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斯萊能在一瞬間想出十幾個理由證明自己不該死,可當他面對持槍的匪徒,一切言語都變成了‘建議’。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靠嘴皮子改變一位高環(huán)儀式者的想法…
除非,他打一開始就沒準備殺他。
見到金斯萊沉默,‘格林·科恩’十分高興:“完美,孩子。正如你所想——母神可不贊同濫殺…至少,人類是沒有資格在這方面評論母神的使者們…”
他退了兩步,文明杖在他手中翻轉個不停。
“我們多麼憐憫這世上受苦的…哪怕世人從不理解我們的苦心…”
他唉聲嘆氣,在‘格林·科恩’軀殼中的‘東西’講起近來發(fā)生的災難,每一句都悲天憫人,指揮棒般的揮舞著手杖。
“許多機會。”他聲調裡響著歡樂和啤酒的泡沫,“你瞧,有資質的孩子就能從我手裡拿回自己的…心臟和理智,是不是?”他忽然歪著身子,朝向金斯萊身後的弗洛倫斯…
懷裡的小萊頓。
女人從袍子裡拔出一隻匕首,威脅似的揮了幾下。
‘格林·科恩’笑了。
“我比公正教會要公平的多,孩子。你看過那本關於‘進化’的書嗎?惹出不少麻煩的書——我贊同這個理論,進化總要付出一點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疼痛的代價…”
“前提是他們願意。”金斯萊強忍著把自己腸子翻出來給人看的衝動——這種打心裡認爲崇高的‘藝術行爲’,自然從來不受偵探的重視。
什麼時候,他有了這樣的‘想法’?
金斯萊能意識到自己正被‘影響’著。
毫無辦法。
他的理智彷彿暴風中孤零零的柳條。
高環(huán)的…
儀式者。
這可和羅蘭·柯林斯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他們願意’?人類吃肉時,得動物同意了嗎?”笑吟吟的‘格林·科恩’將那把手杖重新塞回面前這滿盈恐懼的男人的手裡:“當然,我不是替「大漩渦」的儀式者講話…”
蛛網(wǎng)般蔓延的碎肉彷彿只沒過腳踝的柔軟湖波,它們推著讓人吮吸腦汁的迷人氣味,在混亂中充分展現(xiàn)著自己舉世無雙的愛意——也在金斯萊即將用指甲撕開喉嚨,向世界昭示一件真正的藝術品——自己之前。
‘格林·科恩’的笑容有了一瞬間的停頓。
他向金斯萊伸出的手臂——從手指開始,彷彿酥化的灰燼般,哪怕一個十二歲姑娘因無聊友誼似的嘆息都能吹成沙粉。
一眨眼的功夫。
他少了指頭,丟了皮肉中的筋骨,連帶著手腕都消融在這短暫又致命的停頓裡。
‘格林·科恩’望向倫敦城上空日復一日的陰雲(yún)與霧霾。
某處的某個人正涉足他計劃之外的命運。
但是…
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格林·科恩’索性張開懷抱,向後退了半步。
彷彿有無數(shù)個巨人踏著象步臃腫而來。
在他們的四面八方。
到處都是。
“既然你對時間格外敏感…那麼,就三十分鐘。”他向後而倒,血肉彷彿風化的石雕觸地即碎,僅留下與血腥味同樣不散的戲謔:“如果你的血肉與大腦一樣強壯有力…”
在一聲幾乎劈開世界的震盪中,這間裝著人的磚盒子開始四處‘漏水’——灰絨組成的浪潮在一瞬間擊毀堤壩,將網(wǎng)眼般的缺口鑿成了甚至能供人彎腰爬行的洞。
從天花板陀隧,或破開牆壁。
折返而來的災難沒有給弗洛倫斯任何思考的時間——幸運的是,真正傑出的智慧沒有因恐懼削減半分。
“快下去!!”
金斯萊頭一次粗暴地推搡起弗洛倫斯。連帶她懷中強忍懼意的萊頓一塊,他幾乎是拎著她的肩膀,把人從窗口‘塞’了出去——窗外點著兩支火炬,在醫(yī)生們的視角中,時間並沒有過去多久。
但是…
“恩者在上!你怎麼——你不能這樣對待一位——”
年輕醫(yī)生的‘女士’還未脫離牙齒。弗洛倫斯就尖叫著、扯著被單從二樓‘摔’了下來。
和小萊頓一起。
像只還沒學會飛的麻雀。
她摔得重,不知哪裡出了毛病,被攙起來時一瘸一拐。
金斯萊緊隨其後,就落在她剛起身的地方。
醫(yī)生們沒有時間責怪金斯萊。
當他們看見從窗臺‘溢出’的鼠羣后。
“快跑!!!”
這時再說什麼安靜些、儘量不要引起這些嗜血怪物的注意——這些話已經(jīng)沒有意義。
金斯萊不知道半分鐘前誰在‘格林·科恩’的身體裡。
但他敢發(fā)誓,半個小時內,身後的這羣老鼠絕對會像即將溢出泥漿的男人一樣渴望最後時刻的到來——
‘我可以將您父親的*房切下來一個嗎?’
‘快點!快!什麼都行!再快點!’
老鼠們要什麼?
他們的血肉。
三十分鐘。
不會放棄。
金斯萊不清楚災難的始作俑者,究竟指給鼠羣的目標是他,還是他,以及,小萊頓,和,弗洛倫斯。
他不能像個傻乎乎的‘英雄’,自認爲領著一羣窮追不捨的老鼠跑去另一條路——
然後,再絕望地想明白動物爲什麼輸給人類。
“快跑!!”
他擔憂弗洛倫斯邁不開男人一樣的大步,索性扯過小萊頓,夾起來,另一隻手用力握住弗洛倫斯的手腕。
他們拼了命的向前狂奔,愛德華·史諾則與三人擦肩,落在身後,準備行使‘火焰使者’的職責。
遺憾的是。
情況和剛纔不大一樣了。
“我並不懷疑你的判斷,金斯——萊——你——們在上面遭遇了——什——麼?”
愛德華·史諾罕見地調整了音量。
現(xiàn)在,他也像個沒了命吱吱叫的老鼠:想想水手們是怎麼在海浪中講話,他們現(xiàn)在和水手沒有太大區(qū)別…當然,愛德華·史諾巴不得自己手旁有一頭臭烘烘的羊。
“一句話說不清——你只要知道,它們現(xiàn)在不怎麼怕火就…”
“我有眼睛!”愛德華·史諾嚷著,沾著火的長棒打掉一隻順他褲腳向上的老鼠,扭頭追了上去。
到底發(fā)生了什麼…
讓這些本該畏懼火焰的怪物開始不顧一切地橫衝直撞了?
“得找個高處!這樣下去——”
甚至逃不出這條街了。
火焰失去作用後,他們跑不過老鼠。
金斯萊默默回頭計算著距離,又左右掃著街道兩側涌來的‘潮水’…
哪裡有能庇護他們的地方呢?
當鼠羣近的幾乎要人看見一張張錐子似又尖又畸形的臉,它們畸形的尖牙與漲紅的眼珠時。
金斯萊忽然一個踉蹌,右手緊接一撈。
抓了個空。
有個小人兒擺脫了他的鉗制。
“小萊頓!!”弗洛倫斯驟然回身,滿臉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