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之鷹”羅開不止一次說過那樣的話,並且踏遍全球,尋找仍然“活著”的大山。
如今,他已經(jīng)不在江湖,而江湖卻永遠迴響著他的傳奇。
林軒不敢自比羅開,所以微笑著,並不迴應巴爾杜爾的話。
人在江湖,只有謙虛警醒,才能活得更久,學得更多。
“駱先生第一次說你也在登山隊伍裡,我就非常激動。我知道你,阿里地區(qū)雄巴村的名醫(yī),爲老百姓做好事卻從不索取報酬。你最近做的很多事,駱先生都一一告訴過我們。所以,能跟你一起登山,我非常願意。”巴爾杜爾說。
林軒非常感慨,夏爾巴人天性純樸善良,一旦誠心結(jié)交,必定是一輩子的朋友。登頂之路,千難萬險,有這樣的朋友同行,應該是一件很幸運的事。
天空中雲(yún)舒雲(yún)卷,黎明即將到來,登山之旅馬上就要開始。
“巴爾杜爾,你說大山醒著,有什麼依據(jù)?”林軒梳理剛纔的談話內(nèi)容,抓住核心來問。
巴爾杜爾毫不藏私:“我曾在登臨絕頂後,看到珠峰西面的山峰是會動的,在旗雲(yún)中間飄來蕩去。旗雲(yún)總是伴著種種詭異事件出現(xiàn),我曾拍下過雲(yún)彩的變化,帶回去研究,並得出了如下結(jié)論——旗雲(yún)的出現(xiàn)貌似毫無規(guī)律可循,卻一直都是雪山變化的‘風球’,能夠準確預測大山的變化,打個形象的比喻,旗雲(yún)就是大山呼吸時的霧氣,數(shù)量多少和形狀變化,全都是由大山?jīng)Q定。”
“我們就是要到珠峰西面去。”林軒淡淡地說。
巴爾杜爾似乎沒聽到這句話,自顧自地說:“加德滿都大懸鐘寺的地沃大師說,一切詭異難解之事都是人類心靈迷失後出現(xiàn)的幻覺,還說我看到的景象是雲(yún)在動,而不是山在動。當然,同樣的話,很多人都說過,並笑我的荒唐無知。不過,地沃大師看過我拍下的旗雲(yún)後,閉門靜思三天三夜,終於承認,是山動而非雲(yún)動。”
山是不會動的,最起碼從狹義論上來說是這樣的,這一點不容置疑。
林軒知道地沃大師,那是尼泊爾開國之後的十大智者之一,畢生研究佛經(jīng)中的哲理,一天都未停止過。現(xiàn)在,地沃大師已經(jīng)是尼泊爾國寶級的人物,他的話絕對可信。可是,山怎麼會動呢?
不等林軒發(fā)問,巴爾杜爾已經(jīng)自言自語:“山怎麼會動呢?地球人的知識永遠無法解釋這個問題,對不對?”
林軒回答:“中國人有個成語叫‘地動山搖’,只有在地震時,人們纔會看到山在晃動,那是地殼起伏引起的變化,但只維持幾秒鐘,絕不會很長——”
巴爾杜爾截斷林軒的話:“我錄下的內(nèi)容足有二十分鐘,畫面中的山一直都在繞著珠峰轉(zhuǎn)動。”
林軒沒有冒然表達出懷疑的意思,畢竟巴爾杜爾不是初次登山的毛頭小子,絕對不會犯低級錯誤。
隔了一陣,林軒才問:“那些錄影帶呢?”
巴爾杜爾苦笑:“在加德滿都被小偷偷走了。”
林軒沉默了,這麼大的事只憑巴爾杜爾空口一說,可信度立刻降至最低,與很多以訛傳訛的珠峰傳說價值相等。
驀地,村子南面的山坳裡出現(xiàn)了燈光,那是一輛疾馳中的越野車射出的探照燈光柱,瞬間撕裂了沉沉的黑夜。
“車子是向孔夏布村來的,大半夜的,誰會這麼急趕來?”巴爾杜爾說。
林軒有個預感,車子跟他們的行動有關。
離開雄巴村的時候,他沒有再聯(lián)絡堂娜提供的那個號碼,但他確定,對方一定會主動聯(lián)絡自己,把堂娜沒完成的事做個了斷。
“本來,我已經(jīng)偷偷發(fā)誓再也不帶領別人登頂了,但好奇心作祟,還是答應了駱先生,因爲他在交代任務的時候,明確指出要到那活動的山峰上面去。夏爾巴人從不怕死,也從不缺少踏遍雪山、傲視羣峰的英雄,所以我來了,一定要解開那個謎題,讓我的登山生涯劃下完美的句號。”巴爾杜爾說。
林軒深表敬佩,按照他的人生準則,任何一個認真做事的人都值得尊敬。
“你確定這一次能達成所願?”林軒微笑著問。
他感覺巴爾杜爾的情緒有點緊張,所以想開解對方。
“不確定,但我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巴爾杜爾長嘆一聲。
很快,遠處那車子駛進孔夏布村,徑直停到了林軒他們駐紮的民居前。
“我下去看看。”巴爾杜爾說,接著便拎著酒瓶向外走。
“會動的山?繞珠峰轉(zhuǎn)動的山?是不是田雨農(nóng)說過的‘天外峰’?”林軒在心中連劃了三個問號。
一切都要等登頂後才能明瞭,在這裡紙上談兵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那麼,就算上了天外峰,找到那爬出地底怪客的雲(yún)窟井,大家敢冒著生命危險下去嗎?除了極端性格的探險家以外,大部分人都很珍惜自己的羽毛,珍惜手中握著的幸福,而不是孤注一擲地深入險境。
“我敢嗎?”他問自己。
堂娜的消失讓他的心情總是起伏不定,有時激昂,有時沮喪。激昂時,他覺得自己應該爲堂娜而戰(zhàn),將圍繞兩山兩湖地區(qū)發(fā)生的怪事全都揭個底朝天,讓天下人看見;沮喪時,他又覺得,縱然窮畢生之力,也無法一一剝開藏地不解之謎,只會徒勞無功。
“我——敢!”他咬緊牙關告訴自己,“生命如果不能自由而豐美,多活百年又有什麼用?既然來了,就要一探到底,不達目的絕不收兵。”
“林先生。”巴爾杜爾走回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怎麼了?”林軒起身。
“是你的客人。”巴爾杜爾回答,然後向旁邊一讓,身後那人就毫無遮掩地出現(xiàn)在林軒的視野中。
那是一個一身黑色皮衣的年輕女孩子,留著簡潔幹練的齊耳短髮,腳下踏著蓋過腳踝的黑色戰(zhàn)靴,一雙黑中透亮的眸子直盯林軒。她揹著一個巨大的黑色雙肩包,左手握著一隻黑色的衛(wèi)星電話,右手裡則託著一臺迷你型筆記本電腦。
“林先生好,我是薩曼莎,堂娜的妹妹。”她用極其流利的中文說。
林軒微微一怔,眼前這女孩子活脫脫是堂娜的翻版,同樣幹練,同樣灑脫,同樣充滿勇氣,無所畏懼。
“歡迎。”林軒迎過去。
薩曼莎微笑著伸出手,與林軒用力握手,同時用眼神示意,請林軒支走巴爾杜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