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玩家進入副本第二個夜晚。

無家可歸者，將損失掉第二點意志。

雖說前三次意志扣除，都可以通過緩慢休養，或者藥物治療，不會帶來長期影響。

可前提是，你要擁有緩慢休養的空間，恢復意志的藥物。

恢復意志的藥物本就不多，製作所需的原材料也十分昂貴，除了薅組織羊毛的四大組織核心玩家，散人玩家很少帶著。

再加上厄運纏身副本下，藥物效果也受到壓制，尤其是恢復意志的藥物，恢復點數低於10點，並不會按照零點幾恢復，而是直接無效。

這一機制，導致副本內大多數玩家，只能通過休養來恢復。

想要在安全的環境中休養，需要錢，爲了弄到錢，原本不想輕易惹麻煩的玩家，也開始鋌而走險。

比如帕克。

米蘭街，距離花園街僅三百米，但氛圍卻與花園街天壤之別。

這裡是西格夫市爲數不多的少數族裔街區，骯髒、混亂、暴力，是這裡的代名詞。

帕克此刻正坐在米蘭街的小巷中，他倚靠在垃圾堆旁，用拆開的紙箱蓋在身上，露出紙箱手微微顫抖，手心攥著一個紙包，紙包摺疊處撒著淡淡的麪粉。

這副打扮，在米蘭街並不稀奇，任誰看了，都會認爲他不過是個嗨大了的癮君子。

唯一值得注意的，便是他手中紙包很鼓，應該是剛領完救濟金，一口氣買了一週的量。

這在米蘭街可是肥羊，已經有不少人盯上了帕克，只等天再黑一些，就對帕克動手。

他們盯上帕克，帕克也在等他們。

帕克手裡的麪粉是真麪粉，他在以自己爲餌，準備釣幾條魚，湊夠他明天的住宿費。

沒有人在乎底層幫派分子的衝突，沒有人追查，就不算犯法。

等待的期間，他頭腦一晃，意志被扣除了一點。

一股難以言喻的陰冷，從小巷中的黑暗內傳來，讓他打了個哆嗦。

他假裝翻身，將臉朝向小巷深處，裡面空無一物。

他鬆了口氣，果然是他的錯覺。

該死，意志降低，讓他又想起那段不好的回憶。

帕克在成爲深淵遊戲玩家之前，是一名記者，對於分辨情報真僞，以及搜索情報，有自己總結出的一套規則。

自從當日看到吳常的採訪，他的腦海便被世界副本四個字填滿。

他認爲那很有可能是真的。

因爲從很久之前，他就在調查廣場上出現的倒計時。

倒計時是一百二十天前出現的，它出現的毫無徵兆，也沒有任何相關說明。

無論是公共區的酒館，還是玩家論壇，都沒人知道那代表著什麼。

過了最初幾周的興奮期，玩家們對於神秘倒計時的好奇開始降低，想著反正出了問題，也有四大組織頂著，他們只管等到倒計時結束便好。

帕克並不這麼想。

記者的直覺告訴他，倒計時後絕對隱藏著大新聞，從倒計時出現的第一天開始，他就到處蒐集相關的證據，每條談論倒計時的貼子下方，都有他的回覆出現。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吳常接受採訪不久前，他找到一名荒界的活化石，人送外號老茍。

老茍和帕克在一間私密空間見面，老茍說的很隱晦，稱在很久之前，他曾經見過類似的倒計時，它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

他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倒計時之後，四大組織的實力有了飛躍性增長。

見面持續的時間很短，老茍匆匆而來，匆匆而走，想要透露什麼，但又不敢明說，可即便如此，當幾天後帕克想再聯繫老茍的時候，發現老茍已經查無此人。

老茍這一次沒茍住。

從那以後，帕克就一直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被人監視，彷彿時刻處於別人的掌控之中。

他開始焦慮，惶恐，險些意志崩潰，多虧他找到一件增加意志上限的融合型道具，才穩定住意志。

但現在，意志被削弱之後，他又變得不安起來，彷彿小巷的黑暗中，有什麼在窺伺著他。

呼，夜晚可真難熬，過了今晚，他絕對不會再露宿街頭。

他閉上眼睛，等待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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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米蘭街上的行人逐漸減少，連流浪漢和飛車黨都回家睡覺了，他還沒等到有魚上鉤。

爲什麼？

難道他從餐廳後廚抓的那把麪粉不夠像嗎。

他將眼睛睜開一個縫隙，觀察周圍的情況，剛能看清周圍，便發現小巷深處，浮現出一隻豎著的瞳孔。

他心中咯噔一下，這次不是錯覺，而是他真正看到的。

豎瞳出現的時候，他身體周圍浮現出一道黑氣。

不能躲，必須和它對視，直面它！

帕克在心中爲自己打氣，毫不畏懼地望向豎瞳。

噔~

豎瞳旁，浮現出另一隻橫著的正常眼睛，他身上的黑氣濃郁一分。

還來？

帕克努力分開兩隻眼睛的視線，兩顆眼睛一左一右，同時和兩隻眼睛對峙。

噔噔噔……

黑暗中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眼睛，它們同時望向帕克，眼神中露著戲謔，像是俯視著垂死掙扎的獵物。

帕克身上的黑氣猛然增長，瞬息便將他吞沒。

小巷內發出劇烈的響動，五分鐘後，小巷恢復安靜，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像帕克一般意志降低，導致受到攻擊的；像談判大師一般，被人驅使怪物追擊的；還有鋌而走險，和本地勢力衝突的……

今晚的西格夫市格外混亂，但花園街二十六號，卻絲毫不受影響。

靠著從真我那裡拿到的錢，下班後吳常一番採購，用新鮮的蔬菜水果填滿了整個冰箱。

聽上去不值一提，但在西格夫市，人們買的起冰箱，卻買不起食物，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下午他聽到兩名女老師討論冰箱擺件話題時，順口問了一句，才知道所謂冰箱擺件，是爲了儘可能塞滿冰箱，讓它顯得沒那麼空。

總之，擁有足夠食材的吳常，能夠正常發揮他的廚藝，成功征服了安柏的胃。

要想抓住她的心，先要抓住她的胃，這句話不止在情侶之間生效。

等到安柏沉淪在他的粉紅圍裙之下，還好意思不漲點認可度嗎？

但事實和預想有些出入，安柏在飯桌上狼吞虎嚥，但下了餐桌，擦完嘴就不認人，睡覺時間又一個人躲進閣樓，吳常想進去看看都不行。

他搖了搖頭，認可度不夠，看來還得練。

夜晚，吳常和艾琳躺在主臥的雙人牀上，氣氛有些不對。

和昨晚不同，屬性壓制進一步解除的吳常，已經和昨晚不同，不會像普通人一樣容易犯困。

腦子一清醒，想法就多了起來。

比如他現在就在想，要怎麼趁艾琳不注意，把堅定之光扔下牀。

吳常用右手化作小人，食指和中指當作小人的兩條腿，一路走到堅定之光前，擡起食指邁過堅定之光，在界限邊緣來回試探。

見艾琳背對著他，沒有明確的表示，右手小人便邁過分界線，朝著艾琳肩膀的位置走過去。

他沒別的意思，就是晚上有點冷，兩個人挨在一起，溫度能高一些。

就在右手小人即將觸碰到艾琳的時候，吳常發現一抹黑氣在他身邊浮現。

他的目光轉向窗外，只見一輛剎車失靈的皮卡，猛地撞在路邊的電線桿上。

中部已經出現裂痕的電線桿隨之斷裂，甩飛的電線如同一道長鞭，朝著臥室抽打而來。

吳常嘖了一聲，學死神來了，強行意外死亡是吧。

如果是昨天，他還需要躲一躲，但今天，這種小手段對他已經沒用了。

他一揮手，凝虛爲實在窗外凝聚出一堵牆，輕鬆擋住甩來的電線。

察覺到身上的黑氣消散，他收回凝虛爲實能力，撇了撇嘴。

就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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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頭，他發現右手已經退回了自己一側。

沒關係，有一就有二。

他再次操控右手小人向著艾琳邁動，他屏息凝神，就在右手要摟住艾琳肩膀的時候，突然發現牀頭多了一個人。

他轉頭看去，發現穿著純白睡衣，披散著頭髮的安柏正站在牀頭，眼睛直勾勾盯著他看。

吳常的右手小人像是中了定身術，他小聲說道：

“這麼晚還不睡，明天上不上課了？”

安柏用陰冷的語調說道：“不困。”

吳常：“不困正好，那就學習去，我看了你的成績，你這個年紀只考那點分，是該睡不著覺的。”

安柏依舊面無表情地盯著吳常，說道：“不會。”

吳常皺起眉頭，剛想說什麼，誰知一直躺在牀上熟睡的艾琳突然跳了起來，一把摟過懵逼的安柏，帶著她向書房走去。

“沒關係，我會，我輔導你。”

吳常保持著有點右手小人試探的姿勢，一個人僵在牀上。

不是，艾琳老師，我也需要輔導啊。

他滿臉怨氣地坐起身來，朝著書房走去，隔著門縫，看到艾琳竟然真的拿出課本，要教安柏讀書。

你還別說，艾琳還真會。

之前爲了融入藍星文明，艾琳可是學完了一整套夏國高中教材的，區區小學難度，還真難不倒艾琳。

吳常去熱了兩杯牛奶，走進書房放在桌邊。

臨離開時，他在艾琳背後，對安柏做了個鬼臉，幸災樂禍地用口型說；

“不睡那就別睡了。”

離開書房的時候，吳常注意到閣樓方向有光亮傳來，閣樓的門沒有關。

閣樓是安柏的“私人領地”，不允許任何人進入，每次離開不僅要關嚴，還會上鎖。

這次她居然沒來得及關門就離開閣樓，還在第一時間就來到他和艾琳的臥室。

吳常想到剛纔身上浮現的厄運印記，朝著書房看了一眼。

安柏是感覺到什麼，在擔心他們嗎？

如果是的話，強裝出來的冷硬態度，恐怕是在掩蓋她內心的情感。

這種擰巴的性格，必須要被好好糾正才行。

吳常轉過頭，目光露出一絲猶豫。

安柏現在被艾琳硬控，閣樓的房門又沒關，眼下無疑是探查閣樓的絕好時機。

但他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閣樓內的東西不重要，獲得安柏的認可才重要，既然安柏會因爲擔心他們，連閣樓門都顧不得關，他藉助安柏的關心，私自窺探她的地盤，那就有點過分了。

他相信就算不用這種方法，安柏遲早也會讓他進入閣樓的。

艾琳的教學，一直持續到晚上兩點半，直到安柏繃不住臉上的表情，不斷打著哈欠，艾琳才放她回去休息。

安柏回去的時候，看到閣樓沒關，身體明顯停頓片刻。

等到她推開房門，僵硬的身體才放鬆下來。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驅車來到諾克斯小學，安柏下車前，少見的主動向吳常搭話。

“肖恩。”

吳常看向後視鏡，問道：“怎麼了？”

安柏說道：“我會努力不逃課的。”

“什麼叫努力？”吳常正準備糾正安柏的用詞，卻發現安柏已經下車跑遠。

上課鈴聲響起，校園內恢復安靜。

今天是吳常正式工作的第二天，他今天的工作，還是熟悉校園。

帶他和艾琳參觀的，是歷史老師瑪維拉，一名看上去四十多歲，氣質古板的中年婦女。

雖然吳常很懷疑聯邦歷史課存在的必要性，那玩意不注水的話，不會比超市促銷的小冊子厚多少，當作廁所讀物，竄一次稀的時間就能讀完。

但他不會否認瑪維拉老師存在的必要性，因爲她是安柏的任課老師，而且聽其他老師說，瑪維拉曾替安柏解決過不少麻煩。

準確的說，幾乎每名學生，都受到過瑪維拉的幫助。

瑪維拉做事嚴謹，帶著兩人仔細參觀了每一處。

諾克斯小學是一座公立學校，面積並不大，原本學校內有兩棟教學樓，其中一棟老教學樓年久失修，因爲安全問題，造成過多名學生受傷，便暫時封鎖，禁止入內。

原計劃是拆除老教學樓，建立一座專門的行政辦公樓，和一座多功能廳。

但當時正巧遇到金融危機，聯邦政府家也沒有餘糧，缺少上面的撥款，計劃便一直擱置，持續到現在。

路過老教學樓的時候，瑪維拉額外囑咐吳常和艾琳，千萬不要因爲好奇進入其中，裡面十分危險。

說起危險，瑪維拉古板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驚恐。

“我曾經進去過一次，我在裡面遇到了難以描述的東西，我至今都無法確定，我看到的東西是真的存在，還是焦急之下出現的幻覺。”

“多虧我堅定的信仰，才讓我鼓起勇氣，走出那棟樓。相信我，那種經歷，你們絕對不想嘗試的。”

吳常差點下意識接一句，你怎麼知道我不想？

經歷過鏡子殺手之後，他已經察覺到諾克斯小學的異常，瑪維拉將話說到這種地步，老教學樓顯然是異常中的一環。

他想要仔細打聽，瑪維拉卻沒有進一步回答，對於她的經歷三緘其口，並告誡二人不要好奇。

參觀完校園，分開時，瑪維拉向兩人囑咐道：

“我知道你們兩個剛收養安柏，你們的新家庭還處於磨合階段，但我還是想說，等你們習慣於彼此的時候，希望你們能抽出精力，觀察一下安柏的學習。”

“安柏這孩子很聰明，但她總是在心底抗拒學習，甚至在考試的時候，有些問題她明顯知道答案，卻故意答錯。”

“安柏一直在這座小學，我可以說是看著她長大的，她換了好幾任領養家庭，但這種情況都不曾改變，希望你們可以幫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