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句句夾槍帶棒,眼中亦滿是嘲諷。
昭陽卻是毫不在意,仍舊淺笑著:“說起來,淳安妹妹倒是本應(yīng)比我先出嫁的,淳安妹妹一早就與孫公子訂了親,後來又被父皇賜婚北燕,可到底造化弄人啊。不過也無妨,如今淳安妹妹也已經(jīng)回了宮,德母妃定會爲(wèi)妹妹找到一處極好的歸宿的。”
淳安聞言,瞇了瞇眼,手緊握著椅子的扶手,眼中滿是利芒。
門外有腳步聲響了起來,緊接著便是宮人稟報的聲音傳來:“奴才給德妃娘娘、昭陽公主、淳安公主請安,陛下請德妃娘娘與淳安公主前往養(yǎng)心殿覲見。”
德妃聞言,睨了昭陽一眼,站起了身來,轉(zhuǎn)身同淳安道:“走吧。”
淳安卻是絲毫未動,只喃喃自語著:“我不想去養(yǎng)心殿。”復(fù)又?jǐn)E起眼來望向德妃,眼中卻是帶了幾分祈求:“母妃,我不想去養(yǎng)心殿。要不,母妃就同父皇說,我病了吧。”
德妃蹙了蹙眉,眸光掃過一旁笑望著她們母女二人的昭陽,冷了聲音輕斥著淳安:“說什麼胡話呢?還不趕緊起來,跟本宮一同去養(yǎng)心殿。”
淳安朝著昭陽看了一眼,眼中帶著祈求,昭陽一下子明白過來,到並非是她在作戲,是這個假的淳安有些膽怯了。
“淳安皇妹莫要驚慌,淳安皇妹此前雖然做了一些錯事,可是父皇素來寬厚,定然不會怪罪的。”昭陽笑瞇瞇地開了口。
淳安咬了咬脣,終是站起了身來,跟在德妃身後出了正殿。
昭陽自也跟著一同去了養(yǎng)心殿。
養(yǎng)心殿中倒是十分的安靜,楚帝坐在御案之後看著摺子,宮人們都靜靜地站著,沒有人說話。
幾人走到了殿中,同楚帝請了安。
楚帝才放下了手中的摺子,擡起眼掃了過來。
昭陽察覺到跪在她身邊的淳安有些緊張,手在微微顫抖著。
“起來吧。”楚帝聲音淡淡地,而後目光落在了昭陽的身上:“昭陽怎麼也入宮來了?”
昭陽連忙回話:“聽聞淳安妹妹回了宮,昭陽特意進(jìn)宮來瞧瞧,方纔正在韶華殿說話,父皇就派了人去傳喚淳安妹妹,昭陽想著也有幾日沒瞧見父皇了,就跟著一塊兒過來了。”
楚帝笑了笑,目光中帶著審視,而後淡淡地將目光轉(zhuǎn)了開去。
昭陽明白,父皇心中十分清楚,她與淳安雖然明面上維持著和諧,可是卻怎麼也算不得姐妹情深,這專程入宮探望,定然帶了幾分看好戲的成分。只是楚帝並未點明,昭陽也樂得充當(dāng)好一個旁觀者的角色。
楚帝細(xì)細(xì)打量了淳安半晌,淳安自然也感覺到了楚帝的目光,頭皮有些發(fā)麻,下意識地想要朝著昭陽看過去,這大殿之上,她熟悉一些的人就唯有她了,知曉她真實身份的人也就只有她了。只是心中卻也明白,若她果真時時盯著昭陽,定也會引人懷疑,事已至此,騎虎難下,便也只得硬著頭皮站著。
楚帝看了許久,才淡淡地開了口:“聽孟志遠(yuǎn)說,你是被人牙子帶到他府上,才被認(rèn)出來的。你失蹤的這大半年時間發(fā)生了什麼,你怎麼會落入人牙子的手中?”
淳安有些艱難地嚥了咽口水,低著頭應(yīng)著:“那日淳安離了宮之後,就去了望仙樓,孫永福看上了那望仙樓中的一個妓子,近乎癡迷的地步。淳安去望仙樓,可是孫永福卻叫人將我趕了開去,我剛出瞭望仙樓不久,孫永福又派了人來,帶我到了他的別院。我以爲(wèi)他是誠心悔過了,就跟著他的下人去了別院,哪曉得他仍舊日日與我慪氣,有一日他竟將那月娘帶了回來過夜,我氣急,同他吵了幾句,就負(fù)氣離開了他的別院,哪曉得在路上,卻突然被一羣乞丐團(tuán)團(tuán)圍住。”
淳安說著,聲音中亦是帶了幾分憤恨之意。
“那些乞丐拿了木棍將我打暈了,後來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一處破破爛爛的屋子裡了。那屋子裡關(guān)了好多男男女女的,有幾個壯漢看守著,我們逃不出去。院子裡有幾個十分兇惡的老婆子,整日裡讓我們做這樣做那樣的,後來我瞧見有些人被那婆子帶了出去,就沒有再帶回來,才知道,她們都是人。”
“我逃過幾次,卻都被抓了回去,每一回逃跑失敗,那些婆子就會用鞭子抽我,讓我做一些苦活,晚上也不能睡覺,我的身上滿是鞭痕,後來被抽得怕了,就不敢再逃跑了。那些婆子見我乖巧了許多,才帶我出去,想要找一戶人家將我賣了。先是在渭城周圍一些城鎮(zhèn)上,只是我脾氣不好,沒有主家願意挑選,婆子就帶我到了渭城。”
淳安的眼中溢滿了驚恐之色,咬了咬脣,聲音亦是有些哽咽,噗通一聲跪倒在殿中:“此前在宮中都怪淳安太過任性妄爲(wèi),讓父皇傷了心,淳安害怕父皇仍舊生著淳安的氣,害怕父皇將淳安逐出皇宮,因而不敢回宮,可是淳安知錯了,淳安再也不想回到那被肆意打罵,擔(dān)驚受怕的日子了,淳安真的知錯了……”
德妃立在一旁,眼中這纔有了幾分疼惜,亦是忙不迭地在淳安身旁跪了下來:“淳安這半年受了不少的苦,此前淳安興許的確是有些不懂事,可是如今也已經(jīng)受到了教訓(xùn),還請陛下寬恕了淳安此前的任性。”
楚帝望向殿中跪著的母子二人,神情之中不辨喜怒,只淡淡地道:“起來吧,朕又沒有說過要追究什麼,淳安能夠平安歸來,朕便安心了。至於任性不任性的事情,淳安離宮半年,辦事宮中的規(guī)矩也都忘得差不多了,以後朕會尋幾個教導(dǎo)嬤嬤,好生教導(dǎo)淳安的規(guī)矩的。”
淳安身子一顫,連忙跪倒在地,謝了恩,這才又站了起來。
昭陽望向德妃和淳安,聲音之中亦是含著幾分笑意:“這宮中最近倒是喜事不斷,先是沐王兄落入水中,半月沒有消息,卻平平安安地回了渭城。如今淳安皇妹失蹤半年,甚至連骸骨都找著了,也通過玉佩和衣裳認(rèn)定了身份,如今卻死而復(fù)生,更是天大的喜事呢,昭陽亦是應(yīng)該同父皇和德母妃道聲喜。”
昭陽的話輕飄飄的,卻故意提起淳安此前失蹤,骸骨在孫永福的後院之中被發(fā)現(xiàn),又因著那玉佩和衣裳認(rèn)定了身份,都下了葬了,如今卻突然出現(xiàn)。似是在說,此事怕是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