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太不要臉

“哎喲，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廳堂裡忽然響起一道突兀的聲音。

惜若循聲望去，見到是那司家的大伯母，眉頭不禁微微皺起。這些人還真是任性妄爲，當這裡是什麼地方，居然想進就進？

“你們怎麼做事的，連大伯母來了，也不通報一聲？”司無痕的眼神很冷，明面兒上是訓斥下人的不懂事，但事實上，卻是在斥責他們，怎麼什麼人都往府裡放。當這裡是菜園子，想進就進，想走就走嗎？

那些在門房聽差的人都低著頭，不敢吭一聲。

這的確是他們失職，可是那司大夫人豈是那麼好打發的？她一點兒規矩都沒有，都說不讓進了，可是她還是蠻橫的推開他們，大搖大擺地闖了進去。不僅如此，她還放下狠話，說她是將軍的長輩，如果得罪了她，就會讓他們好看。

他們也不過是個看門的下人，哪裡敢得罪人，所以只要半推半就，放她們進來了。

“堂哥，你這府裡的奴才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居然敢阻攔咱們進來！我看不好好懲罰他們一番，他們是不會長記性的。”司雲珠是個沒腦子的，還以爲司無痕是真的爲她們母女討回公道呢，竟然大言不慚的又將這些盡職盡責的下人給罵了一頓。

“哦？什麼時候我府裡的下人，要勞堂妹教訓了？”司無痕淡淡的說道，臉色有些不快。

“堂哥，你可不要姑息了這些下作的人。你現在的身份不同了，是堂堂的大將軍，一定要立起規矩來，否則他們還不爬到你頭上去？”司雲珠似乎意猶未盡，嘴巴一直不停的翕動著，就連她母親傳遞眼神給她，也沒瞧見。

司大夫人見司無痕臉色很難看，於是將女兒一把拉住，陪著笑臉說道：“無痕吶，別怪你堂妹說話太直。你也是知道的，那就那個性子，你別跟她一般計較。”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怒氣，所以司大夫人還是有所收斂，想要幾句話掩蓋過去，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但是司無痕豈是那麼好欺負的，以前他是看在義父母的面子上，所以纔不跟這些人計較。可是如今在自己的府裡，居然還讓她們蹬鼻子上臉了，那他可就不能輕易饒恕她們了。

惜若知道這大伯母母女要倒黴了，索性在一旁看戲，也不開口。

只是頗爲了解無痕心性的李嬤嬤見他要發怒了，於是趕緊又嗚咽了幾聲，想要引起他的注意。畢竟兩者相較，她更討厭被無痕重視的惜若。所以那兩母女，倒成了次要的了。“少爺啊，這司家大伯母可是你的長輩啊，人家大老遠的過來一趟不容易，應該好好招待纔是啊，怠慢了客人，這要是傳出去，可不好聽啊…”

司無痕瞥了這嬤嬤一眼，覺得她是愈發的不可理喻了。

他是一家之主，什麼時候輪到她自作主張了？看來這些年對她的容忍，是太過縱容她了。不過是一個乳孃而已，竟然管起他的事來了。“嬤嬤年事已高，又趕了一天的路，回去歇著吧…來人，去把西廂房的安然堂收拾出來，給嬤嬤住！”

他向來說一不二，決定的事情就不會更改。

“少爺…老身想要住…”

“嬤嬤這是覺得我的做法不對，想要教我怎麼做事？”司無痕忍無可忍，說起話來，也不像以前那麼客氣。

李嬤嬤見他動怒，這才警覺起來，連忙閉了嘴。陸少楓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可以任由她拿捏的陸少楓了，如今他長大了，翅膀硬了，也似乎不再對她言聽計從了。李嬤嬤察言觀色的眼力勁兒還是有的，所以也不敢跟他來硬的，打算先服個軟，等以後再說。“那…那我先下去休息了，改明兒再找你敘敘舊。”

司無痕也不應答，雙手背在身後，臉色暗沉。

那李嬤嬤見他這樣一副表情，只好先下去休息了。等到她一走，司大夫人就立刻活躍了起來。“無痕吶，今日大伯母過來，是想跟你說…”

“請叫我陸將軍，大夫人。”他冷眼掃過對方的臉，神色冷厲。

對於這個總喜歡以長輩自居的老女人，他實在是受夠了！

“你…你怎麼能這樣呢？司家養了你這麼多年，你如今發達了，就要忘記這養育之恩了，是吧？哎喲，怎麼會有你這樣忘恩負義的人吶…當初三弟真是瞎了眼，怎麼就養了你這麼一隻白眼兒狼呢…”司大夫人本就是蠻不講理的，只要稍微刺激一下，就會像個刺蝟一樣，到處亂撞。

“就是啊堂哥，你怎麼能忘了司家的恩情，如此對待我的母親呢？她可是你的長輩！”司雲珠本就是個豬腦子，這些年藉著無痕公子的名號，在外面不知道做了多少丟人的事。

“養育我的義父母，本將軍肯定會好好報答，不勞你們操心。天色不早了，夫人還是請回吧。來人，送客！”

“好你個養不熟的白眼兒狼，司家這些年來在你身上費了多少心，花了多少的銀兩。你現在當上了大官，就不認我們這些親戚了，是吧？！你現在居然還要趕我們走，你這個沒良心的…老孃我今天就偏不走，你能把我怎麼樣？”司大夫人本就潑辣，如今被陸少楓這麼一反擊，整個人就撒起潑來。

“來人，將這個潑婦給我拖出去！”陸少楓這大將軍豈是白當的？如此蠻不講理的婦人，對付她的方法，只有以暴制暴！

“哎呀…殺人了…”那大夫人見他如此狠心，要趕她出門，哪裡肯服氣。於是身子往地上一歪，就呼天搶地的哀嚎起來。

那些侍衛根本就沒有碰到她，她竟然還惡人先告狀起來了。

“給我堵上她的嘴！如果再讓我聽到半點兒聲音，軍法處置！”放下狠話，陸大將軍氣憤的一甩袖子，拉著惜若就要回自己的院子去。

那司雲珠見那些侍衛將母親給架走了，頓時就急了。“堂哥，你怎麼能如此？！你…你太不孝了！”

“你們是我什麼人？如果是來做客的，起碼也要有個做客的樣子！如此胡攪蠻纏，真是不可理喻！”司無痕冷冷的說道。

“堂哥…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司雲珠氣得眼淚直流，好像真是他欺負了她一樣。

“我怎麼樣，好像不關你的事。把一口一個堂哥的叫，聽著讓人生厭！”司無痕不再理會她們母女，命人直接將人趕了出去。

司雲珠本來還想繼續理論下去的，可是那些身手不錯的侍衛一把將她拎起，丟出將軍府門外，然後砰的一聲將大門給關得嚴嚴實實。

回到墨竹園，惜若嘴角翹起，臉上掩藏不住笑意，她很慶幸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司無痕真的是個很有原則的人，就算是那娘奶有恩於他，也不會茫從，有自己的底線。起初她還以爲他會稍微客氣一點，畢竟撕破了臉，對大家都不好。可是看到他毫不拖泥帶水的命令，惜若心裡就微微泛著甜。

“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陸少楓的怒氣散盡之後，緩緩地開口。惜若剛剛嫁進門，卻被人如此謾罵，而且還是他的奶孃，這的確讓他覺得心有愧疚。她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又是自己深愛的女子，他發誓要一生一世對她好的。可是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心裡也不好過。

“不怪你，是她們自個兒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惜若將頭埋進他的懷裡，覺得只要有他在身邊，她就不覺得委屈。更何況，他剛剛已經替自己出了氣，她怎麼可能生他的氣呢？

“惜若…那李嬤嬤…”他有些艱難地開口。“當年爹孃慘死，要不是她將我救走，恐怕也沒有今天的我。所以…”

“我明白。”惜若安撫著他的情緒。“如果她不繼續滋事，我會跟你一樣體貼她照顧她，讓她可以安享晚年。但如果…恐怕我沒那麼好的氣度。”

惜若說話一向不喜歡轉彎抹角，這些話她必須說在前頭，免得以後兩個人因爲那些個不相干的人而生了嫌隙。

陸少楓點了點頭，將她摟的更緊。“我知道…我不會讓她亂來的，你放心！”

惜若當然相信他的保證，只是她也不是傻子，會等著人欺負到頭上來。她早已做好了部署，讓自己帶過來的人，監視著李嬤嬤的一舉一動，斷不會讓她有機會給她難堪。

回門的那天，惜若起了個大早。精心裝扮過後，她便帶著幾個貼身丫鬟開始收拾東西，還有準備回門的禮物。只待她的夫君大人一下朝，就回孃家去。剛準備妥當，就要丫鬟進門來稟報，說是司老爺夫婦過來了，惜若立刻到前廳去迎接。

“惜若，好孩子，讓你受苦了！”簡如月一進門，就唉聲嘆氣，臉色黯然。

想必他們也是聽說了那大伯母的事情，所以才上門來安撫她這個兒媳婦的吧？惜若知道這件事與他們二老無關，也不打算再追究。畢竟是公公婆婆的族人，她也不好太過苛責。“不過是件小事罷了，無妨。公公婆婆也不要放在心上了，倒是媳婦讓你們擔心了。”

“你啊不用替她們說好話，她們的爲人，難道我還不清楚嗎？”司明玉嘆了口氣，臉上看起來有些憔悴。昨日大伯母在這兒受了氣，肯定會跑去司明玉夫婦那裡去告狀。想必公公婆婆這副面容，也是被她給折騰的！

“公公婆婆不必憂慮，媳婦自由辦法應付這些人。倒是公公婆婆爲人和善，肯定沒少受他們的氣！如果在那邊住的不如意，就搬過來過吧。反正這府裡的院子挺大的，只有我跟無痕住，顯得空蕩蕩的。”惜若勸解道。她是真心喜歡這兩位長輩的，所以誠心的邀請他們過來住。

“唉，還是算了吧。免得到時候，她們三天兩頭的尋上門來鬧事。”司明玉雖然也很想跟兒子媳婦一起住，但是爲了他們夫妻二人著想，他想了想還是算了。

他的大哥二哥兩家子人，可都不是什麼好貨色。貪得無厭也就罷了，還喜歡惹是生非，見不得別人比他們好過！有那樣的親人，他也覺得顏面無光。可是他們畢竟是有血緣關係的親兄弟，他也只得忍了。

“哎呀，原來是司老爺來了…怎麼也不通報一聲？”就在這時，一身暗紅色繡花褂子的李嬤嬤在丫鬟的攙扶下，踏進廳堂的大門，見到司氏夫婦，臉上的笑容略微僵了僵。

司明玉對這個李嬤嬤也沒啥好感，只是她是無痕的奶孃，又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當初收留無痕的時候，他也一併將這婆子收留了。但經過長期的相處，他們就漸漸發現，這婆子真是個不省事兒的。仗著自己是無痕的奶孃，就喜歡擺架子，處處給別人臉色看，好像自己有多高貴似的。不僅如此，她還特別喜歡說人是非，一張嘴就沒什麼好話。是個極其難纏的人，也是他們不想理會的人。

惜若看著她一副當家主母的派頭，心裡就窩火。

這正經的主子在呢，哪裡輪得到她在這兒發號施令？

“愣著幹什麼，還不給李嬤嬤上茶？”惜若是將軍夫人，自然是有這個權力支使下人做事的。

那些丫鬟見夫人發了話，也不敢多說什麼，就去做事了。但李嬤嬤對於惜若的態度，卻是極其不滿的。“有長輩在這裡，哪裡輪得到你做主？真是沒規矩！”

雖說這些話她說的很小聲，但是屋子裡的人可都是聽得清清楚楚。司明玉夫婦更是不敢置信，她一個奶孃，竟然也敢這麼對當家主母說話，實在是不知廉恥了！

“惜若是將軍夫人，是這將軍府的主子。一切當然是由她做主了！”簡明月最看不慣的就是這個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的老媽子，見她欺負到兒媳婦的頭上來了，自然是要替兒媳婦出頭的！

李嬤嬤尷尬的一笑，繼而說道：“夫人您誤會了。老婆子我，不是這個意思…老身覺得吧，既然長輩在這裡，而將軍又是個孝順的，他的媳婦，自然會跟他一般孝順…”

“那你倒是說說，兒媳婦哪裡不孝順了？”簡明月抓住她的話柄，就不放手。

“不過是隨口說說，夫人怎麼當真了呢！”對無痕的這義父母，李嬤嬤可不敢輕易得罪。畢竟當年要不是他們夫婦倆收留他們，恐怕也不會有如今的陸少楓。

儘管她打心眼兒裡也看不起這商賈之家的司氏夫婦，但救命之恩不能忘。所以在他們夫婦面前，李嬤嬤算是很規矩的了。

惜若見丫鬟端了茶上來，搶先一步，給司氏夫婦奉了茶，然後自己也端了一杯，優雅的坐在主位上，品嚐著，剩下的一杯，才留給李嬤嬤。

李嬤嬤看向惜若的眼神，非常的憤恨。

不過是少爺如今寵著她罷了，就這麼趾高氣揚了！等到以後她失了寵，我看你還怎麼在我面前擺架子！

想到這裡，她眼睛忽然一亮，計上心來。

她住在鄉下的這段時間，一直是由孃家的一個外甥女照顧的。那丫頭生的不錯，自容不俗。可惜就是出身低了點兒，是個農戶的女兒。可是在她眼裡看來，那個嘴巴很甜，對自己畢恭畢敬的丫頭，比起這個郡主來，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如果能把那個丫頭接過來，到時候近水樓臺，她就不相信陸少楓不會動心。

惜若看著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就知道她心裡肯定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只不過惜若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誰都可以欺負的。“公公婆婆，這府裡實在是太空寂了。二老就多住幾天再回去吧？”

她看得出，那李嬤嬤再蠻橫，但在司氏夫婦面前，卻還是有些忌憚的。於是故意提出這個邀請，想要試探一下她的反應。

果然，那李嬤嬤一聽這個建議，立刻就接話了。“夫人如果覺得府里人太少，寂寞的話。不如…將老身孃家的一個外甥女接過來，給夫人作伴，可好？”

李嬤嬤的話剛落地，司明玉就吼了出來。“你這個婆子好生沒規矩！惜若是將軍府的夫人，是堂堂主母，她說話，哪裡輪得到你插嘴？！”

簡如月也氣急了，這婆子太可惡了！竟然想把自己的人送進府裡，簡直就是不把惜若這個主母放在眼裡，也太明目張膽了！

“老身這不是怕…怕夫人寂寞，所以想替夫人分憂嘛…”李嬤嬤縮了縮腦袋，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她剛纔一激動，竟然將心裡的話給說出來了，面子上實在是有些過不去。

惜若瞄了她一眼，原來這個老婆子打得是這個主意啊！還真是不死心呢！居然想給她夫君納妾，門兒都沒有！

“李嬤嬤年紀大了，說話有失分寸也是正常的。只不過這些話，說過也就罷了，以後千萬莫要別人聽見，免得別人以爲這將軍府如此沒有規矩，一個下人也可以管起主子的事情來了！”惜若不緊不慢的抿了一口茶，說道。

下人這個字眼，深深地刺痛了李嬤嬤的心。

她那雙像是淬了毒的眸子，死死地瞪著惜若，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將軍都要尊稱老身一聲乳孃，作爲他的夫人，你竟然敢對我如此不敬！還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呢，居然連出嫁從夫的道理都不懂麼？”

“惜若自然是聽從夫君的話。”優雅的放下茶盞，惜若嘴角仍舊泛著一絲笑意。只是如果仔細看的話，便知道那其中還夾雜著一股子的冷厲。“作爲陸家的媳婦，惜若自然是要替整個將軍府著想的。更何況夫君如今已經貴爲朝廷的一品大將軍，位高權重。可是在外人面前，嬤嬤不過是夫君的奶孃，是一個下人。夫君念在你勞苦功高，所以給予你優待，你就該知足了。如果讓人知道，你竟然如此尊卑不分，仗著對將軍的那點兒恩情，目中無人，囂張跋扈，對主子不敬，定會給他抹黑。到時候被御史們知道了，給他安上一個治家不嚴的罪名，而影響了官途，那可就不妙了。嬤嬤也是跟在王妃身邊的人，定然是知道這其中的厲害的，對吧？”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李嬤嬤自然是懂得。只是她不甘心的是，一個小丫頭竟然也可以騎在她的頭上，對她如此不恭，想想就憋屈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