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聽晚試水溫的動作一頓，擡起頭來看恆恆，一邊招手讓他過去：“恆恆怎麼突然這麼問？是不是今天去醫院的時候聽到了什麼？那個叔叔跟你說的他會跟我們一起？”
恆恆搖了搖頭。
“不是的，我跟外公很晚纔去，叔叔一直睡著沒醒來，都沒進去看他。”
把沐浴露往榮景恆身上抹，加快手上的動作就怕洗得太慢，孩子站久了感冒著涼之類的。
“那你怎麼就問媽媽這個問題呢？”
“我聽姨丈跟乾爸爸說的，末末當時也有聽到。”
榮聽晚沉默，斂眸沒有說話，只是在心裡大致猜想著在那種情況下，況明宇跟徐政厚會說些什麼。
大約過了有十幾秒鐘的時間，她纔回過神來問了榮景恆一句：“那恆恆想跟那個叔叔一起生活嗎？你喜歡那個叔叔？”
小傢伙當即眨了眨眼睛，那是小孩子沒藏住心事的表情。
“媽媽喜歡，我就喜歡。”
到底還是孩子，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卻沒能藏住，榮聽晚彎脣，沒有拆穿榮景恆的心裡。
洗完澡後，小傢伙就很自覺上牀睡覺，也不看書了，安靜躺下蓋好被子。隔著一個大公仔，旁邊就是睡得很香的榮瑾末。
“媽媽過去跟外公說會話，你陪著妹妹睡覺，會害怕嗎？”
榮聽晚靠在牀頭，手輕輕地撫著榮景恆的額頭，就怕她走了，這麼大的一個房間，小孩子會害怕。
“不會，媽媽你去吧，有妹妹陪著。”
“那好，媽媽很快就回來。”
“嗯。”
榮子靳還沒睡，榮聽晚敲門的時候，他也纔剛洗完澡，戴上眼鏡走過去開門。
“孩子都睡著了？”
“嗯。”
“進來吧。”
時間太晚的緣故，榮子靳沒有泡茶也沒有衝咖啡，只是給榮聽晚端了一杯溫開水，自己坐在主位上翻看著今天的報紙。
事實上，也就是做做樣子罷了，等著榮聽晚主動開口。
“他……情況怎麼樣？”
“哦，誰啊？”
“……”
榮聽晚抿著脣，有些不自然。
從報紙中擡起頭來看，隔著眼鏡，榮子靳盯著榮聽晚看，絲毫不放過她臉上那些細微的表情。
“蔣荊南嗎？還好吧，沒死，不過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麼嚴重？
“我當時沒有碰他，也沒有做出什麼過分的動作，他不至於傷得那麼嚴重吧。”
從休息室離開後，榮聽晚也沒見過蔣荊南，聽說他被送去醫院，她也沒有提著裙襬奔出去看一眼。
所以根本不知道當時的情況如何，反倒是榮瑾末，在車上的時候就提到過，流了很多血。
“我聽說他在南城的時候出過車禍，肋骨斷了兩根？興許是情緒太激動，這傷都還沒好就跑過來，傷口裂開也是正常的事情。”
榮子靳把報紙摺疊好放在一邊，託了託眼鏡，整個人往後靠著沙發。
“我去醫院的時候，他已經從搶救室出來轉到了病房裡，送去醫院很及時，也就沒有太大的生命危險，不過躺牀休息數月是免不了的了。”
聽到這句話，榮聽晚垂下眼簾，應了一聲嗯。
“既然擔心，爲什麼自己不親眼去看一看。”
榮子靳的手指在沙發把手上敲了敲，對於自己的女兒，他也算是瞭解的，嘴上跟行動上是狠了點，絕情起來也讓人覺得心寒，可實際上，心底還是柔軟。
如果真的不在意的話，也不會深夜還不休息，過來詢問蔣荊南的情況了。
榮聽晚攤開手來，捂住臉，低著頭深呼吸，長舒一口氣。
“我覺得我真的是很矛盾的人，別人把日子過得幸福美滿又輕鬆，我偏偏一路走來，把自己折磨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對他說了那麼狠的話，甚至想象著不是在休息室，而是在教堂，當著所有人的面狠狠羞辱他一番，可是到最後，我也沒有感覺任何的快感。”
碎髮掩住了她臉上的神色表情。
“你是把自己逼得太緊了。婚姻這一條路，上一輩人走過的，坎坷的，都成爲一種經驗留給了你們。我跟你媽媽之間，有太多太多遺憾，相愛恨晚，最終我還是令她失望。其實我們本可以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就是因爲執念，跟誤會。”
愛情裡，有千百種樣子。
不是所有人都一帆風順，細水流長地走到最後。
往往你以爲能夠避開的盲點，就那樣輕而易舉地踩進去，太愛，纔會繞彎路。
執念太深，纔會放不開，難道不是嗎？
其實在後來，顧家跟榮家施與蔣荊南的壓力已經很大了，換做是別家的大少爺，不一定現在還能翻身站起來。
就在那時候，蔣氏被收購，蔣拓因病去世，樑家沒落的時候，所有人指著蔣荊南議論紛紛，多難聽的話都有。
什麼私生子就是私生子，純粹回來報復。
坊間傳言，蔣荊南就此失勢，永遠不可能翻身了。
但沒有，他在經歷一系列變故後，沒有像看好戲的那些人猜想中一樣一蹶不振。相反，他的用雷霆手段針對樑家跟容家，翻臉不認人的樣子另一些不懂豪門家族之間恩恩怨怨的路人甲乙丙丁覺得陌生可怕。
所以，榮子靳站在一個商人的角度上看，他是欣賞蔣荊南的。
只是站在父親的角度，他還是對蔣荊南頗有微詞，可眼看著榮聽晚用這樣的方式逐漸迷失本心，他開始思考著，是不是不該放任孩子們就這樣錯過去。
畢竟人沒有那麼多個二十年。
錯過了，就只能像他這樣一輩子孤獨一生在後悔跟遺憾中度過了。
離開之前，榮子靳告訴榮聽晚，選擇權還是在她身上的。
翌日，榮聽晚起得晚，醒來的時候，末末已經坐在牀邊跟恆恆小聲說著話，隱約聽得見幾聲爸爸。
沒想到她能這麼容易接納蔣荊南，榮聽晚倒是挺意外。
“我今天要讓媽媽帶我去，哥哥你去嗎？”
“不去。”
末末嘟著嘴一臉可惜：“那爸爸就看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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