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圈腿死了,死得很從容,臉上帶著一抹解脫般的微笑。似乎死對於他來說,並不是那麼的可怕和恐懼。當(dāng)他嚥氣的那一剎那,雖然他臉上帶著解脫的笑容,但他流出的那兩行淚水,卻深深觸動了我。我心裡彷彿就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撞過一般,難受極了。
我心煩的走出病房,坐到了走廊休息的椅子上。師父他們還在裡面,應(yīng)該是在看羅圈腿最後一眼。我長長的嘆了口氣,心裡亂哄哄的。我知道,這一次的事情,我肯定不能再置身事外了。這裡的人當(dāng)中,只有我和李天關(guān)係最好,最瞭解他。
羅圈腿的死並不是我下的手,師父他們也相信了我,照這麼看來,符合條件的唯一嫌疑人就只有李天一個人。而且羅圈腿也曾經(jīng)說過,就是李天傷的他。看來,我必定要去找李天問清楚這件事情了。
從我認(rèn)識李天開始,我一直覺得他過於神秘,身上有著太多的秘密和謎團(tuán)。所以一開始我都刻意的和他保持著距離,但從後來的接觸來看,我知道他是一個善良的人,一個可以值得我去交往的人。雖然我們慢慢成了朋友,成了可以交心和託付性命的朋友,但我在心裡還是和他保持著一個坎。
這個坎就是關(guān)於李天的身世,李天的過往。從我有意無意,旁敲側(cè)擊問過他的身世,他避重就輕的沒有回答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問過這些問題。我就感覺到,這是他的一道不可逾越的底線,如果有一天,我越過了這條線,知曉了他的一切,那麼,我們肯定連朋友都沒得做。
在這個世界上,人其實是寂寞的,尤其是你有了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之後,你會很害怕失去這個朋友。我對於李天,也是如此。所在我現(xiàn)在坐在這椅子上,感覺渾身的不自在,身體疲憊極了。我突然很想去問李天,希望他回答我這一切都只是一個誤會。但我又很害怕,我又不想去問他,只想回家,好好睡上一覺,什麼都不去想。
我正雙手託著頭坐在椅子上胡思亂想時,師父他們出去了。橘皮臉去叫了醫(yī)生,醫(yī)生立馬就進(jìn)到了病房裡,隨即開始了一系列的檢查和走過場一般的搶救。我知道現(xiàn)在這裡已經(jīng)沒有我的事情了,我感覺有此茫然,和師父打了個招呼,我就開始往樓下走去。
我剛轉(zhuǎn)過身,師父拍了拍我的肩膀,沉重的說道:“帶我們?nèi)フ依钐彀桑 ?
我愕然的擡起頭看了看師父,本想開口拒絕,但看了看師父臉上的哀痛之色,我立馬就低下頭,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只得沉悶的點點頭。
我們一行三人就這樣默默的下了樓,我回頭望了望醫(yī)生正進(jìn)進(jìn)出出的病房,我知道,下一分鐘羅圈腿就會被拉進(jìn)冰櫃,然後躺在太平間裡等著被火化。師父嘆了口氣,對我說道:“這幾天我們就住在你那兒吧!如果碰到大師兄我們也好解釋,當(dāng)務(wù)之急就是找到李天!”
我嗯了一聲,沒有說話,默默地走下樓梯。師父和楚先生攔了一輛出租車,坐了上去,向我一招手,我也默默坐了進(jìn)去。師父對司機(jī)說出李天所住的地址,讓他送我們?nèi)ツ恰?
汽車嗚咽了兩聲,開動起來。師父看著一旁默默無語的我,說道:“我們現(xiàn)在就去找他,把事情弄清楚,對大家也好有個交代。”
我嗯了一聲,心想道:“可以在羅圈腿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用道門法術(shù)下重手傷他的人,除了李天,似乎再沒有任何可疑的人選了。打傷羅圈腿的人肯定是李天。我們此去,拋開會不會動手的話題不說,我們這一去,我和李天肯定是做不成朋友了,也許,還會變成敵人。變成互相攻擊,你死我活的敵人。”
我嘆了口氣,轉(zhuǎn)念一想:也許他能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一個合理的理由。但隨即我就搖了搖頭,這似乎不太可能,我這只是一廂情願的自欺欺人罷了。我揉了揉疼痛的太陽穴,心裡生出一種無力感,管他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汽車駛得飛快,沒有多久便停在了師父指著的地方。我下了車,看著前面熟悉的大門,心裡無比沉重。付了車費,我跟在師父他們後面,楚先生一把推開了門。他推開門的一剎那,我心想:但願李天現(xiàn)在不在吧!
也不知道是我的念力強(qiáng)大還是李天正好有事出去了,我們找遍了院子裡的每一個角落,李天就是不在!我心裡那沉重的感覺突然鬆了一點。我知道,這樣子也不是辦法,遲早我還會和李天碰上的,到時候卻怎麼去面對。
師父和楚先生都皺著眉頭,問我李天平時還會去什麼地方,我想到了一個地方,那便是道門後山的遺址,也許李天這會就在那個地方,但我卻沒有說出來,那地方太遠(yuǎn)了,如果我們現(xiàn)在趕去的話,肯定得天黑才能到,沒準(zhǔn)我們趕去之後李天早已經(jīng)不在那了。
師父和楚先生也沒有辦法,我們?nèi)嘶氐搅死钐焖〉姆块g,坐在椅子上等他。
我坐得有些不奈煩,感覺這椅子坐起來頗讓人心煩。大約坐了一個多小時,楚先生和師父也坐得不奈煩了,他們倆站了起來,在屋子裡來來回回的走著。楚先生走了一會,一回頭,撞上了低著頭也在來回走動的師父,他乾脆停止走動,站到了李天所供奉的神位面前,端詳著這些神位。
他四處看了一會,頗覺得無聊,又看了看那幅對聯(lián),那幅對聯(lián)很破舊了,但上面蒼勁的大字依然讓人有一種心跳加速,心情激動的感覺。
我不懂書法,更對這幅對聯(lián)沒有興趣,只是走入旁邊的臥房,在土罈子裡取出那些封存好的山雞肉,拿出給師父和楚先生吃,今天從出門開始,我們還沒有吃過東西。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常聽人說,人在極度生氣和悲憤的情況下,是沒有胃口吃飯的,根本感覺不到餓。
但我卻覺得這似乎有些誇張了,我心裡再怎麼不舒服,再怎麼悲憤,肚子卻還是餓得慌。師父看著我熟門熟路的拿出這些東西,他只是略爲(wèi)驚奇的看了看我,沒有說什麼,接過東西,坐在椅子上開始心事重重的吃了起來。
我走到楚先生旁邊,遞了一個雞腿給楚先生,我手都遞出去半天了,楚先生卻沒有接,他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幅對聯(lián),臉色越來越難看,眉頭深深的皺在了一起,似乎在苦苦思索著什麼。我也有些好奇,看了看那幅我已經(jīng)看了很多次的對聯(lián),上聯(lián):血海深仇,家恥未雪豈能茍且偷生!
下聯(lián):橫增殺戮,大恨不償焉可避世埋名?
看了幾秒鐘,我搖了搖頭,沒有什麼頭緒,不明白楚先生爲(wèi)何對這幅對聯(lián)如此感興趣,莫非楚先生是書法迷?我搖了搖頭,輕輕碰了碰楚先生的胳膊,把雞腿遞了過去。
楚先生一驚,轉(zhuǎn)過頭看到我遞過來的東西,他也沒有細(xì)看,直接接了過去,眼睛立馬又回到那幅對聯(lián)上面去了。我自感無趣,坐回了椅子上啃著肉塊。
楚先生拿著雞腿卻並沒有吃,他捏在手中,眼睛片刻不離的盯著眼那幅對聯(lián),眉頭糾結(jié)在了一起,他口中輕輕念道:“李天,李天……”
我聽到楚先生的唸叨,心想這是怎麼了,楚先生怎麼神志不清了還是咋的?我疑惑的看了看師父,師父也發(fā)現(xiàn)了楚先生的反常,他走了過去,輕輕喊道:“師兄……”
楚先生手一擺,作了個禁聲的動作,立馬快步走到那些神位面前,仔細(xì)地端詳著神位。我看在眼裡,心想,不知道楚先生髮現(xiàn)了什麼?但我這時根本沒有什麼心情去看熱鬧,只是只顧自的啃著手中的肉塊。
楚先生逐個看著那些神位,口中不住的唸叨著那些神位上的名字,臉色越來越難看,我看著他的臉色,心裡也感覺有些不對勁,莫非,這對聯(lián)有什麼問題?我也顧不得再去吃東西,趕緊站了起來,站到了師父身旁,輕聲說道:“師父,楚先生這是……”我話還沒有說完,師父立馬衝我擺了擺手,讓我不要說話。
我嗯了一聲,看著楚先生。這時,楚先生突然轉(zhuǎn)過頭,臉色異常難看,他看著我,嚴(yán)肅的說道:“林風(fēng),你先出去一下,我和你師父說點事!”
我嗯了一聲,轉(zhuǎn)身走向門外。我站在門口,依稀聽到楚先生在說什麼存思崖,什麼李天家族什麼的,但我也沒有心情去偷聽,只是模模糊糊的聽到一些隻言片語,楚先生說這些話的時候口氣很激動,連站在門口的我都聽出來了。師父也頗爲(wèi)驚奇的附和著,和楚先生壓低聲音急速的說起了話。
不一會兒,楚先生和師父一臉青紫的走了出來,我看著他們,還沒有說話,楚先生便深深的嘆了口氣,對我說道:“我們回去吧!”
我心裡早就盼著走了,但還是疑惑的說道:“不等了嗎?”
楚先生搖了搖頭,說道:“不等了,不等了,以後,你也別來了吧!”說著,他嘆了口氣,疲倦的向前方走去。我看了看師父,師父也是失魂落魄的樣子,嘴裡喃喃說道:“五師兄,看來,這個仇是不能報了?”我驚奇道:“師父,怎麼了?”
師父搖了搖頭,沒有說話,追著楚先生的腳步向前走去。我心裡納悶極了,卻也不知道他們爲(wèi)何這樣,只得嘆著氣,把門拉上跟在他們身後,向著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