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幷州城出了件稀奇事,幷州王府登王爺的嫡長孫女私通賤民,使家族蒙羞,被逐出家門。登王府向來與皇家聯姻,出了好幾輩皇后,這位大小姐放著好好的榮華富貴不享用,自甘下賤,著實叫人稱奇。
要說起幷州王,可是大有來歷。本朝開國皇帝賢安王起兵的時候,身邊有位謀士登正德爲他出謀劃策立下了汗馬功勞,助他登上帝位,爲人正直良善,在朝中素有賢名。難得是登正德也不居功,天下太平之後,就上摺子乞歸故里,安養天年。賢安皇帝見他如此識趣,也就半推半就的應了,封他爲幷州王世襲罔替,又納了登正德獨女爲太子妃。登王爺心事一了,就悠閒的在家含飴弄孫。他的兩個兒子也未入朝爲官,而是開起了書院,都是當時享有盛名的大儒。做了皇后的女兒賢良淑德與皇帝伉儷情深,爲人稱頌。
至此,登王爺一脈就再也沒有入朝爲官,更多的是做學問遊歷天下,不過這並不代表登家在朝堂上說不上話,登家的書院名滿天下,學子紛紛慕名而來,朝堂上登家門生衆多。另外,自登正德的女兒始,到先孝懿皇后,登王府的世代嫡長女都穩穩的坐在坤寧宮的那個位子上。水漲船高,連帶著登王府其他的女孩子也都是嫁給宗室貴族。
登家因此世代傳承興旺,卻不至於引當權者猜忌。
如今掌管登王府的登老爺子的女兒正是先孝懿皇后,今上繼位後,登老爺子的孫女,登家的嫡長女還是待哺嬰兒,是以作罷。如今稚子長成了大姑娘,卻要嫁給一個賤民,如何不叫人惋惜。
其實此事要從月前說起。
二月末,天氣回暖,草長鶯飛,萬物復甦,正是好時節。
棲梧軒內,碧沉巴拉巴拉的撥著算盤,清影嘀嘀咕咕的對著帳,忽地門外一片吵鬧聲,惹得清影動了神,放下賬本跑
出去,過了一會子才笑意盈盈的回來,碧沉見她如此,笑問:“可是有什麼喜事麼?外面鬧的那麼響?”
清影笑道:“是二姑娘拉著人一起放紙鳶呢,可怎麼也飛不起來,氣的她要跳腳了。”
碧沉失笑:“難不成二姑娘身邊不跟著人麼?就算今兒天氣好,也該到園子裡放呀,在院子裡施展不開,那裡能飛起來。”
清影捻了顆梅子到嘴裡,“這幾日要籌備老太爺的壽宴,都忙的很,二姑娘身邊的大丫頭被二夫人調去用,只留了幾個剛留頭的陪她玩耍,小丫頭懂什麼呢?我這不是才陪她去園子裡放了一會兒麼?”
“你也知道忙的很,還有心思跑出去陪二姑娘玩?要是姑娘知道了,看不打你的板子。今兒姑娘心情可不大好。”碧沉虧她。
清影湊上去問道:“莫不是吳王要過來了?“
“吳王倒是想來,可惜有事給絆住了,是太子奉皇上的令給老太爺祝壽來了,側妃也要回來。”
“怪不得心情不大好呢,太子側妃以前在家的時候,就常愛給姑娘找麻煩,如今陪著太子一起來,哦喲。”清影感嘆道。
說話間,希音已經進了門,兩丫頭忙噤聲。希音面色不善的吩咐清影,“去賬房支些銀錢送到大老太爺院裡,就說側妃娘娘這次是陪太子回來的,住在孃家爲好,請他妥善安排,別出了漏子。”
陳嬤嬤上前悄聲問道:“姑娘,太子來幷州給老太爺祝壽,住到大老太爺府上,合適麼?”
“無妨,嬌鸞姑姑進宮以來,初次回家省親,與父母久未相見,定想念的緊,太子殿下與姑姑情深,住到大老太爺府裡也合情合理。”希音譏誚道。
待到了晚間,暗香掀起珠簾輕手輕腳的進了內室,走到希音跟前柔聲勸道:“姑娘,夜深了,該休息了。”
希音回頭掃了一眼暗香
手中的懷錶:“都這個時候了?”起身合上書本,揉了揉眉心。
“明日早起先去請李媽媽過來,快到日子了,我的那副壽比南山圖該繡完了。“希音卸下耳墜,往浴室去,嘴裡吩咐暗香。
暗香應了一聲,上前爲她解衣服,又問道:“今天碧沉她們把帳對好了,陳嬤嬤讓我問您,什麼時候去賬房瞧瞧。“
希音頓了頓,才答她:“就晌午吧,早晨手快點,繡活就完了。”
希音滑進溫熱的水中,舒服的低嘆一聲:“暗香,你說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就能到頭呢?”
“說不定等您嫁了人了就不會這麼忙了。”暗香歪著頭天真的說。
“是嗎?”希音喃喃自語。
“不對,您是要做貴人的,嫁了人也肯定清閒不了。除非您嫁到平民百姓家裡去。”
說著,暗香又苦惱起來,“可是,您是登王府飛出來的鳳凰,自然是要棲在梧桐枝上的。”
“是呀,我是登王府的鳳凰,這樣的日子永遠過不完。”希音合上眼簾。
我們希音將來是要做貴人的,登王府的嫡長女,鳳凰的命格,所有的人都這麼說。她也知道這是所有登家嫡長女的命運。
她從會說話會走路起,就接受最好的教養,琴棋書畫,詩書禮儀,交際管家。
孃親總愛說孝懿皇后,她的大姑姑,說她如何德才兼備,端莊高貴,風華絕代。
孝懿皇后早逝,她是沒見過的,幼年在帝都時,也只見過畫像,大姑姑她梳著高高的髮髻,端坐在寶座上,即使髮式衣冠莊嚴肅穆也掩不住眼神裡的寂寞哀傷。家裡人都誇自己容顏肖似大姑姑,有時候自己也對著鏡子看,怎麼看,鏡子裡明媚的少女和那個眉宇間哀苦無限的婦人都無相似之處。
“這就是我將來的命運嗎?”希音沉在水裡這樣想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