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嬤嬤一句話讓綺貴人臉色很難堪，訕訕解釋，“陳嬤嬤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怎麼敢質疑太后娘娘呢?！?

夏侯裕寧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佯裝一副無辜的表情，扭頭看向了宋婧，“九王妃，你知道的，我可沒有拉著你不放懷疑你的意思……”

宋婧撇了眼二人，最後目光落定在夏侯裕寧身上，“裕寧公主與幾位貴人一見如故，本妃就不打攪了?！?

宋婧擡腳踩在雪地裡，畫眉緊跟其後替宋婧撐著傘，陳嬤嬤眸光幽深，緊跟其後。

綺貴人背脊都濡溼了一層細膩的汗珠，粗喘著氣看了眼令妃。

“本宮身子忽然有些不適，今兒就先到這裡吧，改日再聚?！?

令妃扶著宮女的手離開了，只留下幾人面面相覷，綺貴人的臉色一陣青紅變換，尷尬地站在原地。

很快廊下就剩下綺貴人和夏侯裕寧兩個人了，夏侯裕寧手捧著梅花，指甲都快掐進肉裡了，臉上卻裝出一副很淡然的微笑。

“裕寧公主別介意，九王妃就是這樣的性子，從小沒人教，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全都擺在臉上了。”

綺貴人衝著夏侯裕寧笑了笑，又故作疑惑，“說來也奇怪，明明之前對隨珠公主並不是這樣的，隨珠公主和九王妃關係不錯，若非隨珠公主求著九王妃幫忙，今兒隨珠公主就是九王府側妃了，想來是看不上側妃的位置吧，畢竟隨珠公主可是天生鳳命，豈會甘心做個側妃呢。”

夏侯裕寧小臉緊繃，強擠出一抹微笑，“隨珠是嫡，我是庶，本就有差別，不過我倒是覺得九王妃是個好性子，相處起來並不難，綺貴人只是沒接觸罷了。”

“好相處？”綺貴人掩嘴笑了笑，“裕寧公主怕是還不瞭解九王妃，九王妃善妒，九王府至今連個側妃姬妾都沒有，全都由九王妃一人霸佔，如今整個京都城最合適裕寧公主和親的人，就屬九王爺莫屬了，不過裕寧公主……”

綺貴人慾言又止又故意搖搖頭，不繼續往下說了。

夏侯裕寧挑眉，“如何？”

“裕寧公主可未必有隨珠公主的好運氣，能嫁給權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裕寧公主畢竟身份有限，不過我倒是祝福裕寧公主能早日找到意中人?！?

綺貴人乾脆連裝都懶得裝了，敷衍幾句扭頭就走。

夏侯裕寧鬆了手狠狠的踩著地上的紅梅，將原本含苞待放的梅花踩個稀巴爛，臉色扭曲。

“公主，綺貴人這是在故意激怒你呢，千萬不要上當啊?！笔膛畡?。

夏侯裕寧深吸口氣，緊緊地捏著拳頭，“不用她說，本公主要嫁的人必須是趙曦！”

只有嫁給趙曦了，終有一日夏侯裕寧才能超越夏侯隨珠，夏侯裕寧從小就是被這個晚她一個時辰出生的妹妹壓著。

所有人都在巴結哄著嫡公主夏侯隨珠，明明皇后並不得寵，因爲夏侯隨珠的鳳命，又重新掌控六宮。

從小到大夏侯裕寧都是被人拿來和夏侯隨珠比較，總是被忽略，只要是夏侯隨珠看上的東西，夏侯裕寧就不許碰。

同樣的錯，夏侯隨珠犯了就可以輕易被原諒，夏侯裕寧就要被嚴懲，而夏侯裕寧的存在就是襯托夏侯隨珠。

夏侯隨珠和親的人選一直都是趙曦，只不過趙曦娶了宋婧，不得不收手，灰溜溜的回北冥，和親人選變成了夏侯裕寧。

夏侯裕寧發誓，她一定會做的比夏侯隨珠強！

……

宋婧一隻腳跨進門就看見了趙曦坐在一旁桌子上，桌子上已經擺放了各種食物，中間是一隻銅爐。

“知曉你還沒出宮，剛好曦兒來了，又得了些新鮮的鹿肉，坐吧?！?

明肅太后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宋婧點點頭坐在趙曦身旁，這還是第一次和明肅太后坐在一起用膳。

趙曦時不時夾幾塊燙熟的鹿肉放置明肅太后碗中，“兒臣記得母后是最喜歡吃鹿肉的，這是兒臣親手所獵，冬日裡吃鹿肉最是補身子了。”

明肅太后聽聞後臉上的笑意濃了，心情也跟著好了，多嚐了幾筷，“你有心了，近些日子京都城不太平，出門在外還是要多注意安全，來不來看哀家都無所謂。”

宋婧低著頭不語，一隻手被趙曦握在掌心，宋婧並不吃味，畢竟是趙曦的親生母親，只要明肅太后不針對自己，宋婧還是樂意孝順明肅太后的。

“母后放心，兒臣明白，等過些日子兒臣處理了手頭上的事，一定常帶婧兒進宮陪母后用膳。”

明肅太后聞言笑了笑，心情顯然愉悅了不少，連帶看著宋婧的目光也順和了，竟親自夾起一塊鹿肉放置宋婧碗中。

“你們兩個還年輕，要多注意保養身子。”

宋婧受寵若驚，“多謝母后。”

明肅太后點點頭，又看向了趙曦，見趙曦食慾不錯許久不見瘦了不少，做母親的哪有不心疼自己的孩子，本該放下筷子的手只好拿起來，常給二人添菜，宋婧也跟著沾光，填飽了肚子。

明肅太后許久才放下筷子，長輩放了筷子，小輩立即也放下了筷子，桌子上的膳食很快被撤下去，換上了茶水。

“剛纔令妃幾個沒有爲難你吧？”明肅太后忽然看向宋婧問。

宋婧搖搖頭。

明肅太后點頭又道，“宮裡的女子都不是什麼善茬，能避多遠就避多遠，那個北冥四公主也是一樣的，不可與隨珠公主一起比較。”

“是，兒臣謹遵母后教誨?！?

又等了一會兒，明肅太后纔開口，“天兒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得了空再來瞧吧。”

“是！”趙曦站起身，對著明肅太后拱手，才帶著宋婧一起離開。

許是吃了東西的緣故，宋婧覺得渾身暖洋洋的舒適，牽著趙曦的手一起走。

趙曦一隻手撐著傘，另一隻手牽著宋婧，兩個人走在雪地裡彷彿就是一副畫卷，靜謐美好。

“可知母后那番話的意思？”趙曦低聲問。

宋婧搖搖頭，恍了一會才問，“是指令妃嗎？”

“嗯，令妃有孕兩個月，知道的人並不多，皇宮已經十幾年沒有妃嬪懷孕了，皇兄膝下又沒有子嗣，所以對這一胎十分看重?！?

趙曦解釋，忽然想起來前世，趙曦中了毒失了理智，被人送去了令妃榻上，被明豐帝當場捉姦，令妃赤身裸體渾身都是血，已經斷了氣，下半身還在不停的流淌著血跡。

而趙曦就在令妃的榻上，文武百官譴責，百姓唾罵，而趙曦一夕之間就變成了喪家之犬。

“怎麼了？”宋婧察覺趙曦有些不對勁，伸手拽了拽趙曦。

趙曦回神，將那些回憶埋藏，今生今世他絕不會允許自己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令妃絕非善類，你要多加小心，儘可能不要與她單獨相處?！壁w曦囑咐，“這孩子來的不容易，也難保住。”

宋婧微微詫異，“那今兒宋婠是特意被安排在御花園，故意引我過去的？”

趙曦點頭。

宋婧總算回味了，難怪令妃和綺貴人那麼積極要讓自己去屋子裡飲酒，此宴非好宴。

“婧兒，這枚藥你留著，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輕易服用?！壁w曦將一枚戒指遞給宋婧，從外表看和普通戒指並沒有什麼兩樣，中間是一塊祖母綠，擰動一旁的小開關就會打開，露出一粒藥丸。

宋婧接過戴在手上。

“這是能使人假小產的藥，癥狀能保持五六個時辰左右，時辰之內任何太醫也診斷不出真的脈象，只能診斷小產的跡象，約兩個月左右，半個時辰內就能發作?！?

“可還有旁的作用？”宋婧點頭，這藥留著以防萬一，的確不錯。

“五六個時辰內會有小產之痛，藥效過了，便恢復如初。”趙曦給完就後悔了，雖然這藥不會傷及身體，藥效一過立即恢復正常，但讓宋婧疼那幾個時辰，趙曦實在於心不忍。

宋婧立即藏在背後，“這是個好東西，以不變應萬變，既不傷身只是疼幾個時辰罷了，不打緊的，我能熬得住，再說也未必用得上，令妃就是衝著我來的，躲的了一時躲不了一世，留著總比一時慌亂束手無策強?！?

宋婧挽著趙曦的胳膊，“時間越是臨近，爺身上的擔子越多，我都明白，爺不必將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爺放心吧，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

趙曦憐惜的緊握宋婧的指尖，“婧兒，若有一日我輸了這場戰……”

“爺若輸了，我也會一直陪著爺，既入了九王府的門，生死都是爺的人，絕不會後悔。”宋婧將腦袋靠在趙曦的肩上，兩個人相互依偎的走。

“爺若贏了，我便是大雍的皇后了，入住中宮是我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事，爺可要成全才是。”宋婧的兩隻眼眸閃閃發亮，滿是笑意。

“爺爲了你，也一定會贏。”趙曦眼眸中閃過堅毅決絕。

棲霞殿

嬌豔女子一隻手撫摸著小腹，半撐著身子倚靠在榻上，眼眸微閃陷入了沉思，腦子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娘娘，今兒這麼好的機會偏讓她躲過去了……?！毙母故膛撞枰荒樛锵?，就差一點就套住了宋婧，偏被陳嬤嬤壞了事。

“不著急?！绷铄鷵芰藫懿枭w，發出清脆的響聲。

白茶住了嘴。

“本宮也沒指望一次就成功，之前的淮安伯府的榮氏，宣王妃，瑾郡王妃，墨王妃，一連四位王妃都栽在她手上，可見是個手段不俗的，並不是那麼輕易好對付的?！?

“娘娘，會不會是太后娘娘發現了不妥？”白茶只覺得陳嬤嬤出現的太及時了，明明宋婧剛從慈和宮出來，怎麼會又召見宋婧呢。

“不會的，這件事沒有幾個人知道，太后就更不可能了，只是九王爺去著太后罷了?！?

白茶點點頭，“娘娘說的是，是奴婢多慮了?！?

令妃指尖劃過小腹，她彷彿都能感受到有一個小生命在她指尖下跳躍。

令妃深吸口氣，“若是皇兒能來到這個世界該多好啊，他一定還沒見過白雪紅梅。”

白茶怔了下，“娘娘……。”

令妃眼角閃現晶瑩，惋惜又悲傷，呼吸有些急促。

“娘娘，太醫說了娘娘身子康健，將來一定會有小殿下的，娘娘腹中的孩子不健全，生下來也是遭罪，極有可能連帶娘娘也跟著冒險，娘娘可千萬別想不開啊。”

令妃聞言又清醒了許多，嘆息著拿開了手，“你說的沒錯，他若生下來也註定不會被待見，反倒被人嫌棄。”

白茶點點頭，又重複，“娘娘一定會有一個健康的小殿下的。”

“娘娘……”綺貴人忽然進門，令妃臉上的惆悵立即遮掩的乾乾淨淨，換成了一副溫婉動人的模樣。

令妃擡眸看向了綺貴人，“怎麼樣？”

“娘娘放心吧，那位裕寧公主存了心思要進九王府，攔都攔不住，比她妹妹隨珠公主的野心大多了，隨珠公主仗著這麼好的天時地利不利用，真是可惜。”

綺貴人撇撇嘴，心裡默默罵了一句夏侯隨珠膽小懦弱，沒有魄力。

“她是知難而退，未必就是傻的。”令妃喃喃著，“九王妃沒有犯什麼錯，隨珠公主也只能做個側妃，她是嫡公主，心高氣傲如何看得上側妃，屈居旁人之下，華陽大長公主府一日不倒，九王妃之位無人撼動，多留著反而徒增糾纏，倒不如抽身離開。”

綺貴人點點頭，雖然心裡不認同令妃的話，但面上無光卻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如此，不過臣妾打聽過了，這位裕寧公主和隨珠公主從小就是死敵，一直被隨珠公主壓著，事事要與隨珠公主爭執高下，此次備隨珠公主擺了一道，心裡必然恨極了隨珠公主，只可惜隨珠公主人跑了，如今正憋著一肚子氣沒處撒呢?！?

綺貴人說著掩嘴一笑，“誰不知道隨珠公主和九王妃交好啊，這筆帳也只能算在九王妃頭上了，這位裕寧公主瞧著也絕非善類，正好讓她們鬥個你死我活！”

令妃也跟著笑了笑，從夏侯裕寧開口的時候，令妃就知道夏侯裕寧不是個單純的。

“她是北冥麗妃的女兒，從小在皇宮長大，見慣了宮裡的各種手段，又怎麼會是個傻的呢，裕寧公主若要入九王府，咱們能幫就幫，只要裕寧公主能給九王府添堵，要不惜一切代價，事到這個地步了，九王府和皇上之間早已經是水火不容，只有皇上繼續穩坐皇位，咱們才能永享太平，所以這個時候咱們一定要團結一心。”

令妃的指尖有些顫抖，明豐帝若敗，宮裡所有的女人都是一個下場，包括中宮皇后。

綺貴人忙不迭的點點頭，“是，臣妾明白?！?

令妃淡淡嗯了一聲，忽然想起了什麼，“宋貴人怎麼樣？”

“臣妾剛纔還去了一趟宋貴人那裡呢，宋貴人要臣妾給娘娘捎句話，九王妃並不是個輕易相信的人，時刻謹慎小心，若是沒有萬全之策萬萬不可掉以輕心，打草驚蛇被九王妃看出端倪，九王妃極有可能隨時逆轉局勢，九王妃最擅長的就是將計就計，親手將人推入萬劫不復之地?！?

綺貴人將宋貴人的話一字不落的說了出來，令妃聞言眉頭緊皺。

“娘娘，宋貴人和九王妃從小一起長大，必然瞭解九王妃，九王妃雖從小沒有人護著，受盡委屈，但臣妾想了想未必就不是裝瘋賣傻，想除掉九王妃的人太多了，九王妃卻能一直完好無損的活了下來，還一躍成了九王妃，實在不可小覷?！?

令妃沉吟了一會纔開口，“本宮知道了，本宮會好好綢繆的，日後你也注意些。”

“娘娘放心，臣妾明白?！本_貴人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