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熱鬧了。
這麼些年來，因爲蔣家得勢，朝中有一半的官員又都是從蔣家出來的，來丞相府走動的人已經越來越來少。縱然這其中也有王丞相刻意地避而不見，但是不的不說，相府如今在北國朝堂的地位已經越來越不如從前。
不過這並不影響王家的在北國的影響力，百年古老的家族，代代而出的丞相，可不說著玩玩的！
這不，王家小小姐迴歸禮的消息一放出去，安靜了許久的相府頃刻間門庭若市，多的是前來慶賀的人。而其中大半卻是來自朝堂以外的，比如眼前這位藺老先生。
“藺老，您這邊請。”王府的管家恭敬地朝藺老先生點頭彎腰，朝著整個宴會廳最裡出走去。
藺老先生原本揹著手，聽聞此言朝管家轉去，點了點頭，“嗯”。說完，又背起了手，走在那下人身後不遠處緩慢地跟著。不時朝著這宴會四周閒望過去，眼神掠過在場的人身上，卻又好像沒在看他們似的，一帶而過。反而目光落在那院子的花花草草之時，還會停上一會。閒庭若步的樣子就像是在自家院子裡似的。
“這位...老先生是？”人羣中有人問出了聲。這王府中來來往往許多人，其中自然也是有許多達官顯貴的，可是需要王府的大管家親自出來相迎，並且一步步引到位置上的人可不多。至少在他們入場，便只見過這一位。
“你竟然不認識這位老先生？”旁邊立刻有驚叫出聲，隨即又意識到了什麼，連忙壓低了聲音，原本還在跟別人談話，此刻卻小跑著來到這邊望著藺老先生的人羣，像是自己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消息是的，一臉八卦的表情，一股腦兒的叫知道的信息說了出來，“這位啊，可是藺老先生！藺老先生你們知不知道？曾經的帝師！咱們北國有兩位皇帝都是他的學生！最誇張的時候，大半個朝堂幾乎都是他教出來！
“什麼？藺老先生？真的是那個學生遍佈五湖四海，教出兩位皇帝的老先生？他如今多大年紀了，有個八十歲了吧，竟然還會走動這種宴會？”
“我還能騙你不成！”見旁人一副驚訝不信的表情，那人立刻又說了起來，“我跟你們說啊，當初藺老先生只要走在街上，所有人讀書人都會朝他拜上一拜，就盼著能沾點學問過來。有一次我上街買些東西，便有幸遠遠看到了藺老先生！你們猜我那次看到了什麼？那次啊，有個少年揹著破布包裹當街攔下了藺老先生的轎子，跪到在轎前要求藺老先生收他做學生。可藺老先生是什麼身份啊，他教的學生哪有一個不是身份顯赫的人物，怎麼可能隨隨便便收人做徒弟！便也就沒有答應，哪想到不僅脾氣硬，力氣竟然也特別大，什麼人都拉不走。最後還是把藺老先生從轎子裡給逼了出來！還沒等藺老先生說一句話呢，那人就直接跪著挪到藺老先生跟前，一把抱著了藺老先生的大腿根，一陣哭天搶地。死活不鬆手。”
衆人聽著聽著竟然聽出了興趣，一臉巴巴地等著他說下去。
“後來你們猜怎麼著？還真叫這個窮少年撿了便宜了！藺老先生雖然沒有當衆收他做學生，卻把他領回了藺府親自教導，這個窮少年倒也是個爭氣，據說只在藺老先生那學了個半年吧，便在都城舉辦的一次論道大會上一鳴驚人，只可惜啊，到底是窮鄉僻壤出來的人，就算有幸得了藺老先生的教導，最後還是逃不過悽慘寒酸的命運。”
“兄臺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誰說鄉里出來的人就該是悽慘寒酸的命運了，我可聽說後來藺老先生就是回鄉野教書去了！如今恐怕不少從“窮鄉僻壤”出來的人都比咱們幾個的學問厲害了！”
那說話的人倒要沒否認，點點頭，“你說的倒也是！”突然，這人又嘆了口氣，語氣竟然頗爲遺憾，沒有了一開始講八卦時的興奮雀躍的表情，“不過那時候我年紀還小，沒注意這些事，等到我聽說的時候，那個窮學生竟然因病去世了！藺老先生也在這件事後突然宣佈辭去了官職，告老還鄉，在鄉間開了間小學堂。應有快二十年沒有在都城露過臉了！雖然藺老先生辭官的具體原因是什麼誰都不清楚，但是我想著大概有這個原因在吧。”
“哎，那還用說嘛！你可是藺老先生最後一個親自教授的學生了！就算日後他在鄉野間開了個學堂，也是叫了幾個曾經的學生來授課，而自己只是偶爾露面而已了！”
“咦？你也認識藺老先生？”
“自然的，我父親就曾經是藺老先生的學生！”
“對對對，我大伯父也是！”
......
只藺老先生一人，便引起了不小範圍內的討論。
也難怪，藺老先生已經有快二十年沒來過北國了，聽說連皇上派人去請都叫不動。卻沒想到會因爲王府小小姐的迴歸禮而重回北國都城。
“哎！我聽說啊，南朝如今那位德高望重的東方太傅站在藺老先生面前，都不得不低頭叫一聲師傅！這事兒真的假的？我總覺得玄乎！那位東方太傅的聲望可大的很！如今這鳳起大陸就沒有沒聽到他學識名聲的讀書人！”
“嘿！瞎說什麼呢！那南朝的東方太傅怎麼會是藺老先生的徒弟！我是聽說呀，當年南朝那位太傅年輕氣盛，竟千里迢迢跑到了北國想和藺老先生就學術上的問題一較高低！最後啊...”說話那個人故意賣起了關子，將最後的尾音拉長，果不其然，許多人都被吸引了過來。不少人齊齊問道：
“最後怎麼了？”
“還能怎麼樣，一定是鎩羽而歸唄。不然一個在年輕時就能將藺老先生比下去的人才，皇家怎麼可能還放他離開北國呢！”
所有人聽著這話一愣，仔細想了想，卻覺得的確是很有道理。可是又覺得這話聽著總覺得有些不對味，就好似在說皇帝有多麼兇殘似的，逮著個人才就要把人扣住，哪怕對方根本不是北國的人。
這麼想著，就有幾個好心的人轉過頭去，想要提醒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話可不要隨便亂說！
卷二 邊境麗影 第三百七是四章 藺老先生2
這麼想著，就有幾個好心的人轉過頭去，想要提醒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話可不要隨便亂說！
一回頭才發現這說話的竟只是個俏生生的十四五歲的少女，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天真無畏正望著他們，小臉長得粉粉嫩嫩的卻又有些蒼白，但儘管是這個樣子，仍依稀可見少女精緻絕色的容貌，她一邊朝他們看著，一邊又向著四周不時地瞥上幾眼，似乎是有些好奇又有些無聊。再看她的衣著。貴氣矜華卻又不失少女的爛漫，一看就是爲她量生而制，這樣衝突的氣質搭在她身上，竟一點都不顯得突兀。
在場的人都不笨，能進入宴會又衣著華麗的少女肯定不是普通人家，可是哪家小姐身邊不帶著幾個丫鬟下人的，她卻偏偏孑然一身，顯然是在這宴會上轉悠了好幾圈的模樣。
衆人的目光還在打量著，思緒飛轉，都在腦海中飛快地搜索著眼前少女是誰，可是就這麼想了一圈，竟也只是空白。北國上層社會的大家小姐們大多都是經常參加各種宴會，哪怕有那麼姐不經常出門的，很眼前這位的樣貌年齡也搭不上！
不知道便沒有人貿然開口，氣氛就這麼尷尬了一瞬。
倒是少女卻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這邊的問題，她左右望了一圈，神神秘秘地說道，“吶......你們說了這麼久的藺老先生以前的事，是不是很好奇，連皇上都請不動的人，爲什麼今天會來參加王家小小姐的迴歸禮呀？？”
衆人互相望了望，雖然有些奇怪這少女怎麼會突然說起這個，不過心中的好奇心在這時候佔了回上風，均是點了點頭，虛心求教，“難道你知道？”
“那是當然！”少女得意地一揚眉，小步湊近了過去，那表情就像是做賊似的...儀態與衣著是一點都不相符，那小表情就像是做賊似的...
衆人的目光被少女的模樣‘吸引’，倒是忽略了少女走路時有些不自然的樣子。
“吶！我悄悄告訴你們，因爲王家小小姐就是藺老先生帶回來的！”
“胡說什麼呀！這王家小小姐明明是王大公子親自去遠城一個外戚那邊親自接過來的好嗎！這王家小小姐一出生身子骨便不太好，三天兩頭的生病，最嚴重的那次差點丟了性命。後來王相便不知從哪請來了一個道士，那道士說王小小姐的命格八字和相府相剋，得再外面養到及笄纔可回來，不然啊，怕是活不過三歲！”
少女的眸光一亮，面上卻是一副驚訝的表情，“什麼，這麼邪乎？真的假的呀？”一副你可別騙我的模樣。
男子絲毫沒有發現少女言語間的不對勁，旁白的人卻隱隱察覺到少女話中的不對勁，就像是，就像是故意在套話似的！可男子卻沒有察覺到這些，一聽到少女言語中的不信任，立馬就解釋到，生怕對方不相信似的！
“當然是真的！我們家管家的一個遠方親戚，就在王府當差！能有假的嗎！”說著，還很是得意地朝四周人羣看去，可四周的人看到他的目光卻都不著痕跡的移開了視線，心中倒也是暗暗驚訝，怪不得這小子能知道這麼多事！
“子衿！你怎麼跑這邊來了，快跟娘過去！”
衆人的內心活動就這麼被一個輕柔帶著些許急切的聲音打斷了，少女聽到這聲音，頓時垮下臉，興致缺缺的模樣。可就在轉頭的那一瞬，又是揚起了一張燦爛的笑臉，對著走過來的夫人甜甜的喚了一聲，“娘！”
貴婦人走過來，拉過少女的手，嗔怪有擔憂地看了眼，“你呀，身子不好，腿又傷著了，都不曉得安分！”看著少女嘟起嘴委屈兮兮的樣子，貴婦人連忙改了口，“好了好了，下次要走開去，記得把小青帶上，好歹有人阻止你闖禍！”
“娘！你可別冤枉我！我這不是剛好聽到他們在討論藺老嘛！就隨便聊幾句，我可沒做別的！”
貴婦人睨了少女一眼，這纔將目光轉到了這羣人，最後目光落在中間那個男子上，臉上的表情已經沒有了對著少女時的慈愛和親密，她的脣角微微勾著，似乎是在笑，眼角卻只剩下了雍容氣度，甚至不含一絲笑意，“哦？原來是尚書府的唐公子？”
被點到名字，也就是剛纔那個一直嘰嘰喳喳嘚瑟著自己知道信息的男子一愣，似乎還沒錯驚訝中回過神來，看著貴婦人望過來的有些不悅的眼神，整個人一個激靈，連忙叫道，“王夫人，幸會幸會！”
“嗯。”王夫人聽著這話也是淡定地受下了，“我加子衿剛回來，有什麼地方叨煩到各位的，還請多多包涵了。”話是這麼說著，王夫人可沒有一點自家女兒在叨擾別人的模樣，那副神情樣子倒更像是在說，哼，就你們這羣小兔崽子，竟然開始打我女兒的主意了？該滾遠滾多遠。那眼神犀利地簡直可以將幾人生生看穿出幾個洞。
其他人自從看到了王夫人後都紛紛找藉口離開了，唐公子被王夫人的目光盯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額頭上都快冒出汗來了，好在王夫人只是看了一會，便移開了目光，只丟下一句“唐少公子自便。”便拉著少女離開了。
走到半路，便語重心長地安撫到，
“子衿啊，娘可先跟你說了，你要是看上了這個人，孃親可不同意！”
王子衿愣了愣，“娘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怎麼會看上他呢！”
“不相信你還特意跑過去同他說話！”
“哪有啦，我就是閒著無聊瞎晃悠的嘛！恰好就到那了！”見王夫人還是一副不信任的模樣，王子衿一把拉過後者的衣角撒起嬌來，“好啦娘，你也不想想，大哥這麼優秀，若是我未來的夫婿沒有他的一半本事我都不會要的！剛纔那位.......”王子衿欲言又止又滿眼精光的樣子，讓王夫人忍不住笑了起來，輕了輕點了點後者的額頭，“你呀。”
兩人有說有笑的朝著藺老先生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的目光，衆人原本雖然是在做著自己的事的，但是這種宴會本來就是結交人的一種途徑，許多人自然也是耳聽六路眼觀八方的。
這下，已經有不少人看到了王子衿的樣貌，兩人說說笑笑親密無間，倒是沒有因爲常年的分隔兩地而生疏了母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