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誠因著朝堂上的事情絆住,回府時已是晚間,剛剛進門就有有心人向李誠說了白日裡希音命府中衆(zhòng)人穿孝之事,言語間自是忿忿之意,寧王府之人如何能爲登氏披孝。
李誠面色無波的聽了之後便吩咐隨從道:“拉他去後院領(lǐng)二十大板罷,動靜小一些,別吵了王妃?!?
小加自然李誠待這些事情不甚在意,只要王妃喜歡,心裡也暗自嘀咕此人犯蠢,不會看臉色,打他板子也不虧。
李誠進來聽雲(yún)軒,卻聽得院中靜悄悄的不聞人聲,先有些不悅,正要說話,就見陳氏掀起門簾出來把手指放嘴邊“噓”了一聲,李誠不由的放緩腳步。
陳氏走近了才福了福身低聲道:“王妃剛剛睡下了?!?
李誠點點頭低聲問道:“她今日怎麼樣?”
陳氏搖頭嘆道:“王妃這樣子可不太妙,自從登少爺出了事情之後,連世子都不大掛心了。王爺若是得空了,可要好好勸解一番?!?
李誠也面色沉重的點點頭便擡腳進了屋,又回頭說了一句道:“她這幾日不好,嬤嬤就多操心府裡的事情罷,別叫人鑽了空子,阿元那裡也照看著些?!?
陳氏忙福身稱是,李誠這才進了屋子。
李誠躡手躡腳的進來碧紗櫥,卻見其中只點一盞昏黃燈燭,想來是希音嫌屋子亮了不好睡。
他藉著燈光湊近但見希音睡得正沉,嘴角還微微翹起,似是做什麼香甜的夢,只是額邊沁些汗珠出來。
李誠也不敢有什麼動作,輕輕脫去外衣鞋襪後側(cè)身躺在希音身邊端詳了頭一陣,因自身近日也著實勞累,一會便閉目睡去。
誰知剛睡去沒多久,李誠就被希音的動作弄醒,原來她此時已不復方纔嘴角甜笑,而是眉頭深蹙,嘴裡也不停囈語,身子抖晃個不停,似是入了夢魘。
李誠湊近了聽,原來希音正在念叨,“哥哥,哥哥。”“別殺我哥哥,別殺他?!薄扒笄竽?,救救他,救救他?!?
他握住希音
不斷亂晃的手要叫醒她卻發(fā)現(xiàn)手心裡盡是冷汗,一摸身上也是汗水涔涔,也顧不得許多,先抱住她肩膀晃動道:“希音醒醒,醒醒。”
李誠搖晃了許久希音才睜開雙眼,眼中還存淚水,見李誠在面露焦急關(guān)切神色的坐在自己身邊,更是忍不住的涕淚漣漣,原先這希音自親眼目睹永裴慘死後,便日日做噩夢夢見永裴深受奸人凌遲之苦,哪一次不是從夢中驚醒,久而久之便連覺不肯睡了,又因李誠公務繁忙,勞累的很,每次都睡得沉,希音也不想擾了他的好夢,只能自己強忍著,若不是今晚讓李誠碰上,李誠都不知道原來愛妻夜夜夢中也受著煎熬。
李誠去盆裡絞了汗巾子過來爲她擦盡汗水才心疼將她摟進懷裡道:“你怎麼也不同我講?”
希音仍舊止不住抽泣道:“我只要一合上眼,就能看見哥哥被那個人砍了一十三刀,每一刀都都能觸到骨節(jié),那個聲音,現(xiàn)在還在我耳邊迴響,一聲一聲?!?
李誠捂住她雙耳輕吻她額頭,“忘掉吧,忘掉吧?!?
希音搖頭道:“這個怎麼能忘掉,我忘不掉的,根本忘不掉?!?
李誠盯住她雙眼,柔聲問道:“可若是永裴想讓你忘掉呢?你不是最聽他的話麼?他讓你忘掉,你忘不忘?”
希音愣住了,“哥哥讓我忘掉?”
“他那麼在乎他妹妹,怎麼會讓妹妹日日夜夜受此煎熬,他一定希望你忘掉這些,忘掉那一晚,只記得他帶著你出門去遊玩,給你帶小玩意這些好玩高興的事情?!?
“莫非他一點都不疼他妹妹,希望她整日整夜活在痛苦內(nèi)疚中,受盡煎熬委屈?”
希音一聽這話便鼓起雙頰反駁道:“怎麼會?我哥哥最疼我了?!?
李誠見她那副小孩子神情也笑道:“那不就對了?那你還不聽他的話麼?你高興了,他纔開心?!?
希音朦朧初醒,被李誠的話繞了一個圈子,自然覺得十分有理,又接過汗巾子擦擦眼角。
李誠扶她躺下,蓋好被子,柔聲道:“你現(xiàn)在再閉上
眼睛試試,看看還會不會做噩夢?!?
希音含笑點點頭便十分乖順的合上眼簾,李誠卻仍舊不放心,披上外袍靠在牀頭守著,生怕希音又進了夢魘。
誰知希音這一覺卻十分香甜,醒來時已經(jīng)是半上午了,她見外面太陽高照盈袖正頭一點一點靠著椅子打盹,便咳嗽了一聲,那盈袖嚇得一抖差點坐到地上去,擡頭一看希音正在牀上含笑望向她,也臉紅了起來。
“王妃,您醒啦,王爺走時候還說叫奴婢不要打擾您呢,您可睡夠了?”
希音伸個懶腰道:“可不是,許久沒有這樣了?!?
盈袖明顯也鬆一口氣,過來服侍她穿衣起身。
希音洗漱後一時間纔想起來,“今日不是休沐的日子麼?王爺怎麼還出門?”
“奴婢也不曉得,只是早上的時候聽見像是陸統(tǒng)領(lǐng)過府來請王爺呢?!?
先前希音也聽見永裴與陸江交好,那日雨松林希音才覺出來陸江對永裴情意深厚,是以對他並沒有其他陸家人一般惡感。
希音卻不知這陸江此時約見李誠正是另有目的。
陸江生性是有些薄涼的,自年少遇上永裴傾心之後,一心裡便只有他一人而已,如今永裴身死,他心中痛楚不亞於希音如雪等人,兼又查清楚此事主使何人,他心想李誠不免心懷大位,便過來探口風。
李誠也是性情中人,又時常見二人相處,永裴雖渾然不覺,他卻看在眼裡,陸江對永裴分明情根深種,只是因永裴心有所屬這才緘默不言,只默默陪伴。
這日陸江過來尋他,但見陸江神色憔悴,整個人硬生生的受了好幾圈,只一雙眼睛卻十分精神,更隱隱現(xiàn)出一些瘋狂來,也頗爲感慨,只是陸江好歹是陸家之人,他又不能盡信,便多嘴問了一句,“統(tǒng)領(lǐng)一家與三弟姻親往來,自是十分親近的,況且尊兄嫂那邊?!?
陸江慘然一笑道:“駱駝身上的最後一枚稻草在那一夜就已把駱駝壓垮了。”
李誠心有慼慼然的點點頭嘆道:“到底情爲何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