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懋緊張了起來,自己這十人小分隊,即使火器犀利,也絕對不可能對付得了這麼多的騎兵,目前,最正確的選擇,就是趕緊開溜。
但是,又是不可能的,因爲(wèi),何照仁的棺木,才放了一半,那些挑夫們,也都定格在了這個瞬間。
何照依知道,這一切,肯定是何照傑搞得鬼了,看無法用私下的手段來對付自己,那就擺到明面上來,叫來了官府的人。
“接著將棺木放下去,不要停。”何照依說道。
挑夫們心驚膽戰(zhàn)地接著將繩子慢慢鬆開,棺木在坑裡面晃盪著下降,偶爾還撞一下四壁,他們也只好在心理面請棺木裡面的大少爺原諒了。
他們知道,來了韃子騎兵,顯然是來意不善,韃子可不是說理的主,弄不好,今天這些人都得躺在這裡了,雖然那十個保鏢很厲害,那也抵不住那麼多韃子吧?反正坑也挖好了,還是個風(fēng)水寶地。
“隊長,怎麼辦?”一個保鏢問道。
潘懋的目光望向了李行素。
“靜觀其變,準(zhǔn)備好手榴彈。”李行素平靜地說道。這麼多韃子,顯然來者不善。但是,自己這隊人的身份已經(jīng)變了,不是反賊,而是何家大小姐的保鏢而已,即使是那個何老二使了什麼壞,韃子也不至於不分青紅皁白地將自己這些人全乾掉吧?真那樣的話,自己也不是吃素的,對付這些密集的騎兵隊伍,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手榴彈,不但能打擊敵人,還能起到震懾敵人的作用,尤其是那些馬匹。到時候,一旦混亂,再突圍也就好辦了。
而更重要的是,有這個敏敏在,她的身份那麼高貴,這些騎兵,根本不敢動她毫毛,當(dāng)然,前提是敏敏亮出身份,這樣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孫大人,也先大人,你們這麼快就到了?”這邊,何照傑已經(jīng)迎了上去。
“那是自然,聽說有反賊出沒,還使用了火銃?”孫大人問道。
孫大人聽到何照傑派人的稟報,說這邊有人鬧事,關(guān)鍵的是,還使用了火銃,再看看那隻受傷的手,就知道情況不妙,如今,張士誠手下的火銃,已經(jīng)是人盡皆知。
要是真的是張士誠派出來的,那情況就複雜了,孫大人得知後,立刻聯(lián)繫達(dá)魯花赤也先大人,也先也是一怔,這要真是張士誠派來的,那說明是張士誠有意揚(yáng)州了?揚(yáng)州可是整個行省的首府,絕對不容有失,但是,要真是張士誠手下乾的,會讓他們跑回來報信嗎?恐怕早就全部消滅乾淨(jìng)了。
兩人一合計,先是別向上稟報了,到時候虛驚一場,也顯示出自己無能,還是立即前來查探吧。也先立刻點了三百騎兵,匆匆而來。
“是的,大人,只可惜在下管教無方,給兩位大人添麻煩了。”何照傑說道。
管教無方?“這和何公子有什麼關(guān)係?”孫大人問道。
“都是小妹,不知怎麼回事,居然和張士誠的人混在了一起,還把他們帶到了這裡,雖然我們是親兄妹,但是我也要以大局爲(wèi)重,我何家是小家,整個揚(yáng)州,整個國家,乃是大家,所以我纔派人立刻回報給孫大人的。”
何照傑這番大義滅親的話,說得兩位大人不住點頭。“何公子能夠如此爲(wèi)國著想,真是讓人感動啊。”
“還得向兩位大人求個情,等會兒抓住了小妹,還請兩位大人將小妹交給在下。”何照傑說道:“我們畢竟是親兄妹,還請大人網(wǎng)開一面。”
何照傑將一切都算計進(jìn)去了,一會兒官軍攻了上去,肯定會手到擒來,將那些保鏢們抓起來,再將小妹帶回去,還愁家產(chǎn)到不了手?
“好吧。”兩人點點頭,這點要求並不過分。
“對方有多少人?”也先問道。
“不多,只有幾十人,使用火銃的,只有十個。”何照傑說道,那些挑夫們,既然是給他們幹活,自然也得算進(jìn)去了。
兩人點點頭,只有十個火銃手,即使是火銃厲害,自己也不怕,要是有上百個,就不好說了。
“分散包圍,逐步推進(jìn),弓箭手準(zhǔn)備,一旦對方有不軌舉動,格殺勿論,注意,不要傷了何家小姐。“也先命令道。
騎兵們分散開,緩慢向前推進(jìn)。
雖然是仰攻,但是,只是個小土坡,對騎兵來說,影響不大。
“小姐,他們上來了。”這邊,小愛緊張地說道。
“怕什麼?”還沒等何照依開口,敏敏就脫口而出了,“沒想到,這裡的地方官,居然如此不講道理,該換一換了。”
這話說得,將那些幹活的挑夫們逗笑了,那可是幾百韃子騎兵圍上來了,然後,這邊一個小姐說,這裡的父母官該換換了,你以爲(wèi)你是皇上啊?
騎兵慢慢地靠近,火銃手們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並沒有舉起天闕銃,而是掏出了火摺子,離得這麼近,手榴彈點心肯定更符合騎兵的胃口。
孫大人和也先大人有些納悶,如果對方真的是張士誠的部下,爲(wèi)什麼不反抗?至少也該逃跑了吧?怎麼他們就那麼呆著,一動不動?難道他們不知道,自己的這些騎兵一個衝鋒,就能夠把他們?nèi)磕孟拢?
慢慢地,靠得更近了,只有幾十步的距離。
“原來是孫大人。”何照依說道:“這位想必是也先大人了吧?”
久在揚(yáng)州上層社會,何照依也識得揚(yáng)州府尹孫大人,只是不識那個達(dá)魯花赤。
“何小姐,二公子大義滅親,將你和反賊勾結(jié)的事情報告給我,你可不要生氣啊,你二哥也是非常心痛的。”孫大人說道。
反賊?你姥姥的,老子哪裡是反賊了?敏敏一聽,以爲(wèi)反賊這兩個字是說她,頓時火往上冒。
“沒想到,青天白曰之下,居然也有人睜眼說瞎話。”
“放肆,大膽!”孫大人喝道。
“你才放肆!敢如此對待我家小姐,唉,你這輩子,算是完了。”不用敏敏說話,玄冥二老開始幹嘴仗了,這個他們更在行。
“哈哈,老夫睜眼說瞎話,那你說說,我怎麼說瞎話了?”
“你既然是這裡的父母官,不去抓主動挑起事端,妄圖扣押照依的何照傑,反而來這裡抓我們,你真是瞎了狗眼了。”敏敏說道:“照依的爹爹和大哥都死於非命,照依千里迢迢,將遺體運(yùn)回來安葬,而這個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何家二公子,百般阻撓,妄圖得到何家的全部家產(chǎn),強(qiáng)搶不成,又通報官府,說我們是反賊?你們倆的這個官,算是做到頭了。”
“放肆,大膽,來人,將她給我拿下了!”孫大人氣得鬍子都豎起來了,雖然看起來這個小姐很有來頭,但是,這種情況下,如果不在氣勢上壓倒對方,以後都擡不起頭來了。
“放肆,你敢抓我家小姐?你不怕抄全家嗎?”玄老問道。
“恐怕抄全家還不止,得五馬分屍啊。“冥老說道。
“放肆,來人,先將這兩個奴才給我每人掌嘴一百!”
玄冥二老立刻向後一閃,躲到了敏敏身後。
敏敏從腰間拿出一塊腰牌,放在手心裡,向?qū)O大人和也先大人示意了一下:“你們可識得這是什麼?”
陽光下,腰牌發(fā)出耀眼的光,孫大人晃了一眼,終於看清楚,立刻從馬上跳了下來。
“參見…”
“算了,我比較低調(diào),這事怎麼辦,你說吧。”敏敏說道。
一塊腰牌,立刻讓孫大人改了態(tài)度,也先情知不妙,也下了馬,剛纔他並沒有看清腰牌。
“孫大人。”
“是郡主,脫脫大人的愛女。”孫大人小聲和也先說道。
“嗡。”也先的頭大了,幸好剛纔自己沒發(fā)言,這次捅了大簍子了。
太師大人的愛女,如果在平時,兩人並不會相信,可是,前幾天,正好上面下來公文,說太師大人的愛女在四處遊歷,哪個行省發(fā)現(xiàn)了她的蹤跡,必須快速稟報,同時小心照顧。
不用說,大家也都知道,所謂遊歷,肯定是偷著跑出來了,在朝廷裡早就傳出來,太師大人將大都翻遍了,也沒有發(fā)現(xiàn)敏敏的蹤跡,再結(jié)合何照依回鄉(xiāng)安葬父親,就知道,可能是她隨著跑出來玩了,所以,太師對淮南江北行省,尤爲(wèi)關(guān)注,重點腔調(diào)的,連行省達(dá)魯花赤都捏了一把汗,這位大小姐要是在自己的地頭上出了事,自己的曰子就不好過了。
要是太師知道,自己帶兵圍剿郡主,那還了得!想到這裡,兩人的汗水就涔涔流了下來,都是那個何家老二,搞清楚狀況再上報啊!
“這件事,明顯就是何家二公子的錯誤。”孫大人說道:“這個何老二,妖言惑衆(zhòng),謊報軍情,擾亂社會治安,來人,給我拿下!”?衆(zhòng)人扭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何老二已經(jīng)跑得無影無蹤。
剛纔看到那個小姐強(qiáng)行出頭,何照傑就有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對方的來頭,肯定不小,除非她是弱質(zhì),纔敢和府尹這樣的人物叫板,後來,看到孫大人慌張下馬,何照傑立刻就知道,這個小姐,恐怕大有來頭,連孫大人都惹不起,自己更是惹不起的,那麼,倒黴的馬上就是自己了。
他看著衆(zhòng)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幾位大人物身上,自己一轉(zhuǎn)身,悄悄地跑開了。
先回?fù)P州城,帶上銀票,有多少帶多少,出去躲一躲,等著沒事了再回來。
“快,給我追!”也先大人說道。
立刻,一個騎兵隊調(diào)轉(zhuǎn)頭,向著來路跑去。
棺木還沒有放到底,勞工們也已經(jīng)看傻了,他們一輩子見得最大的官恐怕也就是個縣尹了,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了府尹,達(dá)魯花赤,還有連州尹都得恭敬對待的這個大小姐,對方的身份,恐怕是個大人物,他們心裡羨慕著,這下回去,可以好好炫耀一番了。
“接著放棺木。”何照依說道。
劍拔弩張的氣氛消失了,李行素也放下心來,有這個郡主出面,沒有什麼擺不平的。
“可否借一步說話。”孫大人小心翼翼地說道。
“你們接著幹活,我去去就來。”敏敏說道。
“小心。”何照依看著敏敏,怕她遇到危險。
“放心吧!敢動我一根頭髮的人,還沒有出現(xiàn)在這世上呢。”敏敏自信地說道。
等走到無人處,孫大人和也先大人才說道:“屬下不知是郡主駕到,有失遠(yuǎn)迎,請多多包涵。”
“包涵就算了,這次不得已泄露了身份,只有你們倆知道,要是被別人知道了,我可唯你們是問。”
“這…”孫大人沉思了一下,說道:“啓稟郡主,太師大人曰夜惦記著郡主,希望郡主能夠早點回去,不要讓太師擔(dān)心了。”
爹爹擔(dān)心了?他不是隻知道關(guān)心國事嗎?
“嗯,知道了,等我玩夠了,自然就會回去。”
“不如屬下斗膽,請郡主大人駕臨揚(yáng)州城,屬下作陪,請郡主大人在揚(yáng)州城玩?zhèn)€夠,怎麼樣?”
“不行,揚(yáng)州城我早就玩膩了,我要去平江。”
平江?兩人心中一喜,只要過了揚(yáng)州路,就和自己無關(guān)了,這個郡主,可千萬別在自己的地界上出事。
“那屬下該如何向太師稟報?”
“你們說沒有見過我不就行了?”敏敏說道:“交給你倆一個任務(wù)。”
“請郡主吩咐。”
“十天之內(nèi),給我湊齊一千石糧。”
一千石糧?這個郡主想幹什麼?
“請問郡主,可否是軍糧啊?屬下立刻差人去辦。”也先心中暗驚,難道自己暗中虧空軍糧的事情,這個郡主已經(jīng)知曉了?
“不是軍糧,軍糧的事我艸什麼心啊?”敏敏說道:“我要從江南販糧到大都去,你們給我盯著市面上的糧食,我以市場價買入。”
原來是想做生意,唉,這些大都的貴族們,個個都不是個好伺候的主,孫大人知道,大都的貴族們擁有各種特權(quán),壟斷了許多行業(yè),後臺不夠硬,根本別想伸進(jìn)去,如今,太師的女兒也想搞這種生意了。
“請郡主放心,十曰之內(nèi),肯定能湊齊。”回去之後,給那些糧商施加點壓力,一千石糧食還是非常容易到手的。
“好,你們沒事就走吧,別來煩我。”
“是,郡主,屬下告退。”兩人終於放下心來,今天真是自己找麻煩,回去了之後,一定要找個何老二修理修理他。
等敏敏回來,這邊都已經(jīng)安葬完畢,墳堆也已經(jīng)堆好,挑夫中有幾個兼泥水匠,正在修葺墳包。
“敏敏,這次多虧了你。”何照依說道。
“哪裡話,你這個二哥太不是東西了。”敏敏說道:“我真想揍他。”
何照依笑了,想揍他的,又豈止只有敏敏一人,自己恨不得能扒了他的皮,看他的心,是不是黑的。
“這邊完了之後,我們?nèi)テ浇伞!泵裘魞裳鄯殴猓奥犝f那裡,有許多小吃非常有名。”
“我們還有生意要做呢。”何照依說道。
“這邊已經(jīng)安排好了,那個孫大人,會幫我們購進(jìn)一千石糧食的,放心吧,生意也得算我一份,我會安排的。”敏敏輕鬆地說道。
何照依無話可說,這就是權(quán)力的魅力,有了權(quán)力,做各種生意,都會非常輕鬆,有府尹出馬,甭說一千石,就是一萬石,府尹也能夠搞出來,可是,要是自己去做,就得找各大糧商,和他們談價格,談運(yùn)量,費(fèi)心費(fèi)力。
不過,她還是想自己來,這樣,才能真正成長爲(wèi)做生意的能手,成爲(wèi)像沈萬三一樣的富豪。而不是憑藉著特權(quán),強(qiáng)買強(qiáng)賣起家。
最後望了一眼兩座嶄新的墳頭,何照依離開了這裡,心中的一件大事,算是做完了,而另一件大事,纔剛剛開始。
“隊長,這個敏敏小姐,什麼來頭啊?怎麼連那個不可一世的府尹和達(dá)魯花赤,都那麼怕她啊?”走下了土坡,一個保鏢問李行素道。
“不要說廢話,注意警戒。”李行素說道。這次這個敏敏郡主,確實是威風(fēng)了一把,只是,秘密還能保守多久?
這次回?fù)P州,並沒有進(jìn)揚(yáng)州城,既然生意已經(jīng)談妥了,而且敏敏更想到從未去過的平江看一看,那就從來路上了船,接著向南航行。
越向南走,越是一派生機(jī)盎然的景象,煙雨朦朦,情卻更濃。
熟料,在平江只住了半個月,平江的府尹就登門拜訪了,而且,通告了太師的命令,請郡主即可回大都,就是押送,也要押送回去,不用說,肯定是揚(yáng)州走漏的消息,敏敏無奈,只得和何照依分別,返回大都。
而何照依也正發(fā)愁,如何將精鹽夾帶到糧食裡面,運(yùn)私鹽的事情,她還是暫且不打算說與敏敏聽,畢竟這個手段不光明。
相約在大都見面,敏敏在平江路幾百名士兵的護(hù)衛(wèi)下,走水路返回了大都。
而何照依也立刻著手準(zhǔn)備,將已經(jīng)購進(jìn)的糧食裝船起運(yùn)。同時,派一名保鏢先行回去,還是定在殺人港,這次用糧食換鹽。
從此,何照依的職業(yè)商業(yè)生涯,正式開始。而張陽的精鹽,也終於獲得了大量的銷路。銀子源源不斷地流入了張陽的口袋,軍隊的規(guī)模,也得以再次擴(kuò)大。
高郵府,揚(yáng)州路,都在安靜之中,卻只是暴風(fēng)雨來臨之前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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