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笙歌說，等他醒來後，如果願意重新開始，就到寧城來找她。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們等你……

她說的是‘我們’，那時候她已經(jīng)知道寶寶的存在了。路塵寰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將開始肆虐的心痛壓制下去，五年……楚笙歌一定以爲他不想重新開始，所以才一直沒有去找她吧。其實他根本不知道她在等，開始的時候他守著病情危重的母親，根本顧不上去想關於楚笙歌的事情。後來母親的病情穩(wěn)定後，他是不敢去想，他害怕楚笙歌離開他後過得好，更怕她過得不好……

回首從前，路塵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是如此懦弱的人。他不及楚笙歌一半勇敢，楚笙歌敢守著一個未知的結(jié)果等上五年，或許更久……人一輩子纔有多少個五年？可是她等來了什麼……只等到了被嫉妒衝昏了頭腦的他……

路塵寰近乎癡迷地用手指撫過屏幕裡楚笙歌的臉頰，喃喃著：“笙歌，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路塵寰從來都不迷信，他不信神只相信自己。但是路塵寰覺得他跟楚笙歌是有緣分的，上蒼在冥冥之中總是可以將他指向她所在的方向。所以他漸漸養(yǎng)成一種新的習慣，喜歡在街道上漫無目的開車，他就是抱著一個幾乎不可能實現(xiàn)的願望，希望在這座城市裡再一次遇到楚笙歌。就像那次他到醫(yī)院給母親聯(lián)繫醫(yī)生，一轉(zhuǎn)身就看到她抱著小哲在走廊上……

可是，上次的相遇可能已經(jīng)透支了他所有的好運，上蒼不再眷顧他了。路塵寰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裡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時間剝落了他們最後一個擁抱的溫度。所有的一切都模糊起來，他甚至都在想自己有沒有在這裡遇到過楚笙歌，是不是因爲太想念了，所以出現(xiàn)了幻覺。可是，楚笙歌卻在他的心底鏤刻出最清晰的樣子，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細小的動作，她說話的聲音，甚至是留在空氣裡的味道，都那樣鮮活地在他心裡生長著，讓他不可能忘掉。

路塵寰將車子靠在一家小吃店門口，現(xiàn)在都快10點了，很多小店都打烊了，只有這裡還亮著燈。小店離楚笙歌以前租住的地方不遠，坐在店子裡甚至可以看到那個老舊小區(qū)鏽跡斑斑的鐵門。路塵寰覺得自己像個瘋子，找不到楚笙歌就到她曾經(jīng)可能到過的地方來，哪怕是跟她扯上一點點關係，也會得到一些滿足。

“先生，您是……”老闆娘看路塵寰走進店裡有些意外，看他的衣著可不像在她這裡吃飯的人呢。

“吃飯。”路塵寰選了窗邊的一張桌子坐下。

“您吃點兒什麼。”老闆娘將一張印著菜名和價錢的水牌拿給路塵寰。

路塵寰看著菜單，點了番茄炒蛋和什錦炒飯。然後隨口問道：“你這裡有沒有一個女孩子來吃飯，她就住在那個小區(qū)裡。頭髮這麼長，眼睛大大的非常漂亮……”

“來我們這裡吃飯的漂亮女孩可多著呢，都是頭髮長長的，眼睛大大的……”老闆娘心裡暗笑，敢情這個帥氣的小夥子不是來吃飯，是來找人的啊。

“她……可能……有時候會帶著一個小孩，大概這麼高。”路塵寰比劃了一下小哲的身高，“那孩子的身體不太好……”

“哦……”這幾個條件合在一起她倒是想到了一個人，因爲帶孩子來的漂亮女孩可真是不多：“你說的……是小哲媽媽吧？”

“對……”路塵寰怔了一下，原來楚笙歌是真的來過這裡呢。

“她呀……你一說起來，還真是挺長時間沒見了……”老闆在後廚喊老闆娘上菜，老廚娘端著路塵寰點的菜走出來，一邊上菜一邊說：“還真巧，小哲媽媽以前過來就喜歡點這兩個菜。小哲媽媽人很好，每次都是和和氣氣的。像老人家說的，可能人太漂亮了命就不會太好，一個人待著孩子怪累的。下了晚班差不多都是這個點兒，有時候到我們店裡來打包一份飯菜帶回去……”

老闆娘絮絮叨叨地說著，她看路塵寰默默地吃著飯，好像也沒有在聽，就去收拾著桌椅，準備打烊了。路塵寰聽到老闆娘說楚笙歌有時候下班會過來打包飯菜，她經(jīng)常這麼晚才下班嗎？路塵寰的心裡忽然堵得不行，草草地吃了幾口，付了錢往路邊的車子走去。路邊剛好有個老人正在賣報紙，路塵寰看看錶，都這個時間了，他將老人剩下的所有報紙歸到一起，從錢包裡拿了兩張百元鈔票遞給老人，然後上了車。

“小夥子，找錢……找錢呢！”

路塵寰發(fā)動了車子，衝老人擺擺手：“不用找了。”

“真是好人呀……”老人收了報攤推著小車一邊走一邊說：“好人有好報呢……”

路塵寰回家後，直接上了樓。第二天一早，他要去公司上班，上了車才發(fā)現(xiàn)副駕駛座上還放著那摞昨晚買回來的報紙。最上層的是娛樂報紙，版面印刷得花花綠綠的。他從來不看娛樂報紙，隨手拿起來想要放到外面去。可是報紙一角的一張尺幅不大的報道卻吸引了路塵寰的目光，報道的標題是：鋼琴王子夜會美女。其實真正吸引路塵寰眼球的不是這個香豔的標題，而是報道附上的一張照片——葉熙很紳士地打開車門，一個女人俯身正在上車。照片應該是狗仔偷拍的，角度並不好，只能拍到了女人的背影，她穿著一件黑色的雪紡小洋裝，外面裹著厚厚的披肩。黑色的裙子襯得修長的美腿格外白皙。僅僅是一個模糊不清的背影，路塵寰也認得出那個女人是楚笙歌沒錯。

路塵寰快速瀏覽著整篇報道，報道其實並沒有什麼實際內(nèi)容，大部分都是筆者對葉熙與這位神秘女人關係的揣測。不過有兩點內(nèi)容對路塵寰來說倒是很有價值——其一，這張照片是在東京銀座一家高級餐廳外面拍到的。其二，通訊時間是兩天前。

楚笙歌是帶著小哲去日本了嗎？路塵寰的心臟不規(guī)則地跳了起來，這種可能性真的是非常大，因爲小哲的手術本來也是要日本專家來做的。小哲的手術勢在必行，而可以給孩子做手術的專家，最權威的就那麼兩位。楚笙歌一定會找最好的專家來爲小哲做手術，如果她請不到最好的，就算是再危險也不會冒然帶著小哲離開的。

路塵寰拍了下自己的腦門，他怎麼就沒想到呢？完全可以通過調(diào)查醫(yī)生的接診狀況或是行蹤來找楚笙歌和小哲的。就目前來看，楚笙歌和小哲應該還是在日本。路塵寰馬上讓劉宇去訂飛東京的航班，自己則開著車子直奔機場。這對於路塵寰來說，這已經(jīng)是這兩個月來最好的消息了，他恨不得馬上就飛到日本去。

東京是比較典型的亞熱帶季風氣候，冬天不會很冷，而且也不太下雪。楚笙歌在這裡生活得還算習慣，至少語言上沒有問題。不過楚笙歌覺得自己就是適應力極強的小強，到哪裡也不會特別不適應。今天是小哲手術後定期做複查的日子，楚笙歌拿著厚厚的病例，鷹司和彥抱著小哲跟在她身後。

醫(yī)生先詳細地做了診查，然後又開了幾張檢查單。

“來，媽媽給寶寶把外套脫了。”楚笙歌帶著小哲去做心彩超。

“不要，小哲要舅舅脫衣服。”小哲現(xiàn)在最喜歡舅舅了，簡直每天粘著鷹司和彥一分鐘都不肯離開。

“呃……”楚笙歌扶了下額頭：“爲什麼媽媽不行？”

“因爲媽媽是女孩子呀！”小哲一副理所應當?shù)臉幼印?

鷹司和彥笑著給小哲脫掉外套，然後把他抱到診查牀上：“不許亂動，要聽醫(yī)生的話。”

“是！”小哲很搞怪地衝鷹司和彥敬了個禮。

楚笙歌也被逗樂了，一方面是因爲小哲手術後恢復得很好，另一方面男孩子的成長中可能確實需要男性長輩來陪伴，總之小哲現(xiàn)在的性格跟以前大有不同，變得開朗多了。

做完複查後，各項結(jié)果都非常好。小哲鬧著要去遊樂園玩兒，鷹司和彥對小哲早就是寵的無法無天了，根本是有求必應。楚笙歌有些爲難地說：“媽媽一會兒要去機場送葉熙叔叔，我們下午再去遊樂園好不好？”

“嗯……”小哲想了一下：“媽媽去送葉熙叔叔，小哲和舅舅去遊樂園玩兒！”

呃……楚笙歌徹底無語了。

鷹司和彥拍拍楚笙歌的肩膀：“小哲我?guī)е托校闳C場吧。”

“哦……”楚笙歌點點頭，繼續(xù)囑咐小哲：“要聽舅舅的話，不許胡鬧聽到嗎？”

“嗯嗯……”小哲忙不迭地點頭：“小哲乖乖噠。”

司機送楚笙歌去機場，鷹司和彥則帶著小哲去了遊樂園。

鷹司和彥是傍晚的時候才帶著小哲從遊樂園回來的，小哲手裡抱著大大的hellokitty，手裡還牽著氣球，由鷹司和彥抱著從車上下來。

楚笙歌早就回來了，看到他們回家，連忙迎了出來：“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就這樣還賴著不肯走呢……”鷹司和彥捏了下小哲鼻子：“說要跟米老鼠先生一起住在遊樂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