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巴掌點大小的地方，數百家社團，有的地方，甚至是一條街能有五六家的社團。”
“對於官府來說，這種情況無疑是最好的。”
“社團越多越好控制。”
“像合圖那樣的大社團是不符合官府的規劃——起碼現在的鬼佬管轄下的香江不喜歡。”
“他們最喜歡的是江湖上的社團亂。”
“越亂越好。”
“但這種亂，不是無目的的亂，而是可以控制的亂。”
“真要是社團一統，還都是無法無天的能人，你說鬼佬能睡的著麼？”
“串爆前輩，你是江湖上的老資格，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的。”
“我們洪興可不會做這個出頭鳥。”
“和聯盛也不應該生出這樣的心思。”
“誰要是想要一統江湖，鬼佬官府就會針對誰。”
串爆眼睛裡面滿滿都是讚賞。
“林生，你果然看的分明。”
“鄧伯擔憂你，還真的沒有找錯人。”
林楓使勁的翻了個白眼：
“擔憂我幹嘛？”
“真是閒的慌。”
林楓笑吟吟道，
“我這個人喜歡交朋友，串爆前輩的性格，很對我的脾氣。”
串爆自嘲道：
“我就是個炮筒子麼……”
林楓笑著搖頭：
“大D要是跟您相比，你們兩人加起來一千個心眼子。”
串爆詫異道：
“大D還有心眼子？”
林楓繼續道：
“大D得從您身上找八百個心眼子，您呢，身上有一千八百個心眼子。”
“誰要是真的以爲你只是個炮仗，那我敢斷言，他離死也不遠了。”
串爆不笑了，深深的看了林楓一眼。
自忖已經把林楓看的很高很高，沒有想到，面前的這個年輕人，竟然深刻的看透了自己的本質。
說得也對，要是在老狐貍扎堆的新聯盛沒有心眼，早特麼的就被玩死了。
串爆張嘴笑了笑，打了個哈哈：
“我是屬炮仗的，大D是大炮筒子的，我們兩人都是直爽的人。”
林楓只是笑，並不回話。
大D要真是這樣那就好了。
可惜嘍，人人都有八百個心眼子，大D要倒貼八百個心眼子。
林楓在串爆要走的時候，忽然道：
“前輩，難得咱們兩人如此的投緣，我送您一句話，想不想聽？”
串爆連忙道：
“林生贈送我的勸告，我肯定是要聽的麼。”
林楓就道：
“離鄧伯和林懷樂遠點。”
“這兩個傢伙都不是省油的燈，下一屆選舉在兩年之後，按照你們的平衡之道，應該沒有樂少的事情。”
“那麼……想想看，兩隻狐貍會不會爭鬥？”
串爆心中凜然。
似乎，這特麼的真的是一個問題，而且還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串爆鄭重道：
“多謝林生。”
林楓不再言語。
串爆信也好，不信也罷，那都不關林楓的事情。
反正該說的他都說了，串爆要是自己不聽勸，那就不賴他。
盡力就行。
不論串爆信不信，林楓都有好處。
說白了吧，一切都是生意。
林楓剛剛送串爆離開，剛想要安靜一會兒，忽然間又有人走了過來。
“今天是駱駝前輩的忌日，司徒你不是很忙的麼？”
“跑我這裡來做什麼？”
司徒苦笑道：
“我還能做什麼？”
林楓正色道：
“你是五虎之首，結果只有烏鴉等三人在披麻戴孝，你是不是要表示一下？”
司徒浩南指了指自己的穿戴——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服，胸口戴了朵白花，然後胳膊上還帶著一個“孝”。
“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跟他們有什麼不同？”
“你是我們東星的貴客，所以叔父們讓我來招待你。”
“本叔不方便來。”
林楓啞然：
“這個時候說什麼貴客？”
“你直接去負責迎賓不好？”
司徒嘆了口氣：
“這個世界是很現實的，有的人天生就重要，比如你。”
“有的人天生就不重要，比如和恆的那個傢伙。”
“叔父們自然會懂得取捨。”
林楓想了想，暗示了司徒一下，兩人悄悄的往靈堂的後面走。
李富和何勇緊緊的跟在後面。
“東星的叔父們到底是怎麼想的？”
“竟然讓烏鴉等三人披麻戴孝？”
司徒的神色很是平靜，
“叔父們已經做好了決定，那三個傢伙一定要死的。”
“龍頭的頭七就是他們的忌日。”
“讓他們披麻戴孝，是給龍頭贖罪。”
“這事情已經決定了，無可更改。”
林楓好懸眼珠子沒有瞪出來：
“這三個傢伙頂多是成爲祭品的貨色，他們能給駱駝披麻戴孝？”
“他們有這個資格？”
司徒重重嘆了口氣：
“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堂主，叔父們誰會聽我的？”
林楓忽然笑道：
“那你要小心了。”
司徒聳聳肩：
“楓哥，你也不用激我，我對坐館暫時沒有什麼追求的。”
“年齡不到，資歷不足，想要坐上坐館的位置也是不可能的。”
林楓好笑道：
“你倒是有理性……不過，你的對手們可沒有理性。”
司徒一怔：
“什麼？”
林楓嘲弄道：
“你們不會覺得烏鴉三人是傻的吧？”
司徒撇撇嘴：
“他們怎麼會是傻的？”
“真要是傻的就不會冒出那種恐怖的念頭，還付諸實施。”
“我現在都爲這三人的膽大感到心驚膽戰。”
嘆了口氣，繼續道，
“吳志偉是社團的白紙扇，烏鴉是紅棍，雷耀揚就厲害了，他是文武雙全。”
“這傢伙腦子好使，武力也足，又偏愛彈鋼琴，酷愛古典樂。”
“有時候我跟這個傢伙談話的時候都感覺到壓力山大。”
“我完全接不上話。”
林楓打斷了他的話：
“你都說了這麼多東西，你們還敢如此悠閒的給駱駝發喪？”
司徒嘴角微微抽搐：
“先龍頭死的雖然不光彩，但喪事還是要辦的。”
林楓嘲弄道：
“我瞧著你們是把烏鴉三人當傻子耍。”
司徒一怔。
林楓的話語已經滔滔不絕。
“這三個傢伙爲什麼要做弒師的事情？還不是爲了龍頭坐館的位置？”
“結果東星的叔父們並沒有選擇他們中的任何一個，而是選擇了阿本，你覺得不會引起他們的警覺麼？”
司徒剛要說話，就被林楓打斷了。
“你是五虎之首，你不帶頭披麻戴孝，反而讓烏鴉三人披麻戴孝扮演孝子賢孫？”
“爲什麼偏偏是他們三人？”
司徒煩躁不已，開口要反駁，林楓又發問了：
“按照規矩，像駱駝這樣的江湖大佬必須要停靈三天之後，然後出殯，結果呢，這纔是第三天，你們就迫不及待的發喪了？”
“真當別人沒有腦子麼？”
司徒惱怒道：
“你還有理由麼？”
林楓很是淡定：
“有啊！”
司徒瞠目結舌：
“你還真有？”
林楓聳聳肩：
“這麼驚訝做什麼？”
“這最後一個驚訝的地方，是喪事舉辦的地點。”
“爲什麼會在新界？”
“爲什麼不在北角？”
司徒浩南結結巴巴的找理由：
“那是因爲……”
林楓毫不留情的嘲諷道，
“因爲什麼？”
“難道北角不是你們東星的發源地麼？難道雷耀揚現在佔據的東星大廈，不是你們最初的據點麼？”
“駱駝雖然是東星的第三任龍頭，但有一說一，東星可是在他的手上，成爲江湖十大的。”
“紀念他的最好地方難道不是在祖庭麼？”
“是你傻了，還是我傻了或者是烏鴉三人傻了？”
“東星的叔父們是不是真的把烏鴉等人當白癡了？”
“你知不知道，現在江湖上已經傳出了消息，駱駝是被自己人幹掉的？”
司徒又驚又怕：
“哪個混蛋說得？我斬了他。”
林楓聳聳肩：
“那你趕緊去吧。”
“是西九龍總署的黃炳耀黃老總說得。”
司徒的嘴巴張大了：
“什麼？”
“……騙人的吧？”
林楓嘲弄道：
“我至於騙你麼？”
“我跟黃老總的關係還不錯，他問我，襲擊蔣生的人是不是我們洪興的人，我告訴他不是。”
“於是他斷定，襲擊兩位龍頭坐館的人是東星的內鬼。”
“兩位大佬都是說一不二的話事人，是實權坐館，哪怕兩人一起喝茶，那也是機密中的機密。”
“坐館的行蹤要是這麼好捕捉，他們兩人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明白麼？”
司徒默然無語。
林楓又幽幽道：
“還有好幾個社團都問過我相同的話。”
司徒沉默了好一會兒道：
“他們沒有證據。”
林楓盡情的嘲弄道：
“我們可是社團，我們要什麼證據？差人才要證據。”
“反正現在江湖上已經悄咪咪的傳開了。”
司徒愕然。
林楓淡淡道：
“那你知不知道烏鴉等人的情緒？”
司徒想要趕緊逃跑，不想要聽林楓繼續分析下去了，然而他的腳如釘子一樣釘在了原地，賣不動一步路。
“楓哥……咱們就不說了吧？”
司徒竟然本能的選擇逃避。
林楓瞪了他一眼：
“糊塗！”
“你這人雖然滿口的大道理，我不喜歡。”
“畢竟咱們合作的還不錯，我可不想你這麼不明不白的讓人斬了。”
“要是東星再發生點變故，又是一大堆的麻煩事情。”
“我很討厭麻煩。”
“我來告訴你吧，烏鴉等人是怕的。”
“駱駝的死因你能判斷出來，那你以爲東星那些混了一輩子的叔父們判斷不出來麼？”
“咱們這一代好歹偶爾用火器，但是老一輩都是用的冷兵器，驗傷，人家比咱們專業的多。”
“你明白這個意思麼？”
“烏鴉這些傢伙真以爲他們會瞞過東星的叔父們麼？”
“我瞧著不見得。”
“這種種的反常舉動——提前發喪、不在北角發喪、讓這三人披麻戴孝等等……這麼多的巧合湊在一起，你們是把烏鴉三人當傻子呢，還是你們自己是傻子？”
司徒浩南臉上的汗唰唰的。
林楓又道：
“知道什麼叫做做賊心虛麼？”
“烏鴉等人正是敏感的時候，他們看到什麼東西都要心思好一會兒。”
“你們這些舉措錯漏百出，還敢奢望烏鴉等人半點沒有警覺？”
“你們到底是怎麼想的？”
司徒剛要走，林楓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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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認爲本叔是條老奸巨猾的狐貍，現在，我收回自己的看法。”
“他能夠活到今天再說吧。”
司徒大駭，拔腳剛要跑，就聽到司儀已經在喊話了。這傢伙的腳步又立定了。
林楓站在他的身後壓根就不管司儀在說什麼，淡淡的對他說道：
“瞧在我看你還順眼的份上，我建議你不要過去。”
司徒臉色發青：
“爲什麼？”
林楓淡漠的說道：
“東星的叔父們想的挺美的，先穩住烏鴉等三人，讓他們三人爲駱駝披麻戴孝，在駱駝頭七那天把這三人給正法……”
“這是真的當烏鴉三人是死人啊。”
“我要是烏鴉三人，看到這種種不合道理的地方，我可不會老老實實的披麻戴孝的跪倒在靈堂前給駱駝做孝子賢孫。”
“我一定會把殺害駱駝的罪名給推出去。”
“那你猜，這裡那麼多人，有誰是背鍋的好對象？”
司徒茫然一片，不由自主的問道：
“是誰？”
林楓努努嘴：
“誰得益最大，誰就是背鍋的最好對象。”
司徒大駭，失聲道：
“本叔？”
林楓版帶你不奇怪司徒會這麼說。
當初在紅星的聚義廳公推的時候，老好人基哥就曾經懷疑過阿本。
無他，這是正常人的行爲邏輯。
幹掉駱駝對誰最有利？
誰坐上龍頭水就最有利，對吧？
那現在是誰坐上了龍頭之位呢？
本叔嘛！
林楓冷笑道：
“本叔是一條千年的老狐貍，素來小心謹慎，我看他現在得意忘形了。”
司徒不相信。
“不信啊？”
“那你瞧瞧卓可樂和花豹還在本叔身邊麼？”
卓可樂是東星第一高手。
花豹的戰力僅僅略遜於卓可樂。
兩人從來都是本叔的近身保鏢。只要有危險的地方，這兩人一定會陪伴在左右。
司徒的眼睛都直了。
此時此刻，這兩人還真的不在本叔身邊。
這是駱駝的葬禮，阿本又成了東星的坐館，兩人的地位水漲船高，現在正做著跟司徒一樣的事情，忙著招呼前來觀禮的一衆江湖大佬。
阿本身邊空無一人。
不！
司徒睚眥欲裂，阿本背後還有人，那是三個披麻戴孝的傢伙——陳天雄、吳志偉、雷耀揚！
“我們一定會在葬禮結束之前，把真兇找出來，以其人頭，祭奠駱公！”
阿本鄭重承諾。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人掐住了脖子。
衆人譁然一片。
那掐住他脖子的赫然是烏鴉！
雷耀揚一把抓過麥克風，冷厲道：
“我早就受夠了這幫尸位素餐的傢伙，佔著茅坑不拉屎，明明自己是兇手，竟然還恬不知恥的說什麼要給駱公報仇？”
卓可樂、花豹、司徒、一種叔父高聲大喊：
“烏鴉，放下龍頭。”
陳天雄邪魅一笑，竟然又掏出了一隻匕首，在本叔的脖子上輕輕劃了一刀，馬上有血流出來。
衆人動也不敢動。
雷耀揚拿著話筒喝道：
“你們是東星的叔父，你們是各個堂口的堂主，殺死駱公的仇人就在跟前，你們不想著爲駱公報仇，竟然還想要從逆！！”
“當真是不可饒恕的大罪過！”
話筒在雷耀揚手裡，他輕易的就壓下了一衆嘈雜的聲音。
雷耀揚的眼神轉厲，一條條的數著衆人的罪過：
“龍頭被人襲殺，死的不明不白，按照規矩，頭七之內是不能選舉出新龍頭的。”
“結果叔父們急不可耐的推舉出了新龍頭。”
“結果我們五虎沒有一個人參與其中，我們不是東星的堂主麼？”
“這是第一條疑點！”
“按照規矩，龍頭要停靈三天，然後出殯，結果這是第三天就開始出殯。”
“很明顯啊，叔父們不尊重龍頭，連三天的時間都等不及，就想要埋葬龍頭。”
“這是第二條疑點。”
“我們洪興的祖庭在哪裡？”
“在北角的東星大廈！”
“龍頭勞苦功高，正是在他的帶領下，我們才成了江湖十大之一，纔在江湖上得到了尊重。”
“龍頭的葬禮不但要莊嚴肅穆，還要風光大葬。”
“最合適的地點就應該在東星大廈！”
“但是，叔父們爲什麼不選擇北角，偏偏要安排在新界？”
“這是第三條疑點。”
底下一片譁然。
本叔的瞳孔裡面略微顯出了驚慌。
司徒駭然看向林楓，就像見了鬼一樣。
雷耀揚的聲音越發的激昂：
“瞧瞧我們幾人的裝束，我們披麻戴孝，是龍頭的孝子賢孫。”
“結果從頭到尾，所有的事情與我們這些孝子賢孫沒有半點的關係。”
“我們三人就像是扯線木偶一樣任人擺佈。”
“誰家的孝子賢孫是這樣的？”
“無所謂啊！”
“今天是龍頭的大日子，我們不能讓他老人家走的不安心。”
“可是，本叔竟然發出了這麼一番臭屁的話，半點沒有對龍頭的懷念，話裡話外的都在說明他坐上龍頭之位的主張。”
“吳志偉忍不住了，陳天雄忍不住了，我雷耀揚也忍不住了！”
“我們不想讓龍頭走的這麼不明不白，這不光是爲龍頭抱不平，更是爲我們自己抱不平。”
“我們生怕喪事辦完之後，本叔會一個帽子扣上來，說什麼——”
“龍頭是我們殺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們懂的。”
“但，我們不想要背這個名字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