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誤入崑崙界

丁齊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道：“你，你是風君子！你爲什麼是這個樣子？”

這樣的問題任誰都不好答啊，風君子卻微微一笑道：“相由心生。”

丁齊：“這裡是什麼地方？”

風君子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詫異道：“崑崙界。”

丁齊：“這裡不是昭亭山嗎？”

風君子：“知道還問！你從哪兒來的呀？”

丁齊：“我是從外面的世界進來的，誤闖貴寶山。”

風君子微微皺眉道：“外面的世界，什麼世界呀？你是天外飛仙？瞅著也不像啊！”

丁齊也不知道怎麼解釋，想了想才答道：“我說的是方外世界。”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自己覺得有些荒誕，但是轉念一想又沒什麼毛病。對於他來說，這裡是一個未知的方外世界，但對於這裡的人來說，他來的地方也算是另一種意義的方外世界，看站在誰的角度了。

如從小生活在大赤山的魏凡婷，她雖從未出去過，但也知道“外面的世界”存在。當丁齊找到她之後，終於把她帶出了大赤山，眼前無窮無盡的未知世界，不也是另一種意義的方外嗎？

想把這番話解釋清楚卻很難，不料風君子卻好似聽懂了，點了點頭道：“方外？天地四合、宇宙八荒之外，難怪我沒見過你，而你也沒有聽說過崑崙界。”

丁齊：“崑崙界是什麼地方？”

風君子：“是人間世，看過《莊子》沒？”

丁齊趕緊點頭道：“懂了，懂了！”他很激動地補充道，“我以前雖然沒聽過崑崙界這個說法，但聽說過您的故事，您的事情我都知道。”

“都知道，是嗎？”風君子似笑非笑地反問道，“那麼我接下來是先邁左腳還是右腳，你告訴我唄！”

丁齊一臉尷尬道：“我錯了！這我還真不知道。”同時在心裡嘀咕——先邁左腳，嗯，押左腳！這感覺跟看世界盃賭球押輸贏差不多，自己圖個樂呵。

風君子：“認錯倒挺快，你是來幹嘛的？”

丁齊實話實說道：“我是偶然發現了崑崙界的門戶，進來探索這個世界，沒想到能遇見您……請問這片茶園生長的是綠雪茶吧？”

風君子點了點頭，用手一指下方的陡坡道：“此地名爲昭亭山大坪，是綠雪茶的原產地，自古以來共有二十六畝。”

假如一種茶只有二十六畝的產量，便很難廣爲人知。綠雪茶在山腳下也有種植，但最好喝的、擁有口感辨識度的綠雪茶，偏偏只有這二十六畝茶園出產。那麼丁齊是怎麼知道的？他是從一本書裡看到的，包括眼前這位風君子。

在丁齊讀過的故事，風君子是一位在世仙人，據是說生下來是仙人，但另一方面他又完完全全是個凡人，並沒有什麼法力，卻可以借用天下一切神通。

令丁齊最感興趣的內容，是風君子的手可以打開世所有的洞天結界。假如按照丁齊的理解，是能打開各種的方外世界，無論他得沒得到控界之寶、擁不擁有洞天傳承，都可以穿行無礙。

莊夢周給丁齊推薦了一系列的書，還特意提到了書的這個人物，介紹了風君子的這個本事，用來類丁齊所創的方外秘法。

風君子疑似青帝轉世，或者是青帝在人間的化身，至於是不是並不重要，學作品嘛，只要設定沒毛病，看怎麼寫了。可是風君子的本事與丁齊所創的方外秘法不同，那是他的天賦神通，別人是學不來的。

風君子在人間收了兩個徒弟，梅野石和柳依依，在仙山還有云仙、火靈兒等幾名弟子。但風君子的傳人弟子都沒有學會這一手本事，想想也正常，如鳥兒自己會飛，但也沒法教會一個人像鳥兒那樣飛翔。

所以莊夢周在推薦那些書時，特意感嘆丁齊所創方外秘法的不凡，他可以教一個普通人怎樣去發現與打開這世未知的世界。

至於風君子在人間收的兩個徒弟，在書也各有故事。大弟子梅野石成爲了兩崑崙盟主，而風君子剛纔告訴丁齊，這地方叫崑崙界。異的是，風君子只說了這三個字，但包含的意思丁齊好像都聽懂了。

“崑崙”有多層含義，現實的崑崙山不說了，首先在古神話傳說，它是天帝與衆神仙所居之地。而在丁齊看過的書，還有東崑崙和西崑崙的說法。

西崑崙是一片廣袤無垠的天成仙家洞天，又稱崑崙仙境，乃衆多世外高人的修行之地，而東崑崙是人們所生活的世間。所謂兩崑崙盟主，是指梅野石打通東西兩崑崙屏障，被所有修士公推爲立約之盟主。

而風君子剛纔所說的崑崙界，還有更廣泛的含義，不僅包括東崑崙、西崑崙，還包括古傳說的崑崙，也包括衆人所在的間世……是丁齊所讀作品的那個世界，不侷限於一時一地，還包含古今外，宏大而完整，且是開放式的。

沒想到丁齊今天居然打開門戶進來了，而且還遇到了風君子。如果這裡也是一個方外世界，那麼丁齊不可能探索完，它不僅在空間是無限的、時間也是開放的，與丁齊曾到過的小境湖、大赤山、琴高臺、禽獸國都不一樣。

丁齊一邊在心裡琢磨，又開口問道：“這裡是綠雪茶園，那麼神木林何在？”

在丁齊所看的故事，綠雪也是一位草木之精的名字，其原身是昭亭山的一株茶樹，修行有成化身爲一名女子。在唐朝的時候，武則天先是派一位法號智詵的高僧，冊封綠雪爲昭亭山神，後來又派了一位名叫善無畏的高僧，下詔取消了山神的冊封。

昭亭山有一座山神廟，始建於唐代，廟供的是綠雪的神像。但後來綠雪失去山神位，這座山神廟在後代也漸漸廢棄了。到了個世紀八十年代，風君子爲了救助一位駐留世間的陰神，也是他的弟子柳依依，又自作主張冊封柳依依爲昭亭山神。

綠雪的原身是一株茶樹，紮根之地叫做神木林。神木林是一處仙家洞天，在昭亭山卻不知何處，凡人也不得見，很像丁齊所見過的方外世界。丁齊既然來到了昭亭山見到了的風君子，當然會有此一問。

風君子笑了：“神木林是神木林，能見到是能見到，見不到是見不到。既然是方外來客，又認識我，那我請你喝杯茶吧，請隨我來。”

丁齊又在心裡嘀咕道：“果然不是莊先生！要是莊先生，應該請我喝杯酒纔對呀？”他也在注意風君子到底是先邁出哪一隻腳，然後暗歎一口氣——押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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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君子先邁出的是右腳，而非丁齊先前“下注”的左腳。看著風君子邁出的腳步，丁齊莫名又有些恍惚。這裡是他無法窮其究竟的崑崙界，但若換成他已經探索“完畢”的其他方外世界，如小境湖、大赤山或琴高臺，難道能窮其究竟了嗎？

如琴高臺世界，丁齊留下了另一種方外秘法的傳承，但他能決定什麼人在什麼時間將方外秘法修到哪一個境界嗎？他知道陳容是否會變得更漂亮、小彥若能否打開琴高臺的門戶來到外面嗎？

丁齊並不能也不知，哪怕他已經走遍琴高臺世界、凝鍊了完整的心盤、能夠與天地的意志共鳴與共情，同樣也不能。因爲世界是“活的”，在自行演化。眼前風君子的腳步彷彿意味著世界的演化，哪怕丁齊剛纔猜對了，其實意義也是一樣的。

風君子離開了山路向山坡走去，丁齊緊隨其後。沒有路，是穿過山的雜花野樹叢林，偶爾能見到野生的茶樹，前方翠竹掩映間露出了涼亭的一角。

高坡有一座六角涼亭，風君子是穿捷徑過來的。涼亭有石桌石凳，有一名高簪長髮的綠衣女子站在亭微笑點首道：“見過丁先生”

她看去約雙十年華、挽著高髻，仔細看又發現那精美的長簪是帶葉的細枝，身姿窈窕容顏秀美，站在那裡遠觀似近、近觀似遠。看見她時又好像沒看清，只覺山草木景象彷彿平添萌動生機，如畫神韻天成。

丁齊不禁怔了怔，然後趕緊拱手道：“昭亭山神綠雪？居然還能見到您，幸會，幸會！”

綠雪答道：“我早已不是昭亭山神，如今的山神另有其人。丁先生不必多禮，請坐下品茶。”

風君子、綠雪、丁齊皆在石桌旁落座，說是品茶，可桌並無茶具，亭也沒有別的東西，連爐子、水壺都沒有。只見綠雪一揮袖，丁齊面前憑空出現了一隻杯子，看去是造型很常見的單耳白瓷杯，但質地雪白剔透不帶任何雜色。

綠雪再一招手，杯似出現了嫩綠色的雪花飄舞。仔細一看那是茶葉，卻沒有落在杯底，而是似隨風飄旋於杯。緊接著又有一線熱水注入，這水也是憑空出現的，似半空有個看不見的水壺在沖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