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只是因爲過度勞累暈了過去,休息幾日就無大礙了。這丫頭真是嚇死我了,說病就病了,原本還以爲她把人家治好了,自己卻染上了瘟疫呢!”奚寶兒將剛煎好的藥放到桌上。
冉姒倒是趁著這病好好睡了一覺,可季傾墨就慘了。
冉姒暈倒的時候把平日裡雲淡風輕鎮靜無比的季世子嚇得夠嗆,抱著她就衝回了妙手堂,那惡狠狠抓著大夫就要人家給冉姒看病的樣子,實在是嚇人。奚寶兒想起當時他的樣子都覺得怕的慌。
知道冉姒只是勞累過度,並無大礙之後季傾墨雖然鬆了口氣,卻堅持要親自照顧她,不肯假他人之手,勸都勸不住。
“如果她醒了,就將這藥給她喝了。”奚寶兒囑咐,“可別因爲她怕苦就縱容她,給她蜜餞。”
“嗯。”季傾墨替冉姒將被子蓋好,沒有回頭,低低應了一聲。
“她只是太累了,休息夠了自然就沒事了。讓他人照顧著也無妨。”奚寶兒見著他這個樣子,心裡實在不忍。
他自己之前也陪著冉姒熬著,現在爲了照顧她又是一天一夜沒閤眼。
季傾墨沒理會她的話,坐在牀邊一動不動。
奚寶兒看了他一眼,走出了房間。
阿四,我後悔了……
說什麼等瓏城的事情結束以後,若是你不願意隨我到北都去,我便放你走。真是可笑,若真的是到了那個時候,我又如何放得下?只是將你強行留下,你會有多恨我……
“你怎麼把自己弄得那麼狼狽?”
冉姒悠悠轉醒,睜開眼後便看見了守在牀邊的季傾墨,已經沒有了往日公子如玉模樣。
平日裡一絲不茍的月白的長袍,此時打上了褶皺,往日淡漠卻精神十足的臉上,此刻也露著疲憊。
她覺得心口處有點疼,卻起身笑著抱怨道:“我覺得自己虧了,嫁了個大叔。阿瑾,你那麼老……”
季傾墨正拿了個軟枕,放在身後給她靠著,被她這麼一噎,竟不知如何反駁纔好。
又轉身去桌上拿了藥碗,舀了一小勺,試了一下溫度後送到她嘴邊:“趁還是熱的,趕快喝了。”
冉姒看著那黑乎乎的藥汁,立刻沒了剛纔調笑他的精神頭,變得懨懨的,苦著張臉搖搖頭,小聲道:“我已經好了,不需要喝藥。”
“是不是真的不需要,你自己心裡最清楚。”在這件事情上,季傾墨是絕對不會縱容她的。
“那你讓人拿蜜餞來。一口藥,一顆蜜餞!”冉姒覺得,在某些事情上還是退一步,然後有個商量餘地的好。
“你二姐囑咐了,不能給你。”
“……”
冉姒沒法,伸手讓季傾墨把藥給她。把藥放到了嘴邊,聞到那股重重的藥味,皺了皺眉,卻沒有喝,又放了下來,捧著。
“阿瑾,這幾日來你也沒有休息,想必也十分勞累了。衣服都皺了呢!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我已經沒有大礙了。”冉姒對著季傾墨溫婉地笑了笑。
“你這算是在關心我?”
冉姒點頭如搗蒜:“當然。我是你妻子嘛。”
季傾墨淡淡一笑,起身:“那你可要把這藥喝完。”
“嗯。”冉姒笑得更加燦爛了。
待季傾墨出了房門不久,冉姒就下了牀。捧著藥碗,東看看西瞧瞧,好像在找著什麼。忽然看見窗邊擺著的蘭花,眼睛一亮,快步走了過去。
剛要將藥碗裡的藥倒下去,又突然停住了。捧到嘴邊嚐了一小口,覺得藥汁還熱著,又把藥汁放在了窗邊晾著,還不斷吹氣給它降溫。
吹了一會兒,覺著差不多了,冉姒嚐了一點,確認藥汁真的冷了以後,纔將藥湯如數倒進了花盆裡。
“阿四,你把藥喝完了?”
冉姒被嚇了一大跳,反射性地把碗藏在了身後。
季傾墨已經換了一身雪青的繡竹長袍,站在門口含笑看著她。
“嗯,是啊,喝完了。”說著還把身後藏著的藥碗拿了出來,做了個傾倒的動作,“一滴不剩呢。”
季傾墨不說話,嘴角上揚著淡淡的笑意,緩步朝她走來。冉姒見了,心開始狂跳起來,總感覺自己剛剛做的一切都被他看了去似的。
“的確很乾淨。”季傾墨拿過冉姒手中的碗,看了一眼說道。
“……”冉姒只覺得他的笑很是瘮人。
“阿四……”季傾墨把碗放到冉姒身後的窗臺上,看著她閃躲的眼神,勾脣一笑,“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很笨。”
“……”冉姒聽了,原本的忐忑不安一下子消失了,不服氣地瞪著他。
“藥涼了?”季傾墨低沉的聲線十分動聽。
“嗯?嗯,我吹涼了。”冉姒還在對他說她笨這件事耿耿於懷,被他這麼一問有些反應不過來。
“那就好。聽奚寶兒說,這盆蘭花很貴的,還特意請了人照顧,要是燙死了可不好。”
“所以我把藥晾冷了才倒下去的!”冉姒來不及思考便脫口而出。
說完之後自己才後悔莫及。她一定是太累了,沒有休息好才口不擇言的。
“那藥涼了,不喝也罷。”出乎意料的,季傾墨並沒有生氣,而是點了點頭,十分贊同她做法的樣子。
“不用喝了嗎?”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不用喝那個藥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季世子說的是“那個藥”,可沒說“不用喝藥”。
在冉姒千方百計把那碗藥解決掉的時候,季世子很不厚道的,在他回房沐浴、換衣服之前去了趟廚房,吩咐廚娘又給冉姒熬了碗新的湯藥,而且比之前的更苦。
最後,安平公主在她狡猾的新婚夫婿的威逼利誘下,皺著臉把那碗苦到天靈蓋的藥汁喝了下去。
未來的幾日,爲了不重蹈覆轍,每當季傾墨把藥送到她面前時,冉姒二話不說,立刻就把藥喝進了肚裡。
這日,冉姒把一口氣把藥喝完了,放下藥碗,腹誹:到底是哪個庸醫開的藥,竟然讓她喝了那麼多天!
被她腹誹的庸醫見她把藥吃完了,從懷中拿出一個紙包,遞給她:“今早出門,看見門口有個叫賣的小販,討生活也不容易,就在他那裡隨便買了點。”
冉姒接過紙包,打開來。
是冬瓜糖。
“阿四,迎親的車馬隊伍明日便會到達,繞過瓏城直接到北都去。”
冉姒去拿冬瓜糖的手頓了一下,而後拿起一塊放進嘴裡:“是嗎……”
“瓏城到北都,腳程再慢也不過三日就到了。”
“我不喜歡北都,那裡太冷了。”冉姒將那包冬瓜糖放到了桌上,站起身來,淡淡道,“本宮乏了,季世子請回吧。”
季傾墨起身,看著她淡漠的臉龐,良久,溫和一笑:“好。”
然後退出了房間。
冉姒關上了房門,倚靠在門上。
北都,時隔四年,她又將重新回到那個地方嗎?
曾經的美好如今已經被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所掩蓋。說得再好,承諾得再真,若是不能兌現,也是鏡中花水中月,不值得留戀,更不能去相信。
向前一步便再也無法回頭了,真的要繼續走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