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張在和非也將幾人安葬,特意將非刀和非真葬在了一起。
倆人跪下,深深拜下……
往事如昨,似婉容還在,天人相隔,已淹沒塵埃。
逃跑的角雉等人負傷快速追上萬妖王的隊伍,將事情經過詳細稟告了上去。
萬妖王眉頭微皺緩緩開口道:“擒龍?!呵呵,有些意思了,不用管他們,大勢已定,他們幾個又能怎麼樣!”
雲旭趕忙上前恭敬地說道:“若是他們向雲門通風報信呢?”
“呵呵,怕是他們上不了雲門那座山!不過,依照計劃,你也該去雲門了,別讓你師叔等急了,他可是等這一天等了很多年了。”萬妖王對著雲旭說道。
“雲旭知道該怎麼做了?!彼f完即刻取了一把長劍在身上猛然劃了幾道口子,然後裝作負傷很重的樣子化作一道青光激射而走。
一身灰色道袍裹身,左邊臉頰有道刀疤的中年男子站在張在和非也身邊,神情嚴肅,靜靜等待。幾人在這荒山之上,默默無語。張在一直低垂著頭,一如回到了當初村子被毀後他安葬他父母親時的情景。他回想起很多,想到了是空師父的慈祥面容、想到了非刀師兄的教誨、想到了非真師姐的照顧、想到了他們倆經常的鬥嘴,想到了……,太多太多,他有時候覺得自己是不是一個煞星,爲什麼身邊的人都會離去?!張在無法忍住地又一次放聲大哭……,而後便跪在那裡一動不動。
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天三夜,張在還是沒有動過一下,那散下的頭髮已經蓋住了他全部臉頰,非也在一旁,時不時地看一下他,想說些什麼,卻說不出來。
夜晚格外的涼,只是再涼,估計也不會涼過那悲傷的人心吧。
劈哧一聲驚響!
一道閃電劃過夜空,轉眼雷聲隆隆,大雨便傾盆而下,雨水打溼了張在全身,將他的亂髮溼成一段一段,露出那睜著卻呆滯的滿是血絲的眼眸。非也忍不住了,大喊著:“過去了,沒法回來了,你振作點啊。張在,你聽見沒有!”
可無論非也怎麼搖晃他,都無法改變他那無神的雙眼。
嘭,一隻金色的佛鉢掉落地面,沒一會便積滿了雨水,然後慢慢溢了出來。
一把雨傘悄悄遮過非也的頭頂,他回頭看去,大喊道:“你爲什麼不早些出來,去救它們!爲什麼?!爲什麼?!”
灰袍男子一語不發,靜靜看著她。
非也慢慢也沉默了。
不知何時,張在的眼眸呆呆地望在了那鉢積水上,有那麼一瞬,他眼眸動了一下,心中突然明悟:“雨水無情,佛鉢有情,即便容納不了,將其淹沒,也會無怨將其引入大地,師父救人無數,施恩有情,非刀非真,妖魔殊圖,卻情如一人,愛便是包容,體諒萬物,此視爲一切有情!自開覺,亦能開一切有情!”
三、四層境界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關鍵在於是否悟道,有些人轉瞬便成,而有些人窮極一生也未觸及邊緣。在張在覺悟的這一瞬間,他體內的那棵柳樹枝條突然長滿綠芽,接著長出一片片的綠葉來。而在他體內原本的黑綠氣流,也變成了黑藍色。
哐!
張在周身忽然亮起璀璨天藍之光,在這夜色下格外耀眼。
灰衣男子和非也均是一驚,同時喊出:“四層天藍境!”
慢慢地他們眼中出現一個落寞的身影,正咬破自己的指尖在面前兩塊墓碑上各寫了倆個字:
“天下!生死!”
然後,張在緩緩擡起了頭,望著夜空,迎著冷雨,站了起來。回頭看了看他倆,邁步離開。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取下牆上那副佛字,記得師父臨死前說道:“舍利”倆字,他看著這幅畫,卻怎麼也不明白什麼意思,搖了搖頭,收了起來。
轉身看見非也正望著自己,說道:“我沒事。”
然後他轉眼看向灰衣男子,開口問道:“敢問這位前輩究竟是何人?爲何救我們?”
灰衣男子望著張在,之前那個弱不禁風的少年如今卻讓他有些看不透了。他緩緩開口說道:
“我乃北方獸族擒龍!”
“那次在千回城也是你救了我們?”
“算是吧。”
非也問道:“爲何獸族之人要殺了我們,而你卻救我們?你是想在我們身上得到什麼嗎?”
擒龍望著非也,眼中透露著一絲哀傷,然後他也沒多說,嘭的一聲,便化成了大灰的樣子,然後又重新回到人形。
非也眼睛都直了,“你,你是大灰?”
“我是擒龍!”
“爲何一直在我身邊?”
“爲了保護你?!?
“爲什麼?”
“因爲我答應過你娘?!?
“你認識我娘?”
“你還沒出生我便和她認識了。”
“你娘叫童遙是吧?”
“你到底是誰?!”
擒龍:“既然事情到了這個程度,我也無需隱瞞什麼了。其實,非也你的真名叫做童不悔,你孃親叫做童遙,乃是上任萬獸王之愛女,我和你娘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那時我雖對你娘心儀,但她卻只待我如兄長。十幾年後,老萬獸王按照族規將她許配給現在的萬獸王果峰,雖你娘百般不願意,但也執拗不過她父親,做了果峰妻子。只是沒想在結婚那天,人族突然攻入北部獸族。當時的帶頭之人名叫雲龍,此人無可匹敵,且豪氣雲天,隻身一人便直接闖入獸族總壇,當時你娘也是英氣煞煞,從不服人,便與那雲龍大戰了一天一夜,到了後來,倆人卻是打出了情分,你娘居然傾心於他,再後來毅然舍了獸族孤身一人去了中州雲門。一年後你便出生了,果峰當時一心爲奪王位,暫時沒去管這事。只是他本身乃極惡小人,瑕疵必報,我料到他定然不會放過你娘,便暗地跟隨。那雲龍本是可執掌雲門之人,卻是爲了你娘放下權勢,我心裡也是放下了。你爹孃倆人來到南部空明山附近隱居。只是禍不單行,萬獸王執權後大肆用兵南下,借獸族禁用至寶萬獸璽之威,將雲門團團圍住,更是殺伐無度,濫殺人族之人,雲門幾次攻下都被萬獸王用那獸璽擋了回去,後來雲龍得知消息,趕回,與之大戰,也只能平手,他自知此事因他而起,不忍天下百姓被無辜屠戮,便執劍自刎。臨死前萬獸王曾答應他倆個條件,一是撤回北部,永不南下,二是放過你們娘倆。萬獸王當時口允,但後來還是找到你娘藏身之地,將其無情殺死,而你卻是被藏在了一處秘境,你孃親在彌留之際,將你藏身之地和名字告訴了我,希望我能照顧。我和你娘雖有緣無份,但也情誼深厚,不忍你再遭毒手,當時我亦是不滿萬獸王背信棄義,卻是爲你娘出頭,與萬獸王大大出手,叛出獸族。後來根據你娘留的線索找到了你,擔心你在我身邊遲早會被發現,便將你就近放在了非空寺門口,之後你被是空收留和成長的事你自己應當都知道了。我也始終將你當成自家女兒,從此便化身灰色大狗,伴你左右。
非也聽到這些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擒龍,滿是不敢相信。說道:“你在說些什麼?”
擒龍看著她說道:“都是真的,不悔!”
非也跌到在地,看向那灰袍男子,嚷道:“你胡說,我爲什麼要信你!”。
擒龍輕輕一笑,拿出一物?!澳憧催@個?!?。
不知何時,擒龍手中多出了一尊白綠玉璽,整個形狀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奇異野獸。擒龍左手輕輕一按,嘭的一下,幻化出一個女子身影,眉清目秀,嘴角含笑,仔細望去倒是和非也很是相像,而後在她身邊突然多出一個白袍男子,這男子面容平凡,但眉目之間卻有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而後在他們手中又多出來一個嬰兒,正嗷嗷哭泣,那男子拿出一隻小鼓在那嬰兒面前笑著晃了晃,頓時逗得她呵呵笑了起來,小手伸著要去拿那小鼓,男子看向那美麗女子輕柔一笑。
非也在看到那女子的時候只是一愣,但在看到那隻小鼓的時候卻是心中大驚,痛哭起來,衝著幻像大喊:“爹孃……”,只是嘭的一下,那些影像便消失過去。
非也坐在地上,低頭不語。沒一會她從腰間拿出一隻和鏡像裡一模一樣的小鼓,怔怔地出神。
擒龍慢慢蹲下,輕撫著非也的後背,然後慢慢將那白綠玉璽放在她腳下,說道:“此物便是萬獸璽,你只需將自身血液滴落其上,再按我給你的口訣凝練一番,便是你的了。此物可復活所有在你身邊死去的獸族之人。不過復活後卻是再也不能入六道輪迴中,歷代萬獸王以其不尊死者爲由將其封印,這代萬獸王窮兵黷武,欲稱霸中原大洲,卻是不顧告誡,將其重新祭出。十幾年前就是靠著這個將雲門困住的?!?
非也低著頭說道:“爲什麼給我?”
“此獸璽本該歸你,它雖然長久被封印,但要真正開啓,只有萬獸王直系血脈纔可,當今萬獸王果峰是靠著接任職位換來的獸族傳承強行開啓的,效果不足一半。你若開啓,可召出守護獸靈。”
“妖魔倆族北上,定然是針對大相寺和雲門而去的,這些計劃估計兩年前就應該開始了,可能是兩年前我出手滅了妖族的那個棠設,留下了氣息被萬獸王查覺,才暫停去尋找我,其實是爲了找這萬獸璽。到了如今形勢,幾大種族皆動,看來是大戰難免了,他們定然會去進攻雲門,若雲門陷落,則中原大洲將盡數轉手,到時候天下將不得安寧,百姓定將被屠戮乾淨。我們儘快趕去雲門,或許還能盡一份力,我也想和那果峰了結了結當年恩怨了。
一直未開口的張在忽然問道:“你是說他們早在兩年前就已經開始行動了?”
“恩,不會錯?!?
“那是不是兩年前人族很多村子被毀,也是他們所爲?”
“看他們現在的行動,估計是先將雲門注意力引到北方,這樣南方的妖魔兩族便可很輕易地北上,若是這樣的話,那攻擊人族村子便是最好的吸引仇恨的方法了。”
“呵呵,原來一切都是陰謀,爲什麼要傷及無辜尋常百姓?!?
“若是讓他們得手,將會有更多的村子被毀去?!?
非也問道:“你是說那果峰會在雲門山峰嗎?”
“恩。”
非也:“我們去雲門!”,然後一劃手指,將滴落的鮮血盡數引入了那白綠玉璽中……張在擡頭看了看天空,陰霾滿布,這是大戰開啓的前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