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奇亞見了這人不理自己,氣乎乎鼓著腮幫子,半晌說不出話來。無期坐在一旁悠閒喝著茶水,也不理會她。
阿奇亞狠狠瞪了他一眼,回頭去看底下。
經(jīng)這麼一折騰,衆(zhòng)人反倒是失了興致,前頭那白衣男子上臺草草做了了結,說是這一回合算是平局,明日將繼續(xù)比武。
一行人等沒了去處,天色尚且還早,陸遇魔突發(fā)奇想相邀幾人前去泛舟,自是同師無雙一道邀請。
…………
時方六月月,應是酷炎的天氣,齊魯一脈卻依舊涼爽宜人。閒暇的午後,駕一葉扁舟,與友人相約,其中的趣味自是道不盡的。
陽光打在身上,溫暖舒適,碼頭的幾位船家斟上小酒,自飲自酌。街尾賣糖葫蘆的大爺打起了盹,有頑皮的少年順手牽羊,哼著歌謠走遠。秋風帶著溼氣吹過,湖面波光粼粼,午後的江南,一派安詳。
“哈哈——”
一陣爽朗的笑聲打破了獨有的寧靜,詢聲望去,湖岸不遠處。
青衣的公子眉眼如畫,嘴角含著淡淡的笑意,右手執(zhí)杯,左手託著下巴,作享受的樣子,半響,溫潤的聲音響起:“不愧是關外美酒,果然醉人的很。”
六爺滿是自豪,“那是自然,我家小妮子釀的酒,怎會是次品?清人若是喜歡,下回我讓妮子釀幾壺花釀給你送來。”
唐清人忙起身謝過,六爺淺抿一口美酒擺擺手示意不必客氣。
遠遠的見了陸遇魔等人,六爺?shù)故莵砹伺d趣招手,瞥見那一抹銀白髮絲,更是覺著有趣。
聽船靠岸,陸遇魔等人見了是六爺,也就不再避諱,登上客船。
“六爺。”陸遇魔輕笑著頷首示好,六爺招招手,示意幾人過來。案幾上擺放著一白玉酒壺,上雕有青花圖案,自然是美極。
“來來,既在此相遇,不如同飲一杯。”
陸遇魔接過酒杯,卻是一愣,“這……”
六爺爽朗笑開,“哈哈哈――這小兒,有見識,不錯哈哈哈――”
無期淺酌一口,清香溢滿脣齒。酒不醉人,人已醉:“好酒!”
“那是自然,這酒可是我特意命人釀製,還有這酒具,乃是特殊玉石塊制的,此杯盛酒,甘醇加倍。”六爺朗聲笑著解釋。
無期點點頭,“六爺當真是好才情。”
六爺也不含蓄,點點頭看向一旁。師無雙獨立在船頭,看著遠方,倒是有幾分仙人風骨,只怕一個不備便乘風歸去。九煙偷偷端起陸遇魔的酒杯淺抿一口,皺了眉頭,這酒好烈。
無期側頭打量了阿奇亞,這女人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自己酒杯,無期默默不語,端起一口飲盡再放下,阿奇亞臉色陡然變了三變,冷著一張臉盯著無期。
“這幾位是?”唐清人見這幾人頗有趣的模樣,忍不住開口詢問。
六爺拍了拍頭,笑著說,“倒是忘記了給你介紹。”
陸遇魔輕笑著看過唐清人,“在下陸遇魔。”
唐清人吃了一驚仔細打量了陸遇魔,“想不到天下第一山莊的莊主,竟是這般模樣。”
陸遇魔輕笑說,“前輩過獎了。”
“你認得我?”唐清人對陸遇魔倒是愈發(fā)有興趣。
“前輩當年一曲平川,名滿天下,晚輩有幸得見,當真是此生不忘。”
唐清人,名滿天下的琴師。
無期等人一一見過後,唐清人興致大發(fā),到說日前曾作一曲,可惜了卻無能舞之人。
無期詢問是何舞曲,唐清人一手撫摸過琴絃,輕笑著說,“舞動春風,萬里桃色,獨留我心,喜哉悲哉。說來卻是慚愧,這一曲,尚未作名。”
陸遇魔輕搖著摺扇側頭看了九煙一眼,九煙冷不防一顫,爲何她總覺著,這位大人沒有好心。
“天下有才之士極多,也不乏女流之輩。而這舞曲,若說出名,怕就是那平煙姑娘了。”六爺輕笑著說道,時不時盯著九煙看看。
九煙嚥了咽口水,這位爺這是何意?
“哦?平煙?”陸遇魔不解,他從未聽說這人的名號。
“平煙姑娘乃是連雲(yún)宮宮主最寵愛的小弟子,當年一舞東風,才情可是極高。武林中一時流傳,聽曲當聽唐清人,一舞東風屬平煙。”
唐清人聽此,無奈搖頭,“可惜了,這小姑娘這幾年再無作爲,在下想同其合作一曲也是困難。”
九煙眼睛亮了亮,來回打量這人。
六爺彎了眼眸,輕笑著說,“今日恰有兩位姑娘在此,清人不凡奏上一曲,相和而舞,未嘗不可,姑娘意下如何?”這話卻是衝著九煙說的。
九煙愣了愣神,陸遇魔等人皆盯著九煙,同是一側的師無雙聽聞這話,也轉過身來。
無奈,九煙只得點點頭。
唐清人自然是樂意的,雙手輕搭在古琴上,指尖微屈起帶動琴絃,一曲柔音自然溢出。
如同山間細流之溪水,如同林裡聳立之高鬆,如同叢中盛開之芬芳,如同燕子掠過湖面,水面盪漾漣漪,如同青鳥攜來歸信。
九煙站在原地側頭想了想,一手擡起輕柔似是棉絮,腳尖微踮起步履輕揚,粉紅裙襬輕拂過船沿。
似是溪流中暢遊的魚兒,似是樹林裡飛翔的鳥兒,似是花叢間綻放的花兒,似是春燕掠過水流三千,似是青鳥攜來離人歸期。
唐清人面上驚喜,手下音符流出越發(fā)動人,九煙舞動生煙,跟隨音律。
衆(zhòng)人皆愣在原地,無期等人張著嘴不知該說些什麼,陸遇魔只覺胸膛裡什麼東西快要崩裂,暖洋洋的溢出些許東西,卻說不清那是什麼,從何而來。
便是師無雙,一張絕色冰冷的容顏也多了幾分柔和與驚奇。
唯獨六爺,一手執(zhí)酒杯,面上平靜,仔細去看,眼裡尚還有笑意。
一曲終了,九煙輕喘著氣站在原地,衆(zhòng)人愣了半晌,不知是誰先鼓的掌,四周掌聲響起,卻是轟鳴。
九煙臉上微微一紅,側頭去看時,岸邊上不知何時站滿了人,有江湖俠客,也有尋常百姓,夠著頭往這邊看。
船停靠臨近江岸,方纔那一曲一舞叫人看了去。
陸遇魔莫名覺著心裡不舒暢,九煙這一舞,他也是第一回見,卻同這些人分享,當真是叫人氣結。
九煙坐下時心情尚還沒有平復,
她已經(jīng)好些時候未曾跳過舞,方纔那舞步也是胡亂編排,竟有些虛浮。
“誒?那不是陸莊主麼。”有眼尖的人認出了陸遇魔。
陸遇魔無語,是他這張臉太過便於記認麼,怎的到哪兒都能遇見認識他的人。
阿奇亞嚥了咽口水,湊過去扯扯九煙衣襬,“你好棒啊!”
九煙笑笑說是過獎了。
“我看,你一點兒也不比那個什麼平煙差!”阿奇亞昂著頭一臉的驕傲,彷彿方纔起舞的人是她一般。
九煙愣了愣神,清咳一聲掩飾尷尬。看向一旁時,卻感受到某人的視線緊盯,九煙去看時,卻發(fā)現(xiàn)那人不是陸遇魔,而是六爺。
六爺輕笑著舉了舉杯一口飲盡,那洞明一切的眼神加九煙不知該如何說明,這人彷彿能夠看穿一切,方纔一舞,也是因他慫恿。難不成……他當真見過自己?
這可遭了。
不過看那六爺卻又沒有表示,九煙一時拿不定主意,也不好的妄自行動,只好靜觀其變。
“不知姑娘芳名?”唐清人面色微紅,開口竟有幾分顫抖,顯然未從方纔的事回過神來。
九煙回過神來,咧嘴,“呃,我我叫九煙。”
唐清人點頭表示記住了,既而又說,“在下唐清人,區(qū)區(qū)琴師,獨愛作曲,他日若是有緣,定爲姑娘獨作一曲,再相和舞。”
九煙吃了一驚,繼而忙起身謝過。
這人當年多少人士求他一曲不得,千金不換,只求知音。如今卻肯爲自己作上一曲,當真是榮幸之至。
偶然相遇自有分別,夜幕將至,陸遇魔等人道別回了天下第一山莊。
夜裡空氣比之白晝較爲稀薄,也涼上許多。山間偶有蟬鳴聲,遠處溪流緩緩流淌,陸遇魔同九煙牽著手走在前頭,陸大莊主腦海裡尚還回想著九煙今日一舞,久久不曾回神。
“誒?大人,你在想什麼。”九煙看這人一路不曾言語,不知他在想些什麼。輕捏捏了陸遇魔的手,開口詢問。
“恩?沒,沒什麼。”陸遇魔回過神輕笑,頓了頓又說,“你可是曾學過舞?”
九煙點頭,“早年也是富貴人家,曾請過師傅來教,後來家道中落流落在外,倒是漸漸淡了,也只是偶爾有興趣或是想起,纔會胡亂跳上一曲。”
她並沒有說謊,她也曾是富貴人家的女兒,家道中落也是真實。不同的是,她被師傅收養(yǎng),且被教授與天下最精妙的舞步。
陸遇魔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既而又對九煙說,“你的舞步,很美。”
“靈動,能牽扯人的心。”
九煙噗嗤一聲笑出來,夠頭過去看著陸遇魔,“大人,這是誇獎麼。”
陸遇魔面上尷尬,好在夜色已深,黑漆漆一片看不清什麼,清了清嗓子掩飾過去,“你若是覺得是,便是吧。”
九煙撇撇嘴,這男人有時,也太沒有情趣。
行過片刻,陸遇魔頓了頓腳步,猛地一扯,將九煙摟進懷裡。
“誒?大人……”
“噓。”
後頭跟著的無期,阿奇亞,同既望饒人,見了一一幕,自覺背過身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