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年的身體輕微搖晃,像是要站不穩。
我上前去抱住他,輕聲問:“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嗯。”沈年含糊地應了聲。
我看他這樣,忍了半晌還是忍不住說蘇必:“你今年貴庚?你還是十六七嗎?幼不幼稚你?”
蘇必抱著手臂沒什麼表情地看著我,說道:“我幼稚,他就不幼稚了?”
“你……”如果沈年不在場,我都想像揍顧簫那樣揍蘇必。“你不提喝酒,他會應嗎?”我看了眼皺著眉的沈年,明顯長的再好看的男人,也是要面子的。
蘇必漫不經心地說:“我也沒拿槍逼著他應。”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扶著沈年就往外走。
蘇必叫住我,輕輕笑著說:“顧笙,我在這兒用的還是原來的手機號。”
我腳下停了停,沒回頭。不動聲色地拿手打了個手勢,便和沈年離開了蘇里。
沈年喝了不少酒,只能由我來開他的車。
灰黑色邁巴赫,至今我都不確定它的具體價位,一邊小心翼翼地開著一邊不時看看沈年的狀況。怕他悶的難受,我把窗開了一條縫,好讓空氣流通。
沈年沒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本想送他去酒店,但又覺得不妥,便索性把車開去了江南區他的私人莊園別墅。101號。
用他的指紋開了門鎖後,我艱難地把他扶進去,讓他躺上了牀。
大約是酒喝的多了點兒,他頸間的紅雲漫上了臉,連耳朵都是紅的。而且額頭上還布了一層薄薄的汗。
看起來是真的不太能喝酒。
我扯起他的衣服伸手在他身上摸了摸,一手心的汗,“幸好沒讓你們再喝下去。”自顧自地說著,我脫了鞋也爬上牀,費勁力氣把他的上衣和長褲都脫掉後,我看到他肩膀包纏著的繃帶,纔想起來他槍傷未愈。
酒精對傷口不知會有什麼副作用,就他目前的狀況來看,我怕他會發燒。
想了想,我忙去端了盆溫水來給他擦身。
擦身擦了一半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我看了眼來電顯示,沈川。
不能確定他是不是有什麼急事找沈年,而我又不方便代接,只好想試試看能不能把沈年叫醒。想著要是叫不醒,就掛斷電話給沈川發短信。
不過在我叫了沈年的名字兩聲後,他便慢慢睜開了微微泛著紅血絲的雙眼,看見我,他似乎有一瞬間的怔愣。
我眨了眨眼,把已經停止響鈴的手機遞給他,“你大哥沈川給你打電話了。”
可能是酒精麻痹了神經,沈年聽了我的話後反應了好幾秒,才伸手接過手機,給沈川撥回電話。
我拿著毛巾安靜地站在牀邊,聽到沈川問他在哪兒。沈年說了句在家後,沈川又一連串地說了些什麼。我就有點兒聽不太清了,但隱約從他的語氣裡能感覺到,他是在訓斥沈年。
過了兩三分鐘,沈川的怒氣似乎漸漸平息了點兒,他好像要沈年馬上趕過去,沈年淡淡地說:“我不過去了。”頓了頓,又說:“我剛從那裡喝完酒出來。”
他的話音一落,沈川的音量頓時又高了好幾個度,我看到沈年皺了皺眉,乾脆地把通話掛斷,將手機扔到了牀頭櫃上。
他閉著眼掐了掐眉心,我抿了抿脣,遲疑著問道:“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我知道醉酒是很難過的一件事,尤其沈年還有傷。
但我不知道醉酒的人該怎麼做才能好過點。
過去我喝醉了,不是蘇必照顧我,就是顧簫照顧我。而通常他們照顧我時,我都睡的不省人事,除了能感覺到他們餵我水喝以外,其它一概不知。
可是現在看沈年眉頭緊蹙,我就覺得我的心跟著擰了起來,我說:“我去給你買點解酒藥吧?”順便也買點治療感冒發燒的藥備用。
沈年睜開眼看我,我把毛巾放進盆裡,說了句我馬上回來後就要去蹬脫在旁邊的高跟鞋。
“不用了。”沈年阻止我,聲音沙啞的不行。
我看著他,說:“真的很快……”
沈年說:“不用了。”
我咬了咬脣。“那我去給你倒杯水。”說完,我跑出房間找進了廚房,給他倒了一杯溫開水。
拿著水回到房間,沈年坐起了身,正靠著牀頭,腰以下的部位蓋上了被子。
我想到自己剛纔在他睡著時把他脫的只剩一條內褲,後知後覺地有些臉熱,但還是冷靜地把水端給他。
見他接過水只抿了一口,我張了張嘴,小聲說:“趁熱喝光比較好。”
說完,我看到沈年要放下杯子的動作一頓,他掀起眼簾看了眼我,我抿緊脣,他又拿起杯子,一飲而盡。
我想再去給他倒一杯,他卻把杯子放到了另一邊的牀頭櫃上。
這麼明確的拒絕,讓我站在了原地。
我揪著腿側的旗袍邊,遲疑了會兒,問道:“……我們,要分手了嗎?”
沈年看向我。“你要跟我分手?”
我一怔,不等我搖頭,沈年就自嘲地笑出聲:“昨天才確定關係,今天就要和我分手。因爲蘇必?”
“不是,我不想和你分手。”
我著急地往前走了兩步,想離他再近一點,卻又有些退縮。
“你不跟我說話,我以爲你想跟我分手。”
沈年像是愣了愣,隨即又皺了下眉,他手撐著牀面往裡挪了挪,接著他拍了下空出來的地方,示意我坐。
我去坐下,他握住我一隻手,“我沒想過和你分手。我不說話,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以他剛和蘇必正面交鋒的前因。我想我不該多嘴問他在想的事情是什麼事情。
於是我閉著嘴,沒吭聲。
沈年說:“但我想來想去,都想不通。”他捏了捏我的手,說:“顧笙,蘇必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
該來的終究是要來的。
我努力鎮定著,說:“蘇必說的話你不要當真,他不瞭解我們之間的事。”
“但爲什麼在我看來,對於我們之間的事,他了解的比我要多呢?”沈年像是真的在疑惑。他明亮的眼睛緊盯著我,似乎在觀察我的表情。
我故作糾結地僵了片刻,才說道:“他不是瞭解的比你多,他只是瞭解的比你早。”
沈年沒有應聲。
我冷靜地與他對視,“我和蘇必曾經是一個學校的。我和他在一次放學路上認識。之後我們慢慢成了朋友。在和你發生那件事後,你出了國。蘇必大概是覺得我很可憐,也大概是爲了不讓我再被人瞧不起,就追求了我,我……我答應了他。但是隻交往了一個月就結束了,因爲我們不適合。”我睨了眼沈年的神情,繼續說:“他說你不瞭解我的處境,可能說的是你不瞭解以前那件事。但是你瞭解了不是嗎?所以蘇必的話,並沒有可在意的。”
“是這樣嗎?”
沈年蹙起的眉頭舒展,我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正要說是這樣的,卻聽他又說:“姑且就當他說的是這樣,但那也只是五年前。還有他說的五年後。”
我頓了一頓,低聲說:“我們不是纔出了新聞嗎?他也許是信了我在發佈會上說的話……他還說你是……”
“人渣。”沈年淡淡地接口道。
我抿了下脣,剛想開口道歉,他的視線便落在我露出的腿上,“你穿成這樣,陪顧景初去蘇里談事?”
“……葉婉蓉讓我穿的。”我拉了拉旗袍把腿蓋上。
沈年問:“顧笙,爲什麼她要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五年前你還小,五年後。你二十歲了。”
我睫毛顫了顫,苦笑道:“她……是我媽啊。”
沈年默然地看我,顯然不信我的回答。我很想告訴他關於孩子的事情,可昨天陸可盈的話實在令我不敢開口。
我承認我是自私的,我想永遠地和他在一起。
我怕沈年一旦得知我爲他生了個孩子。得知自己四年前就當了爸爸,他會像陸可盈所說的那些男人一樣,不願被束縛,不願承認孩子。
但我願意相信沈年不是那樣沒有擔當的男人。但我也,不願意去賭。
我真的是自私的。
可是孩子呢?又該怎麼辦?
我垂眸看著沈年的手。覺得眼眶莫名發澀,腦子裡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似的。一個說直接告訴沈年,一個說告訴沈年就是死。
我想讓沈年知道,但我不想……
“不想說就不要說了。”沈年忽然如此說道。
我擡眸看他,他臉色有被酒氣薰染的紅。可眉眼依舊清俊的不像話。
他說:“我們纔剛剛開始。”
他看出了我的遊移不定,他給了我一個避而不答的理由。
我點了點頭,攢出一個笑給他。
他也微微笑了笑。
我問:“你要不要睡一會兒?喝了那麼多酒,睡一會兒會好很多的。”喝了酒的人精神狀態都會很疲乏。
“我睡了,你呢?”沈年笑著問我。
我解開頸間的旗袍盤扣。輕聲說:“陪你一起睡?”眼角瞥到他的肩膀,立即忙又說:“不過你的傷還沒好。”
沈年鬆開我的手,掀開被子,目光灼灼。
“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