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0章 Ch.1049 龍與鎖鏈
腐化?
萊納斯晃了晃豎起的食指:“哎呀,您可不能這麼說——腐化?倫敦城每天都有聖童排著隊登門通便…他們叫什麼?叫…讓我想想…”
老湯姆陰著臉:“皈依者。”
“答對了!皈依者…這實在不公平,巴爾卡先生。信奉歡愉與繁衍的孩子們…爲什麼成了‘邪教徒’?”
“我想你不是爲了來和我這樣的老東西聊天的。”
“當然,”萊納斯笑道:“我在給我的同胞拖延時間——親手摘來的果子才最甜美…是不是?雖然對我來說是舉手之勞…我的托馬斯先生…您不知道…我說服他…辛辛苦苦地說服他…用了多長時間…”
萊納斯苦澀長嘆後,又忽揚起笑臉:“兩分鐘。”
老湯姆的心越來越沉:“那你們可打錯主意了。老爺是高環儀式者,沒有人能在他面前傷害小姐…”
“哦,高環。可怕的高環,掠奪者,詹姆斯·雪萊…”
湯姆·萊納斯咂了咂嘴。
“在你們準備屠龍之前,他的確是。”
這話就像一隻墜地的瓷瓶。
終於。
老湯姆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他就知道,這夥邪教徒有備而來。
那一次貪婪的行動中,私人聯盟裡的衆多高環都受了詛咒。
其中自然包括他和詹姆斯·雪萊。
這邪教徒講得沒錯。
老爺…
處境比他還要危險。
想到這裡,管家血液上涌,在握緊刀柄的剎那,四周凝滯的‘時間’陡然流動起來——翻轉的腸結如同一條狂奔的蛇尾,將湯姆·巴爾卡一下甩了出去!
他被這不停顛倒翻轉的空間砸的昏頭轉向,除了死死攥緊的刀柄,甚至分不清本來的方向了。
不斷顛倒變化的空間中,唯那男人戲謔的腔調平穩傳入大腦。
“看來「私人聯盟」該集體向帝國申請救濟金了。”
萊納斯看著‘長尾’盡頭,不停被淹沒,又一次次炸出氣浪的老人,眼中閃過一抹讚賞。
這就是上一個時代,最魯莽,或者最勇敢的一批儀式者了。
至少在湯姆·萊納斯看來,那些躲在勇者背後捉襟見肘、顫巍巍維持自己‘超凡者’體面的人,絕比不上這些爲了‘偉大利益’而直面眠時世界最可怕的異種的儀式者們。
可以說他們無知,反過來,當然也算勇敢了。
“你殺不了我,邪教徒。”老湯姆沙啞的聲音遙遙而來。
的確如此。
‘他’只是一具血肉投影。想要困住一名受了詛咒、重傷、年齡大到快要進棺材的儀式者並不難——這些‘附加條件’不算奇怪。「聖焰」和「鐵騎」就這樣兩條讓人頭疼的‘野蠻’道路。
如果可以,萊納斯願意再算上「獸羣」。
三條。
他的確殺不了湯姆·巴爾卡,至少本體不在的情況下很難。
“當然,巴爾卡先生。我只是——”
“想困住我?”老湯姆撕開胸口快成碎片的襯衫,露出胸前纏結的鎖鏈——那鎖鏈捆著他,如蜿蜒猙獰的傷疤遍佈上身,尾巴鑽在心臟裡。
“你們這些陰溝裡的雜碎…”
隨著老人握住鏈條一端,一股強烈的風暴漸漸圍繞著湯姆·巴爾卡聚集。
腸結被凌厲的力量的撕裂又癒合,癒合再撕裂。
萊納斯饒有興味地舉起了雙手:“狂怒的巴爾卡。我老早想見識見識了不過…把性命花在這裡,您想好了嗎?巴爾卡先生?”
老湯姆當然不願意。
可詹姆斯·雪萊受到的詛咒要比他嚴重。 老爺…
不會比凡人強太多。
只靠著威廉和小姐,再算上莊園明裡暗裡的儀式者護衛——他不認爲這夥能調查出‘龍毒詛咒’的邪教徒,會被莊園裡的守衛擋住。
他趕時間。
就像年輕時一樣趕。
“早知道就讓小姐快點和柯林斯結婚…我還能瞧見她們的孩子…”老管家嘟囔著,握緊連接心臟的鐵鏈——就在他即將發力的瞬間。
一聲莊嚴而莊重的審判唸白破土而出——
就像爆裂的激流衝過河道,突襲式的奔涌教無論坐在王座上或蹲在泥沼旁的,都將被這‘從此以後再也沒有’的力量擊得四分五裂。
用不著什麼‘北風呼嘯之夜’,或者‘陰雨不停的日子’——
這吐息簡潔而有力,有力到一切因詩歌悲傷的年輕姑娘、因悲憤政治與抱負不得的年輕男人,讓那些沉浸雞毛蒜皮的、或陰私利弊的肥腸子們的情緒完全失了靈。
它並不在意自己損毀了誰的靈魂,沿著石墁路和各式褪色的君主肖像,宛如支最霸道的鋼筆漫不經心地在名爲世界的畫布上著色。
它說:
秋天既然沒來,那麼‘秋天’就不是好的詞。
這是湯姆·萊納斯在一個瞬間裡的感受。
他的視線穿過腸壁,望著某個方向,血肉在聲波中一點點風化成象牙色的石粉。
不僅血肉。
「場」中一切蠕動的,翻涌的。那些吱吱怪叫的嗜血鼠羣,不停泵動、污染、擴散的力量都在這跨越空間的嘆息中被吹成了一縷縷向未來飛揚的沙塵。
最後。
隨著連綿的清脆聲。
湯姆·萊納斯的「場」被打碎了。
“龍的力量…”
灰眸先生喃喃。
“你們果然從它身上得到了獎賞…”
老管家靜靜望著他:“你和你的小雜碎們都得死在倫敦。”
萊納斯不以爲意,朝湯姆·巴爾卡遙遙躬身:“我倒不這麼認爲。說實在的,儀式者越向上,膽量就越小——與其說道路扭曲了靈魂,不如說,它釋放了我們…人類本身的天性。”
他說。
“這東西…可比世上任何的‘扭曲’都要可怕…”
萊納斯看著自己被吹成細沙的手掌,小臂,大臂,朝老湯姆笑了笑:“作爲人類中的一員,您難道不清楚嗎?”
傲慢的狂風過境。
吹走了最後一粒不該在此處停留的沙塵。
老湯姆咚一聲跪倒在地,刀子般的氣流穿過喉嚨。
他嗆咳著強行支起劍柄,又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大聲呼喊著威廉和其他守衛的名字。
千瘡百孔的莊園。
不遠處更加殘破的建築羣。
老爺…
小姐…
老管家顧不上思考牆壁中的老鼠是否禍會及整個倫敦,他跌跌撞撞,只希望神靈能迴應一次祂虔誠信徒的祈禱,庇佑兩個絕不該步入死國的靈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