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一切沒有徵兆的屠戮,霍然間,降臨身邊,才生知道生命的可貴,才知道被蠶食的人性是多麼的甚毒。
——————張建南
第一章 木屋大鍋
一片迷霧散開,呈現(xiàn)在張建南眼前的是一片破敗後的荒蕪。不知名的樹木矗立著就像是一個個老態(tài)龍鍾的老者,死命地窺視著張建南。
顏色妖豔的花草,發(fā)散出舒緩神經(jīng)的清香,在風(fēng)中慢慢彌散。
這是在哪?張建南心頭莫名地冒出這樣的疑問。
這裡沒有路,到處雜亂無章,尖利的樹木枝條延伸出來仿似可以劃破時空。但這裡哪有時空,到處灰濛濛的一片,鋪天蓋地的混沌之色。
張建南順手從樹上折下一根樹枝,卻因爲(wèi)不小心將手掌劃破了。定眼看時,手指上紮了幾根細(xì)小的尖刺,深深地斜紮在手掌的紋路上。鮮豔的血澤從細(xì)小的口子之中蔓延而出,沿著紋路緩慢的流著,直至血液匯聚成更爲(wèi)鮮豔的深紅而墜下。
“媽的,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出現(xiàn)在這裡?”張建南一邊怕打著身上的污泥,一邊怒罵著,卻又覺得腹中陣陣飢餓。
人必須得滿足自身的生理需求,而飢餓對一個人而言是基本。
沒辦法,張建南知道現(xiàn)在必須得找點(diǎn)吃的,不然,自己定會被活活的餓死。想著自己以前富足的都市生活是多麼的自在逍遙,再看如今自己落魄的樣子,心中一陣酸楚。
現(xiàn)在又不是饑饉的年代,自己怎麼會身處這樣的窘境?況且,這裡竟看不到一個人影。越想這些張建南就越覺得心頭躁動不安。甚至於,“咕咕”叫著的腸胃都開始反著胃酸向他示威,可見自己現(xiàn)在是多麼的飢餓。
不能在這裡久待,必須得找點(diǎn)東西充飢。張建南這樣告誡自己。
手拿著一根從樹枝上掰下來的粗糙且不平整的樹枝,張建南開始在荊棘叢生的莫名花草林木之中踽踽獨(dú)行。那身本就簡單的行裝的颳得胡亂不堪。對張建南而言,走這樣的險峻的路是相當(dāng)不適應(yīng)的,儘管還年輕,但孱弱不堪的身體,不多時就感到了疲乏。
對於那些沒有叢林經(jīng)驗(yàn)的人而言,叢林不是他們遊覽探索之地,而是他們望而生畏的死亡沼澤。可能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山林間的奇珍異獸、毒蟲怪草所荼毒。所以說,沒有非常好叢林歷險經(jīng)驗(yàn)的行者是絕不可貿(mào)貿(mào)然闖進(jìn)這生命的禁區(qū)。
可現(xiàn)在擺在張建南面前的卻是相當(dāng)險絕且陌生的道路,而他竟不知道自己怎會置身於這樣的詭譎之地。
此時的他,心情徒然生出恐懼,也少不了杯弓蛇影。
有時候,忽然間,一種奇異的矮小物種竄出來都會將他驚嚇得半死。況且,叢林裡的天就不曾大敞大開地明亮過。有的只是被遮蔽的灰濛濛的天色,一切都顯得黯淡而沒有光色。
一隻黑鳥因爲(wèi)張建南的出現(xiàn)慌不擇路地從這一邊枝頭躍上另一邊枝頭,“咕咕,咕咕······”的叫個沒完沒了,託襯著一幅鬼魅般的單調(diào)畫面。
這樣壓抑的氣氛,就像是一層屏障,將張建南死死地屏蔽其中,無法暢快地呼吸。
張建南腳上磨出了一個白鼓鼓的水泡,可求生的慾望卻還是在他心底指引著,讓他竭力前行。
沒人說話,他只能自怨自艾地對著陌生的空氣交談:“狗孃養(yǎng)的,我不想呆在這裡·······人都到哪裡去了?”
但哪有人回答他。
“我不要呆在這裡,我想要自由”說這些話的時候,張建南幾近撕心裂肺狀。“我不要自己的生命如此的悲涼、落寞,我想要自由,我還有我的家人,我還有值得我真愛的朋友、親人·······”。
但想到自己的處境,張建南又覺得自己兀自說的這些言語簡直是有點(diǎn)可笑。
“我要出去,我一定要離開這裡,我要離開這裡······”。
可問題是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也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走出去?
無邊無際的煩悶,就像深沉的霧靄,縈繞在張建南腦間,揮之不去,繚繞不休。
灰濛濛的天空沉的更厲害。舉目望去,張建南所見除了樹木的枝幹,再有就是那些寬大的葉片。
樹幹上佈滿褶皺,從其粗糙程度就可以斷定,這些枝幹定然也是上了年月。就是那巨大的葉片也都呈現(xiàn)出清晰的脈絡(luò),錯落有致的密佈,亦如人身上突兀而起的血管。
行走不多時。
可能是半個小時,也可能是一個小時,對張建南而言在這裡已經(jīng)沒了時間這個概念。因爲(wèi)自己身上根本就沒有可以計時的什物。
他是真的走不動了,依靠在一處類似於藤蔓一般的植物所包裹的橢圓體上,氣喘吁吁。
此刻,苦不堪言的張建南想到最多的反倒不是自己如何逃脫,而是曾經(jīng)那些被揮霍掉的年月————那些胡吃海喝、紙醉金迷的生活。
“有什麼用呢?!自己就算想,也回不到家,也回不到從前了。”
張建南想到這些心裡就隱隱作痛,一時失控,竟哭了出來。他覺得,哭出來也無妨,根本沒有人來憐愛自己。
這裡只剩下他自己而已。
“嗚咽······嗚咽”的哭聲從張建南的喉結(jié)之中發(fā)出,聽上去晦澀又覺得像極了女人的哭聲。
可生命的樂趣,卻往往不在乎多麼的暢順,更多是絕處逢生的美好。
就在張建南覺得此生就要在這裡結(jié)束自己淺薄的生命的時候,霍然間,他擡起的眼睛,竟然看到前面有一點(diǎn)斑駁的光亮。那光亮雖說與明晃晃的月華或吊燈想必遜色好多,但是,在張建南眼中卻是給予了無限的希望。彷彿自己一下子就強(qiáng)壯起來一樣,張建南迅疾的從地上坐了起來,住著那個粗糙且沾染了不少斑駁血跡的樹枝向那光亮之處衝將而去。
和前一段行程相比,這一段行程就像是沒費(fèi)什麼力氣一樣,沒走幾步,就來到了光源處。
等到張建南佇立在光源處纔將眼前的一切看清晰,原來那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光亮,是從一處破敗的還算是稍大些的木屋之中散出來的。木屋周圍被蕪雜的長草環(huán)繞,不少植被都將枝蔓延展到木屋之上長葉開花,有的甚至於結(jié)出墨綠色的果實(shí),倒也增添了不少綠意。
但是,相比較而言,這點(diǎn)綠意倒也如星火般,相較於木屋的斷壁殘垣而言,也只能夠算得上點(diǎn)綴的份。這種莫名的荒蕪感,不是單一的感官所能夠觸及到的,而是彌散在整個空氣之中。
甚至於,空氣之中,還能夠聞到點(diǎn)點(diǎn)濃烈的味道。味道很刺鼻,這讓張建南腦袋之中出現(xiàn)了不好念想,他想到了鮮血。
張建南就一動不動的佇立在木屋的前面,望著從木屋之中發(fā)散出來的光輝,傻傻發(fā)憷。他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雙腿在發(fā)顫,就像是被魚淋溼而抖動羽毛的家禽。
但是,越是仔細(xì)地去思考,反倒是胃中的飢餓感越加的強(qiáng)烈。
最終,張建南還是被飢餓感所俘虜,緩慢的向木屋靠近。靠近再靠近,他的每個步子都是那樣的輕緩,邊走還邊用樹枝將長草分開。他這樣小心的原因,是因爲(wèi)他知道,屋子之中既然有火光,就應(yīng)定會有人在。
就是基於這種正常人的邏輯性,張建南的行動才顯得那般的遲緩,又那般的不失條理。杯弓蛇影的張建南四處打量著周圍變化,好像早就作出了一有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就適時機(jī)而立馬逃遁的準(zhǔn)備。
不過,在他靠近木屋門的時候並沒有發(fā)生什麼特別的狀況,這倒是有點(diǎn)超乎張建南的意料之外了。
正在狐疑的張建南剛想伸手去將木門推開,誰知道,猛然間,木門竟然自己毫無徵兆的就被打開了。
沒用力,真的沒用力,張建南確信無疑。看來自己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所以木門的主人才會將木門打開的。目的嘛,顯而易見,是叫自己進(jìn)去。
張建南覺得可怖非常,要是裡面真的有人,但又爲(wèi)什麼不親自出來?換句話說,就算是不親自出來,也總該說句話什麼的嗎?難道是啞巴,也不至於吧!張建南越想越就越覺得害怕,後背隱隱滲出汗水來,將背上的衣服都粘溼了,稠稠的感覺。
倒是有點(diǎn)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張建南只得硬著頭皮向木屋之中走去。但是,沒走幾步,他就感到自己的腳下有點(diǎn)不適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每一步都那般的艱難。不說是舉步維艱,單單是想向前多走幾步都是困難重重。
他不知道腳下是什麼,只能夠感覺的有一股力,再將自己的腳掌死死地扣在地面。
怎麼回事?張建南心中自問。
但是,木屋裡面實(shí)在是太黑了。
他只得勉力的向前面移動著,像一隻只知道橫向通行的螃蟹,只不過這隻螃蟹的走路姿態(tài)有點(diǎn)滑稽。
木屋的門是開了,但是,主人在哪裡?張建南四下裡張望,終究一無所獲。可是,就在自己剛纔四向裡張望還毫無徵兆的黑暗之中,正色目向到前方的時候,眼睛一抖,眼前一陣模糊。等到模糊感消失殆盡後,一束火光猝然間出現(xiàn)在眼前,毫無徵兆。
定眼看時,原來,在自己前面不遠(yuǎn)出正支著一口大鍋。可能是距離遠(yuǎn)的原因,根本看不清晰鍋裡面到底是什麼什物。
一時間,張建南的好奇心就像是旱季來臨時開裂的土層,擴(kuò)散開去。腳下儘管很費(fèi)力,但是,張建南還是勉強(qiáng)讓自己向前行進(jìn),儘可能的靠近那口大鍋想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什物。
他向前吃力的邁著步子,一步,兩步,三步······每一步都顯得那般的舉步維艱。
那口鍋就被擺放在距離他不遠(yuǎn)的地方。鍋下面燃燒乾柴的火焰不時地向高處躥出一大截,昏黃色的火舌如有靈性般跳動著。
張建南心中開始忐忑不安起來,全身顫慄不已。
鍋中的沸水冒著騰騰的熱氣,在不遠(yuǎn)處的張建南已經(jīng)感覺到了那份熱度。他勉力的向前移動著步子,但是,在快要接近大鍋的時候,眉目卻是一蹙。因爲(wèi)就在眼睛觸及到的地方,就在火焰可以照亮的地方,橫豎著擺著數(shù)十具屍體。
張建南心中凜然,他怎麼也不回想到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會是這般血腥的場面。他喘著粗氣,全身僵滯下來,不再向前移動。
那些屍體哪還是完好的,都零碎的散落一地。鮮豔的血澤在地面上蔓延,像極了一股股細(xì)小的支流,而這支流於張建南而言是他一生之中都不曾遇見的深紅。
“爲(wèi)什麼······怎麼會?”張建南驚恐的向後退去,但就是邁不開步子。此刻的他有點(diǎn)旗鼓南下,前進(jìn)不得,又後退不得。
我不要在這裡,我要離開這裡。這是張建南內(nèi)心之中最爲(wèi)強(qiáng)硬的呼喊。
可是,事實(shí)卻又和他心中所想南轅北轍。
他的僵滯下來的身體,就像有外力在扶持著他一般。他後退不得,可是在向前移動時,所邁的步子居然相比於之前越邁越大。
他咬著牙,想讓自己停下來。可是,這身體簡直就不是他的一般,他人不住地前行。
不多時,那口煮著什物的大鍋就在眼前,觸摸可及。張建南有種不祥的預(yù)感,他竭力的讓自己閉上眼睛。
是的,他站在了大鍋的前面。張建南能夠感受到滾滾的熱浪向自己襲來,就像自己用吹風(fēng)機(jī)吹頭髮吹潮潤的臉頰一般。
不行,我不能在這裡。張建南心中歇斯底里的呼喊。
可是,就在他想這些的時候,眼睛卻是霍然間睜開了,毫無徵兆。他又是一凜,大爲(wèi)驚駭。
“啊······”他猛力的喊了出來。
他看到眼前的燒著沸水的滾熱大鍋之中,赫然間煮著一枚泛白的人頭,還有手掌、腸子。甚至於,他看到了一顆心,而那顆心好像還在不住地顫動。
張建南不想再看下去了,但是,有什麼辦法,自己的眼睛就是死死地盯在上面,不眨一下,睜得溜圓,毫無疲勞之感。
那人頭上面是黑漆漆的髮絲,被水打溼後緊緊地粘連在頭骨上面。裂開的頭骨之上好像還有白花花的已經(jīng)被煮熟的**。空洞的眼凹之中哪還有什麼眼珠。兩顆眼珠掉落到鍋中,飄浮在沸水之上,毫無光澤。
鍋中的手掌早就被煮爛了,皮肉都裂了開,裸露出白森森的骨頭。那骨頭好像還在做著最後的抗?fàn)帲浪赖乜圩¤F鍋的邊沿。可能他以爲(wèi)自己還長在主人的身上。而主人卻早已見了閻王。
“誰?是誰幹的?給我出來。”張建南乾澀的嗓子竟然冒出了聲音,喊奪出來。
可是,整個木屋除了那些散在地上的發(fā)著黴味的屍首外,根本沒有應(yīng)他話的人。
忽然,一個詞從張建南的腦袋之中冒了出來,他想到了“鬼”。
對,一定是鬼,張建南在心裡反覆的重複道,一定是鬼,一定是鬼。
可是,鬼在哪裡呢?除了這座殘破的木屋,還有這口被木火燒的沸騰的湯水,對了,還有那些仍在鐵鍋之中的人體零碎的部件外,還真的沒有其他的什麼。
“不對,一定是有的。”張建南自我言語。
霍然間,他好像感覺到了什麼。他猛力的回過頭來,而就在回過頭看到下一幅畫面的時候,他不由得吃了大驚。
他的面前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站著一個人。而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他自己。
那個“自己”蹙著眉條,嘴中不知道在咀嚼著什麼。而他的手中赫然捧著的是一塊還沒熟透且粘著淋淋血絲的肉塊。
他是在吃人肉。
張建南胃中作嘔,恨恨地吞了口口水,眼睛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個和自己長相竟然絲毫不差的男子。
而男子竟然對張建南也絲毫不畏懼,也呆呆地望著他。一瞬間,張建南感覺腦袋之中有一陣錯亂之感。
“你是誰?”張建南雙腳發(fā)顫,但還是強(qiáng)裝鎮(zhèn)定,低聲冷冷地問道。
而那男子已經(jīng)大快朵頤的吃著自己手中的肉塊,沒有停下來和張建南說話的意思。只是男子在聽到張建南聲音後所蹙的眉頭更加的堆積了。
“好了,你別再吃了,你到底是誰?”
但是,和自己長相極具類似的這個男子依舊吃著手中的血肉,嘴中不時地發(fā)出“咯咯”地笑聲。
張建南再也容忍不住面前這個男子對自己的不言不語,再也忍受不了這個男子對自己的不屑一顧。
“你給我停下,快點(diǎn)。”
在張建南暴喝聲中,男子停住了蠕動的嘴巴,一雙深鎖的冷眸緊緊地盯著張建南看,就像可以將張建南看得脫點(diǎn)一層皮一樣。
之後,男子竟然眼眶之中流淌出淚水來,嘴裡喋喋不休的說著:“你吃嗎?你吃嗎?你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