幻化出的輕易女子演奏著琵琶,帶著詭異淒涼的曲調化作一道青光,同樣的直奔良書。
良書背對著楚易,微微一笑,滿不在乎的手中金鉢向後一照,一股浩瀚的佛力和如潮的泉水撒了出去,紙劍首先崩潰,而青衣女子的影像在這普霜甘露中也是簡單支撐,不多時就被衝散了。
這時良書的人已經全都進入了大門,楚易卻是趁著這個時候,手上紙鶴,紙劍連番打出,墓室中一道道白色的淡淡光華閃耀著,“砰砰砰”十八聲金屬碎裂的聲音響過,那周圍十八名假金身僧人被紙劍紙鶴打的身體粉碎,被炙熱的液體覆蓋的屍身中血液還沒凝固,紅黃兩色濺射在地上,發出股股腥味。
楚易手決一引,一道鬼力分上下兩道,在石壁上的紫色詭異圖案上一陣切割。自此,良書事先佈置的陣法全都煙消雲散。
良書站在門裡,聽見聲響也不回頭,笑著說道:“鬼門以開,那些也沒用了,有本事隨本座到地府裡走一趟如何?”
“我怕你!”楚易見破壞這些沒用,心中怒氣更盛,但他沒有真的進去,而是看了一眼這白骨砌成的大門,冷笑一聲,左手連番飛舞,一張張寫著詩文的宣紙從須彌鬼界中飛出。
楚易一指那大門,一張張天一重紙聚合在一起有千百斤的力道,全都壓向大門頂端,層層疊疊的天一重紙疊加起來的重量壓的低端的白骨吱呀亂響,眼看就承受不住這強悍的重量而要粉碎。
“既然你願意去,那就別回來了。”楚易可沒把握在那裡跟良書打,唯有讓這鬼門重新關上。
陰陽相隔,人死後如果心願了卻,沒有牽掛,便能立即超越陰陽結界,投胎轉世。而這陰間必定不是誰都能隨便進入的,所以這俗話說的鬼門關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打開。
良書以十八個有一定修爲的僧人鑄造金身和衆多僧人的魂魄做獻祭,藉助這古墓中蘊藏的陰氣爲媒介,這纔打開鬼門,楚易料定這鬼門目前還不穩定,只要能把鬼門毀了的話,那讓良書進去也就進去了,無論他在裡面變成什麼樣,只要不出來那又有什麼關係。
“咔嚓”一聲,鬼門最上面的一副骨架被天一重紙壓碎,接著層層的天一重紙分散開,覆蓋了整個大門,骨骼碎裂的聲音此起彼伏,良書沒料到楚易來這麼一手,手中金鉢剛要拋出,門內的世界一陣強力的波動,從外面看,良書在裡面的影響開始扭曲,好像水中的影響被攪散了一樣。
楚易一看有效果,一躍而起,右手抓住左手手腕,身體浩然正氣提到最高,又是一紙長龍兇猛飛出,壓在鬼門上,這下直接將鬼門的支架白骨壓的粉碎。
支架一倒,門內的空間從外面看如鏡子一般碎裂,而良書的影像也跟著碎成一塊塊的殘影,一道道陰風四起,從那碎裂的縫隙中狂暴的爆發出來,將墓室中的一切都吹的凌亂不堪。
楚易穩住身形,直到這陰風消失,吧嗒吧嗒嘴,點了顆煙,看地上一推零碎,還有那一推白骨,哼了一聲,吐了口吐沫。
“有能耐你就從九幽地府裡再打一扇出來,不然你就在裡邊呆著吧!”很有點幸災樂禍的楚易卻是看不到那幽冥一邊的情況。
在鬼門毀掉的同時,良書的容身如鏡像一樣粉碎,可良書的魂魄卻完好無損。血日照耀的天空中,良書的魂魄呈現著金黃色,馳騁翱翔。“好,好,本座就脫去那層臭皮囊,在這幽冥行大宏願,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