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在那裡仍舊抽抽噎噎委屈的不行,“父皇是壞人,只相信那個小人的信口胡說,非說四叔是謀反叛逆,論罪當誅。兒臣跟他辯駁,還被他打了屁股,現在還痛呢。”
希音瞧著愛子這幅小模樣也是又憐又愛,摸摸他的頭問道:“父皇怎麼只聽那小人信口胡說?”
“青靈子那廝說四叔謀反人證物證俱在,由不得他不認,還說四叔待兒臣好也是居心叵測。”
“那你覺得四叔待你是不是真心的好?”
“四叔待兒臣自然真心。”阿元揚起頭大聲道。
“那便好了,誰待你好,誰待你不好,他們說得自然沒用,還要你自己去分辨。”
畫扇立在一邊似乎還有話未盡,只是見希音母子說話也不好打擾。
“畫扇,你還漏了什麼?”
畫扇有些猶豫,最後才鼓起勇氣,“還有人傳說,說您和蜀王似乎有些未出閨時便相識,成親後也一直暗中往來。”
希音先驚了一下,而後點了點頭抿嘴一笑,“難爲他們費心,這樣的事情也敢扒出來胡沁。”
正說話間,南枕便過來了,還帶著皇帝的旨意,請希音午間去乾元殿陪他用飯,罷了還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白玉瓶來,“這是皇上吩咐奴婢帶給太子殿下的活血化瘀丸,皇上還說,他方纔脾氣有些急躁,也不是有心的。”
希音讓畫扇接過玉瓶,點頭笑道:“還請公公回去替本宮多謝皇上費心。”
“皇上只是一時氣急,這才下手有些重,他老人家心裡也是過意不去的。只是蜀王一時,奴婢瞧著也是有些不妥的,只是奴婢畢竟只是個奴才,這些事情輪不到奴婢說話。”
“公公的話本宮記下了。”
“怎麼不吃?”李誠見希音只挑揀的用了一點芹菜便放下筷子。
“臣妾向來有這麼個毛病,天兒一熱便沒什麼胃口。”
李誠皺眉道:“這可不好,南枕爲皇后舀一碗那個火腿菜心湯,朕嘗著味道還好。”
希音接過湯碗放到一邊笑道:“纔剛喝了香薷飲,可再喝不下了。”
“你還是腸胃太弱了,請鐘太醫開幾服藥喝吧。”
“臣妾倒是還好,倒是阿元可真的喝幾副藥了。他也是受不得熱,前幾日喝冷飲沒節制,如今傷了腸胃連飯的不肯吃了。”希音說起阿元來有些憂心。
“他有哮喘的底子,雖然身體骨還算結實,可總是不得不防。朕今日也是莽撞,事後後怕的很,就怕他哭的厲害了引發哮喘那可怎麼得了。”
“皇上放心,其他的可沒什麼,只是屁股上腫了些,只是氣的不輕,小孩子不懂事,皇上別往心裡去。”
李誠聽了她的話突然盯住她的眼睛,“那你也覺得朕做錯了?”
希音一愣而後柔聲一笑,“皇上要聽實話嗎?”
“對,朕要
知道你心裡的想法。”
“臣妾是後廷婦人,對朝堂政事也瞭解的不深,不敢胡言亂語什麼,只問您一句,蜀王謀反叛逆當真有板上釘釘的證據嗎?”
李誠面對希音質詢的眼神轉過臉去,那裡面澄澈無塵,他知道那些所謂的證據在她面前實在是不值一提像個笑話。
“其實以臣妾來看,蜀王他心地仁善,並不是這樣的人,他是您骨肉相連的親兄弟,您肯定也是瞭解他的。”
“怎麼你瞭解他?”
希音一笑,“他與已故的兄長是知己摯友,聽兄長提過幾次,兄長對他的爲人很是推崇。能得永裴公子的青眼,臣妾自然是信任的。”語氣中有些輕快的意味,意在緩和氣氛,可在李誠眼中卻非如此。希音已許久不曾與他這樣說話了,如今這樣討好他,還是爲了別人。
希音看不透李誠心中所想,可心中有話她不吐不快,“李氏皇族向來子嗣不豐,到您這一輩除卻一些隔得遠的親戚,也只鄭王蜀王這幾支算是親近。若是連蜀王也去了,皇室一脈可就真冷清了,再者說來,此事內情還有些蹊蹺,或許是奸邪之人的離間之計也說不定,若是將來皇上知曉其中另有內情,豈不是空餘悔恨。”
“皇上自登基以來,給百姓留下印象便是雷厲風行,若是待蜀王一事太過嚴苛,恐怕在百姓心中便是畏多於敬了,何不借此事告知他們,皇上也有寬厚仁和的一面。”
李誠根本聽不清希音對他的循循善誘,只是愣在那裡端詳她,杏眼睜得有些圓,精巧玲瓏的嘴脣一開一合,神情很是認真又略顯焦急,她這一番話當真是爲我好?還是隻是爲了勸說我放掉老四。
“你們從前很熟嗎?”
李誠突兀的問出一句,希音也是疑惑了一瞬間,然後便明白了李誠話中的深意,她冷笑一聲,“枉費我半天的口舌,原來你真的懷疑。”
“我還以爲那些只爲了詆譭我的傳言,你是絕對不會放在心上的,畢竟我們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沒想到你竟然真的相信那些無稽之談。”
李誠也不否認,只淡淡的說了一句,“並不怨朕懷疑,他對你的情意,朕一直看在眼中。”
希音有些好笑,“就憑這些,你就懷疑你的妻子與他暗中有私情?”
“自你背出登家之後,身邊便一直有人暗中保護,你進來帝都之後懷有阿元一直害喜,府上一直有一種特殊的青杏那也是他專門爲你尋來的。就連,就連”李誠有些猶豫的說道:“就連說服他與朕合作也是以你爲藉口。這一切朕都看在眼裡。”
希音盯著李誠看了半晌突然放聲大笑,“夫妻幾載,你原來是這樣看我的。李誠,你可以爲了權勢地位利用我,利用登家,你也可以懷疑我是個狠心的毒婦,存有傷人妒忌之心,可你不能懷疑我對你的情意,更不能懷疑我對你的忠誠。”
“你可能不記得,我卻記得清楚,我從漠北剛回來的時候,只要我一抱
阿元,他就哭嚷個不停,壓根不願意親近我。可是老四第一次見他,他便眉開眼笑,伸出胳膊來請老四抱他,這幾年也認老四爲父爲師,你知道我心裡什麼感覺嗎?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捧在掌心的親子親近別的男人更甚於我。”李誠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顯然這般心事在他心中沉鬱許久。
希音站起身來立在李誠面前靠著桌案輕聲道:“你知不知道爲什麼阿元親近蜀王更甚於你?我今天就告訴你原因。”
李誠自然想知道,可他擡起頭時希音抿著嘴角輕笑,眼神卻冷冰冰的像是朝他射出兩道冷箭。
“那一年你揹著身懷六甲的我與陸三娘有了私情,你還偷偷把她帶去戰場。除夕那天被矇在鼓裡的我因爲陸家人的安排知道了前因後果所有事情,一氣之下便發動早產。”
“除夕夜裡,我情形艱險差些難產而亡,偌大的帝都竟然找不到一個大夫來救我,若不是蜀王闖宮求見先皇請太醫來救我,恐怕就沒有今日的我們。闖宮是什麼罪過,皇上自然比我清楚,他因此領了二十廷杖,一直纏綿病榻多半年纔好些。”
“所以你現在知道爲什麼阿元叫阿元了吧,因爲他生在大年初一子時,你說他更親近誰?是親近捨命救他的四叔,還是摟著美人風流快活的親父?”希音將頭靠在李誠肩上,在他耳畔輕輕問道,聲音中盡是陰冷的笑意。
李誠顫抖著推開她站起身來轉過身子,“他既心儀於你,怎麼能不心懷妒忌,怎麼會對阿元那麼好?除非阿元與他有什麼淵源。”
他背轉身子,只能聽到希音在他身後的笑聲,卻看不到希音白玉面上的兩道淚痕,“罷,是我錯了,我愛錯了人。從今以後,你願意殺誰便殺誰,我再不會求你。”
“若是你不相信我們母子清白,也可在朝臣面前滴血驗親。假如阿元真與蜀王有什麼淵源,我願意親手瞭解自己向天下人謝罪。”深深看了一眼李誠轉身便走的希音走到殿門口時忽的回頭說道。
而回答希音的是御案上茶杯硯臺落地的聲音。
“義母,怎麼阿元哥哥這麼久都不來找我玩?我都想他了。”承章放下手中描紅的筆,托腮問道。
“阿元哥哥最近很忙的,承章好好讀書,等什麼時候學好了,就能天天跟阿元哥哥一起了。”鄢陵放下手裡的針線活,捏捏承章的臉蛋笑道。
承章嘟嘟嘴,“阿元哥哥忙什麼呢?承章可以幫他的。”
鄢陵輕嘆了一聲,“那都是大人的事情,你可幫不上忙,等你長大了,就能幫他了。”
承章歪頭想了半天才鼓鼓嘴巴下決心道:“明天早晨的時候,承章一定不把羊奶倒掉了,我要都喝掉,那樣就能很快的長大了。”
鄢陵掃去眼中愁色,憐愛一笑,“對,承章最乖了,多喝羊奶才能長的快。”
承章點點頭又拿起筆埋首描紅,“等阿元哥哥來看我的時候,我要把我的描紅給他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