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快看！前頭就是鶴墟山，我們到了！”百羽遙遙望見遠處的山峰，如仙鶴展翅一般的聳立在他們面前，樂得幾乎拍起手來。

風舞聞言，從車廂內探出頭來，看了看路，笑道：“不出一盞茶時間，就能到山下。”

“不對，”黯夜突然出聲，喚住正要放下車簾的風舞，道：“你看山坡的樹林中隱隱透著煙霧，還帶淡紫色，是瘴氣。”

風舞點頭道：“不錯，山腳下有大片的沼澤，再加上地處南境，山下終年潮溼，樹林又密，透不著陽光，所以日積月累之下，纔有了這毒瘴。也正是因爲這毒瘴，山上從沒有陌生人打擾，很是清靜。”

“可是我們怎麼上山去？”

“到了山下，我們走另一條捷徑，你們儘管前行便是了，暫時這兒還是沒有毒的。”

這纔打消了黯夜百羽的疑慮，風舞轉回車廂，看了看尚在昏迷的顒曦一眼，見他臉色未見異常，這才放心。巧玉上前問：“小姐的師父一定在山上麼？要是碰巧不在可怎麼辦？”

風舞本沒料到這一層，被問的一愣，隨後道：“師父一般不會輕易下山，只有每月十五到二十，纔會以閉關靜修爲由，躲到後山的茅屋研究藥草。今兒個纔是初七，應該就在山上。”

巧玉道：“我從前也聽入藥說過，你師父可奇怪了，是在後山的一排不爲人知的小茅屋裡收你爲徒，而他自己每個月纔來沒幾天，教授你們。這是怎麼回事呢？”

風舞笑道：“師父的確是再古怪不過的人，他收我這個徒弟，可是悄悄揹著人的，除了義母入藥以及茅屋中住著的一位蔡婆婆，就沒人知道了。此次上山，要是他碰巧不在，那我可能真要多費些口舌跟我的同門師兄介紹我自己了。”

巧玉嘖嘖稱奇：“天吶，連其他徒弟都瞞著，怎會有這麼彆扭的師父啊！”

風舞微笑不語，心中暗道：“待會兒你見了他本尊，才知道還有更多稀奇古怪的事呢！”

馬車猝然停下，只聽黯夜在車外問道：“到山下了，接下來該怎麼走？”

“我們下車。”

黯夜百羽聞言，跳下車讓出空來，再轉身攙扶風舞巧玉下車。

風舞四處看了看，回頭對衆人說道：“我們現在要走的是一條特意修建的石道，好在夠寬敞可以容許馬車通過，那樣顒曦哥哥也就不用下車了。只是，這條道上有好幾道關卡，所以只能一道一道的破解，我們只得慢慢走。”

巧玉瞪大眼睛問道：“要破什麼關卡？”

風舞道：“自然是我師父怕山下人隨便闖入才設下的，你們跟我來就是了。”

說罷將衆人引到一處不起眼的角落，只見荒草長了半人多高，隱約可見裡面有個洞口藏著。

風舞吩咐道：“百羽，把馬車牽過來吧，我們這就進去了。”

* * *

石洞果然如風舞所說，大的足夠容下一輛馬車進入，黯夜與風舞打頭，巧玉緊跟隨後，百羽牽著馬車落在最後。剛進洞，風舞熟門熟路的觸動山壁上的機關，只聽“噗”的一聲，燈火霎亮，只見洞壁上每隔幾步都有一個火把，在機關的作用下一齊點燃，照亮了一路。衆人沿著火光看去，只見一條筆直的通道直直伸向盡頭，依稀能看得到盡頭的那堵牆。

“盡頭怎麼好象不通？”黯夜問道。

風舞道：“只是第一個關卡。”

衆人挨著次序往裡走，很快就來到那堵牆前，細看，卻是一扇石門。

“小姐，要怎樣才能打開？”巧玉問。

風舞一時沒有接話，只是四處尋找著機關。

“你沒來過？”黯夜立刻看出了端倪。

風舞搖頭笑道：“我學醫的兩年，都是待在後山，從未走過這條道。”正說著，視線落到石門邊上的一處凹陷，伸上手去摸了摸，欣然道，“正是這個。”

黯夜巧玉同時湊上去細看，只見石壁上被鑿去了一塊，凹陷裡頭簡單刻著四個浮起的圓點，排列成方形。

“這是怎麼回事呢？”巧玉徹底弄不明白了。

風舞答道：“師父跟我說過，要求一氣呵成，一筆連接這四個點又不能重複，石門自會打開。”

巧玉笑道：“這有何難！”

風舞道：“這門之後，還有五道一模一樣的門，只不過點數逐漸增加，一直到九點。”

巧玉一聽，這才乍舌：“乖乖，這可就不容易了！”

風舞已走上前，拿出胸前掛著的那個琉璃玉佩，用力按上其中一個點，一筆劃了過去，將四點連起。“轟隆”一聲巨響，石門果然緩緩移開，一條蜿蜒而上的新路展現在他們眼前。

繼續前行，很快又走到了盡頭，在老地方找到了機關，果然如風舞所說，圍成正四方的四個點中心多加了一個圓點，一共五個。風舞依樣畫葫蘆，用琉璃玉佩劃了一遍，第二關也順利通過。

如此這般的周而復始，總算走到了最後一道門口，九點赫然在眼前。風舞正要上前，黯夜突然道：“剛纔都沒見你停下考慮，你一早就有破解方法？”

“我也是決定來這兒那天晚上解出來的。原本師父說了，要是我解不了，他就不見我。事實上，我要是解不了，想見他也上不得山！”

巧玉道：“我早說了吧，你師父肯定是個怪人。”

“那要是出了錯這個機關會怎樣？”黯夜又問。

“要是出錯，前幾道門一同關上，我們就會悶死在此地！”風舞斷然道。

巧玉倒抽一口冷氣，道：“這麼心狠手辣！”

黯夜也皺起了眉，風舞見此，突然笑出聲來：“騙你們的啦，我師父雖然刁鑽古怪了點，人還不壞的，怎會致人於死地？如果出了差錯，這門就不會開，僅此而已。”

說罷，一口氣解決了九點連環，伴隨著轟鳴之聲，最後一道門也終於打開了。

***

從石洞出來，已是另一番天地。山上氣溫降了許多，縈繞著紫氣的密林已經遠遠拋到了背後，取而代之的是蒼綠的松柏稀稀落落，一眼就能望到山門那兒的白色石碑。百羽歡快地叫了聲：“總算到啦！”

可還沒走過那石碑，突然不知從哪兒飛出一個不明物，“哐當”一聲砸在石碑上，跌個粉碎，低頭一看——不過是個花盆。

衆人尚未弄明白怎麼回事，又聽裡頭一陣大呼小叫雞飛狗跳。

“哎喲，不得了了不得了了，造反了都！”一聲怪叫人未到聲先至，話音剛落，才見一白衣白髮白鬚的瘦老頭從裡頭跌跌撞撞的飛奔了出來。

“師父！”風舞一眼看清來人，驚叫了一聲。可惜那人並未聽見，看到來訪也不作停留，飛一般的跑遠了。

“老怪！你還往哪裡逃！”又是一聲暴喝從天而降，一個深灰色身影一閃而過，也全當他們是空氣，看也不看一眼，依舊追著他的目標。

風舞等人看得張口結舌，裡頭又跑出一羣人，打頭的那個十七八歲的年紀，一身青色衣服，追得氣喘吁吁，脖子都喘紅了，眼見前兩個人已跑沒了蹤影，還徒勞的對著前頭喊道：“師父你別跑了，大師兄又不會怎麼了你！大師兄你也真是的，師父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越追他越來勁啊……，你們快回來啊！”

剛說完，那人突然驚覺有外人在場，一下子停下了腳步，擺出一臉的嚴肅，道：“你們是誰？”

風舞暗自嘆氣：總算有個正常點的人發現他們了，上前回道：“我叫風舞，我來找我師父。我想，我應該叫你一聲師兄。”

“風舞？”那人細長的眼睛上下打量著她，道，“師父什麼時候收你做徒弟的？怎麼我從沒聽說過？”

風舞知他不信，也不想多費口舌，於是取下胸前的琉璃玉佩，交給那人：“這是師父給我的。”

那人接下，翻來覆去仔細看了會兒，才道：“東西是不錯，可是也要問了師父才作準。”

風舞爲難的看了眼師父逃跑的方向，問得無奈：“師父這是去幹嘛了？要多久纔回來？”

“這個……”那人也爲難了，“也說不準的，長則要過一兩日，快則馬上就回來了，也看他玩夠沒有。”

風舞搖頭道：“師父還真是老樣子。”

話音剛落，那大呼小叫的怪聲音又從遠處傳來，愈來愈近，青衣人見狀喜道：“回來了回來了！”

果然，一白一灰兩條身影前後出現在他們視線內，落在一塊空地上扭打起來，嘴裡的怒罵聲也不落下：

“不肖徒，爲了個女娃娃還真跟爲師動手了啊！”

“你個老怪物，快說她究竟在哪裡？上次還騙我她在東邊，這次又要耍什麼花頭？”

“嘻嘻，誰讓你不信我啊，我說東邊你偏去西邊，結果撲了個空吧？哈哈！”

“可是她也不在東邊不是麼？”

“哦！總算承認了！原來你先去了西邊找，發現上當了再回東邊？兩頭撲空，傻小子你還不是一般的笨！哈哈，笑死我了！”

……

青衣人實在看不下去了，哀號一聲，再次扯著嗓子喊道：“師父師兄，快別打了，有客人呢！”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黑色身影飛身過去，企圖拉開那扭成一團的師徒倆。可那兩人正打的興濃，根本停不下手。黯夜無法，眼疾手快點住了灰衣人的穴道，立時天下太平了。

對於風舞那位古怪師父，他終究不敢造次，欠身行禮：“晚輩不得已，冒犯了。”

怪老頭倒是不以爲意，圍著被點住的徒弟轉了一圈，哈哈大笑著道：“這下可好了，老虎被拔牙了，看你還兇不兇！”

灰衣人對著黯夜直瞪眼：“哪裡冒出來的小子，敢暗算我！”

黯夜未答，怪老頭先上前，欺負他徒兒此時不能動彈，在他額上彈了個暴慄，道：“說人家小子，自己又有多大，功夫不如人還嘴硬！”

風舞見這全武行都演到這份上了，也該謝幕了。於是趕緊上前請安：“師父！”

怪老頭應聲瞥了風舞一眼，道：“舞丫頭，讓你久等了，爲師剛纔忙著清理門戶呢！”

青衣徒兒哭笑不得，這哪是清理門戶啊，嘴上卻說：“師父你原來早就見到客人啦！”

怪老頭不滿的瞄了他一眼，道：“什麼話，那麼大堆的人杵在那裡，爲師的眼力有那麼差麼？來來來，見過你小師妹，”又對著風舞介紹，“這是你二師兄，那邊現在只能乾瞪眼的那個，是你即將被掃出師門的大師兄！”

青衣徒兒奇道：“師父你什麼時候收的師妹啊？”

怪老頭冷哼一聲，不耐煩的回道：“難道我收徒弟還要通知你們不成？”

青衣徒兒連道不敢，見風舞上前見禮，也忙回禮道：“小師妹不用客氣，剛纔多有得罪。我叫齊嵐，那邊那位是大師兄，名叫沈默。”

怪老頭早瞄上了黯夜，悄悄問風舞：“那人是誰？難不成丫頭你特意帶了夫君來給爲師瞧瞧？”

風舞立時紅了臉，嗔怪起來：“師父，說什麼吶！這是我的義兄。”

黯夜也上前自報家門，怪老頭這才失了興趣，又問風舞：“那你大老遠來做什麼？”

風舞道：“那邊馬車裡，我另一位義兄受了重傷，還請師父救治。”

怪老頭又哼了一聲，口中嘀咕道：“到底是學藝不精，以後不要說是我徒兒！”

風舞也不以爲意，只是笑著將她師父往馬車那兒引。怪老頭聽黯夜稱呼他前輩，心中不爽，道：“什麼前輩晚輩的，人人都叫我毒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