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純純倒是想問,可是不知道從何問起。
段羽道:“烏純純,識時務者爲俊傑,只要你把虎符的下落說出來,我可以讓蒙多公子饒你不死。”
烏純純顫動了一下睫毛,乾涸的嘴脣起了一層白色的皮,她舔了一下脣瓣,依然沒事緩解乾裂。
“烏純純,我與你其實並沒有深仇大恨,只是你擋了我的路,讓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只要你老實的告訴我虎符在哪,我真的可以保你一命。”
烏純純擡了眼,開口道:“段羽,你憑什麼以爲蒙多會聽你的,我與他交手數次,不說對他的性格瞭如指掌,也算是掌握七分,就憑虎符的真僞,他根本不會讓你留在這個世上,你又何必抱著他的大腿。”
“哼,容不得他不聽,我在刀口抹了毒,我有什麼三長兩短,你也別想活在這世上。”
難怪她腰上的傷口有種腐爛的感覺。
“你到底想要什麼?”都說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女人有時候毒起來,還真是異常的恐怖。
段羽將手攤開,又緊緊抓緊,臉上的表情是一種癡迷,“我想要什麼?哈哈哈,我要的不過是王權富貴。”段羽頓了頓,繼續道:“成爲三皇子的妾,便想坐上他的正妃,以爲攀上了孟丞相的高枝,就可以有權勢,進了後宮,原本可以坐上皇后之位,一世雍容,可惜偏偏殺出個你,皇上獨寵你一人,讓我們這些后妃形同虛設,我的夢一步一步破碎,直到我知道虎符的存在,我覺得這就是上天再一次給我的機會,讓我享受榮華富貴的機會。有了虎符,誰敢不把我放在眼裡,有了虎符,說不定我也可以當女皇,元豐大勢已去,投奔塔努部多兒纔是大勢所向,只要你告訴我那半塊虎符的位置,我就可以要挾塔努部多兒的人,別說他們不能把我怎麼樣,就連元豐的那些賤人也不敢把我如何。”
烏純純很佩服段羽的想法,果然是被豬油蒙了心,金錢蒙了眼,曾經裴依錦說過,人有七念,貪嗔癡恨愛惡欲,這段羽簡直把這一切匯聚於一身。
雖然人有夢想是好的,不過……
“你會不會想的太多?”烏純純毫不考慮段羽的感受,直接潑了一盆冷水。“你這種人,要啥沒啥,不管是才能還是相貌,心思還是頭腦,都宛如一個智障,你憑什麼以爲我會把虎符的位置告訴你,我要是貪生怕死之人,我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
段羽面目表情漸漸收起,她一把揪住烏純純的領子,嘴脣都快貼到烏純純的嘴上道:“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就會讓你生不如死。”
烏純純隱忍的皺著眉頭,段羽再說這一句話的時候,另一隻手已經伸到那個刀口上,並且還用手指摳弄,剛結痂的傷口,瞬間成了一個大窟窿。
“不僅僅是我,聽聞你曾經也被蒙多抓到過,他的手段想必你也是知道,他不會讓你好過,只要你告訴我虎符的位置,我興許一開心,還能幫你求求情。”
烏純純直接用頭撞在了段羽頭上,段羽尖叫一聲的跳開,用左手揉著剛剛被撞的地方歇斯底里的說道:“烏純純,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烏純純啐了一口,無所畏懼道:“剛開始說,只要我說出虎符的下落,就放我離開,現在又說,只幫我求求情,你這前言不搭後語,說明蒙多根本不把你放在眼裡,你在這裡張牙舞爪的挑釁,還不如趕緊找個好一點的地方瑟瑟發抖,做你的春秋大夢。”
“你……”段羽手指向烏純純,氣的一腳將烏純純踹在了地上,折身就離開了密牢。
烏純純倒在地上就沒有爬起,她大口的喘著粗氣,屁股下的草屑已經血紅一片,腰間的傷口不住的往出流血,最後一句話,已經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閉眼之間再清醒,已經是漆黑一片,除了冷掉的飯菜,眼前沒有任何東西,彷彿之前段羽的到來,只是白日裡的一個夢。
烏純純扶著牆壁站起,腳步往前挪動了一下,腳上的鐵鏈便發出了脆耳的聲響,她低頭看了一眼,又往前挪動了一步,或許是響聲驚動了外面的人,烏純純隱隱約約聽見守衛嘀嘀咕咕了一陣,不多時,就有人走了進來。
這一次,烏純純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人如何走進來,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噩夢的開始。
蒙多布爾邁著小貓般的步伐,優雅又不失氣度的走來,身後跟著四五個壯漢,烏純純無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又往後退了一步,直到背抵牆纔有了少許的安全感。
蒙多布爾發現了她的小動作,笑著道:“烏純純,到頭來,你還是逃不過我的五指山。”
烏純純緊咬貝齒,不答話,蒙多布爾與段羽全然不同,段羽只是逞一時口舌之快,並不是對她做什麼,但蒙多布爾不一樣,他不僅心狠手更狠。
蒙多布爾踱步到一邊的刑具上,從上面抽出一根皮鞭,烏純純身子有些抖,胸口不住的抽動,蒙多布爾就像看見一隻受傷的獵豹,不忍心打,可是又不得不下手。
他逼進烏純純,手上捏著鞭子,曖昧的問了一句:“胸口的傷還疼嗎?是不是一換季節就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烏純純眼睛一直盯在地上,就算害怕,也很堅毅。
蒙多布爾用手指翹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的雙眼與她對視,“我問你,你的胸口還疼嗎,爲什麼不回答,是不是在皇宮養尊處優,已經忘了那種疼痛。”
烏純純定定的看了他良久,顫抖的身子漸漸不再顫抖,聲音也正常的說道:“你的用刑方式,我早已經深有體會,你從我這裡得不到任何東西。”
蒙多布爾表情變的極爲古怪,似憤怒又似開心,他直接掐住烏純純的脖頸,將她提溜起來,有些奇怪的說道:“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看到我拿出這個鞭子,你以前都會驚慌失措,抱頭鼠竄,縮在角落的。”
烏純純被掐的說不了話,雙腳離了地,不掙扎也不放棄,雙目已經充血,依舊死死的看著蒙多,蒙多一甩手,將她丟到了草鋪上,隨後就是一鞭子抽在她的身上。
烏純純吃痛,也只是悶哼一聲,蒙多發了狂,一鞭一鞭打的烏純純皮開肉扎,直到她再一次暈死過去,依舊沒有停歇,地上的人就像一個血人,汗水溼了烏純純的頭髮,也浸溼了她的衣服,她緊緊的握住拳頭,自始至終都沒叫過一聲……
和煦的微風輕輕吹拂著岸邊的柳條,謫仙的人兒穿著一身袈裟斜躺在假山之上,他面色如玉,嘴脣嫣紅,挑眉之間又透著邪魅和張狂。
當馮書生悄無聲息的潛進法華寺後院,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不用翻找,不用尋人,進來第一眼就看見了那個人。
“皇上!”馮書生連忙湊過去,衝著假山上的人輕輕一喊。
裴依錦眼睛往右一移,勾起嘴角淡語道:“書生,你怎麼來了?”
馮書生一喜,立馬道:“我們都以爲你受了重傷,在法華寺醫治,沒想到你的重傷已經好了,而且看起來,似乎比以往更好。”
“我們?”裴依錦細細的一語,有些不悅。
馮書生因爲激動,所以完全忽視了裴依錦的不一樣,“對,裴名華還有順六公公,我們都以爲你……你……”
“你什麼?”
馮書生撓了撓後腦勺,笑著道:“以爲你無法醫治,而擔心你的安危,看到你現在這樣,我也放心了,你何時回皇宮,名華一個人應付不來。”
裴依錦坐起了身,身上的袈裟隨著他的一起一伏而閃著金光,不過裴依錦的話確很涼,“關我何事!”
馮書生有點反應不過來,傻傻的問了句,“什麼關我什麼事?”
裴依錦淡淡一笑道,“皇宮的一切關我何事,我即離開了皇宮,那皇位便不是我的,誰愛坐誰就坐吧,就當我送給三皇弟了。”
“……”馮書生頭有些炸,他以爲裴依錦在開玩笑,可是看他這個樣子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既然不是開玩笑,他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皇上,你曾經不是說過,你絕對會守著這個皇位,怎地如此……”
“曾經是曾經,現在是現在,我已經看破紅塵,朝廷的事我不想再管。”
話語極輕,可是語氣的寡淡讓馮書生感覺此時的裴依錦像是另一個世的人。
“皇上,你不是說,純妃喜歡這江山,你要爲她守著這江山嗎?”
裴依錦微微一笑道:“爲何她喜歡我就要守。”
……這個問題,他實在無法回答。
馮書生迎著光看向裴依錦,想要將他看的真切,可是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裴依錦還是那個裴依錦,不可能是假扮,因爲他身上與生俱來的氣質是誰都學不來的,可是爲什麼現在的他看起來那麼遙遠,就好像……就好像已經脫離紅塵的佛,看淡一切事物,歸爲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