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離枝甚至可以想象的出,葉若虛在收到休書時,會是怎樣的恨她與心痛。
前者她不怕,後者……是葉若虛應(yīng)得的!比起她給予自己的,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呢。
呃……不過,安如晦想告訴她的,恐怕不只是這些吧!
太子殿下的言下之意無外乎是:你死了這條心吧!出去了也沒用,見不到你的夢中仇人的!
怪不得這貨沒有生她這次出逃的氣,敢情是因爲(wèi)早就知道她就算出去了也見不到安如瑾啊……
嗚……有個太過聰明的相公就是這點不好,什麼都看得透透的,連點屬於自己的小秘密都木有了。
“那、那我就不出去了,正好可以在家呆著多歇幾天?!?
安如晦斜她一眼。
“我發(fā)誓!”葉離枝連忙豎起三指。
對方卻好像對她說的跟真的似的謊話免疫了,兀自沉吟了一會兒,道:“身懷有孕的人總呆在家裡也不好,等過幾天你的傷口再好一些,我便帶你去一個地方?!?
“哪裡?”
等去了,葉離枝就知道了。
這是一座蓋在半山腰上的寺廟,看起來年代久遠(yuǎn),香火卻依舊鼎盛。
站在山腳向上望去,一層層的石階一眼望不到頭,直通雲(yún)霄,單是看著就讓人覺得腿軟了。
“廟裡的和尚說,心若誠,心想的事便成,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卑踩缁拚驹陔鼥V的晨霧中,仰望著草木蔥蘢的高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今日休沐,難得不用上朝,他便用這時間來陪她出來散心了。
“也許吧?!睂渡衩?,葉離枝也有著一份敬畏之心,若非被逼得走投無路,她也不會生出歹心去害別人。
但有的人,就是能逼的狗急跳牆、兔子咬人,若不收拾了他們,就等著被他們收拾吧!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願意一試。”
安如晦說著,突然撩起衣襬,跪在了第一層的石階上。
趁著葉離枝還在愣神的功夫,他雙手合什,輕聲道:“希望我和我愛的人,能夠白頭偕老,生死不離?!?
他認(rèn)真而虔誠的朝著大山磕了三個不含任何水分的頭,站起後繼續(xù)走向下一層石階,跪下,再次雙手合什的祈禱道:
“希望我愛的人平平安安,快快樂樂,一生無憂?!?
又是三個標(biāo)準(zhǔn)的大禮。
再站起,再拾級而上,再跪,再許下自己的真心所願,如此反覆,竟是要準(zhǔn)備就這樣一跪三叩頭的走到山頂了。
這樣緩慢的速度,倒是不用怕葉離枝會累著或跟不上。
可葉離枝就像雙腳被人釘在了原地似的,看著身形高大的男人一次次的在自己的視野中矮下身去,跪天跪地跪父母的雙膝毫不猶豫的爲(wèi)自己而跪,就覺得眼眶酸的厲害,哪怕死死的咬緊下脣,仍是止不住喉頭的哽咽。
兩人的距離拉開好一段後,還能聽到風(fēng)中隱約送來‘願折十年壽’‘護她們母子平安’的字眼,山裡的晨風(fēng)是那麼涼,可她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要被這個人給熔化了。
原本跟在安如晦身後的侍衛(wèi)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難掩震驚之色。
以往,只有別人去跪太子殿下的份兒,哪怕是皇后和皇上,也早已免去太子的大禮了。
現(xiàn)如今,爲(wèi)了一個人,太子爺不僅甘願下跪,看這架勢,還是要打算一路跪到石階的盡頭去麼!
侍衛(wèi)的職責(zé)便是保護主子,眼見太子的身影變得越來越遠(yuǎn),幾個侍衛(wèi)忙擡步想要跟上去。
可再一看腳下的石階,又覺得若是自己就這樣站著走上去,都有種褻瀆了通往神明之路的錯覺!
“小夫人,您看……我們是不是要跟上去?”侍衛(wèi)首領(lǐng)忍不住上前一步,遲疑著問。
葉離枝猛地回神,這才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在這裡呆了很久,驀地發(fā)現(xiàn)前方的身影已經(jīng)遠(yuǎn)到快要淹沒於霧氣之中,她沒來由的生出一股心慌,二話不追便拎起裙襬追了上去。
這一天的時光,都毫無疑問的消磨在這山上的石階之中了。
回到府裡時,已是金烏西沉,早上出發(fā)時還滿心雀躍的葉離枝,早已變得沉默下來,到家之後哪兒也不去,而是安如晦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回頭望向這個被小跟屁蟲附身的人,安如晦笑問:
“怎麼,終於發(fā)現(xiàn)你家相公英武不凡,舉世無雙,決定從此以後與我孟不離焦,焦不離孟了?”
葉離枝扯著他的衣角,眼睛紅紅,不說話。
安如晦的心不由得軟下來,將她力道輕柔的擁入懷中,在她耳邊輕輕道:
“你不用覺得我爲(wèi)你做的太多,因此而對我有所虧欠。本來覺得那裡清靜,想帶著你去散散心的,只是想起早就想做的事,便順路做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仿若爲(wèi)了她用膝蓋爬那麼高的山,是一件多麼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可他越是這樣,葉離枝的心裡就愈發(fā)難受。
她回抱住他,很是用了些力氣,啞聲問:“那殿下的膝蓋是不是很痛?”
“是啊,”安如晦苦笑,“那麼高的山,用腳走都會覺得腳痠。不過,我還是覺得那路太短,因爲(wèi)我還有許多願望,沒有來得及許呢……”
“夠了!”葉離枝猛地打斷他,悶聲道:“殿下爲(wèi)我做的已經(jīng)夠多了,枝兒何德何能得到那麼多,只要能與殿下在一起,便心滿意足了?!?
安如晦默然而笑,低頭親了親她的發(fā)頂。
晚上,葉離枝非要給安如晦高高腫起的膝蓋上一下藥。
安如晦卻不甚在意的笑道:“一點發(fā)腫而已,睡一覺起來也就好了,不用那麼緊張的。”
看著那兩隻泛紅發(fā)紫的大饅頭,葉離枝快要心疼壞了!哪裡肯聽他的話,吩咐侍女去煮幾個雞蛋,準(zhǔn)備冷水和熱水以及布巾,再去府中太醫(yī)那裡要一些消腫化瘀的藥後,才稍稍消停下來。
“這是殿下爲(wèi)我而受的傷,我說怎麼樣就怎麼樣!”葉離枝霸道的宣佈。
安如晦拿她沒辦法,只好由她去了。
倚靠在繡花的軟枕上,看著對方爲(wèi)自己而心疼而感動的樣子,太子殿下的心裡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