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著雨看著他,“想當太子奉儀的人不知有幾多,殿下現在是應該趁此機會拉攏更多朝中勢力,怎能將這麼珍貴的職份浪費在我的身上?你應該也知道我在花家的地位,比一個丫環強不了多少,根本不可能幫得上你。其次,我的名聲在外,是被退過兩次婚的人,你若退掉衆多重臣之女改而納我,不僅對殿下沒幫助,反而還會降低了殿下身份,將來不知要招致多少謾罵,還會寒了那些支持殿下的朝臣之心。難道殿下沒想過這些嗎?”
楚霸欣然一笑,“原來你是在爲我著想,這就不必了。如今我能爲你爭取這個名額,是經過我父皇和母后同意的。而且我父皇和母后也非常看好你,說外面傳言你是剋夫命,但是他們相信我的命更硬,與你相配,是再合適不過。所以你就不要想太多,爲我擔心了?!?
皇上和皇后非??春盟??她的剋夫之名在外,皇上和皇后爲什麼還要看好她?
花著雨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想了想道:“可是我並不想入宮,而且我覺得,我們就這樣以朋友的身份相處,反而會更自在一些。”
楚霸好像不認識她一般,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眉頭皺得更緊了,“先不說我不忍見你被人唾棄想納你入宮,你認爲跟我以夫妻之稱在一起很不自在嗎?我們一直都相處得很好,這個不自在又是從何說起?”
當他下定決心多方遊說他父皇和母后以及母妃同意納她入宮的時候,他以爲她會很高興他爲她做的這件事。畢竟一直以來,她都在隱約抗拒與北冥王的和親。甚至她爲了救他不惜自傷,不惜犯下欺君之罪,他認爲她是對他有情意的,只是不好意思表示出來。所以他才求著國師讓她與北冥王解除婚約,也所以他才趕緊央了他母后把她的名冊一起交上去,他不想讓她空等。
可是她此時的神態,忽然讓他覺得事情好像並非他想像的那樣,是哪裡出錯了嗎?
看著他極其認真的目光,花著雨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向他解說。說她不入宮是因爲她不想佔住對他有幫助的女人的位置,那只是一個堂而皇之的藉口。
而真正的原因是,?第?094?章?省開支,看來他是找有經驗的人詢問過,是個很勤奮的人。不過你明天去告訴他,他的進貨渠道若是隻限於京城的幾家藥材世家,以我們同時連開四家店的規模,肯定是不行的。這個必須他親自去找些比較靠譜的藥農,我們的進貨渠道不能受限。畢竟我們是新入這一行,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不能叫人卡了我們的脖子?!?
芍藥對她說的話無比佩服,忙道:“這個奴婢明天一定轉達。那麼還有沒有別的需要交待的?”
“其他的就按他寫的辦。讓他先把裝修店鋪的明細列出來,就可以先來我這裡支取一部分銀子了。同時讓他一定不要懈怠重新找藥農的事,要等這事有眉目後,我會拿出餘下的金額。”
“是。相信馮大哥聽到這個消息後,一定會很高興,馬上一切都會到位?!?
把這件事才處理完,門外就傳來琴兒的聲音,“小姐,毛姑來了。”
花著雨聽得精神一振,忙道:“叫毛姑進來。”
這時芍藥把門打開,一身樸素的毛姑已進來恭敬道:“不知七小姐找奴婢來有什麼話要問?”
待芍藥把門又關上後,花著雨才慎重道:“希望你能幫我隱瞞一下冥歡的來歷。之前洪姨娘來問的時候,我說他是我一個以前認識的朋友,所以若是有人向你和四姑打聽,你就推說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在去曲靖路上遇到的熟人?!?
毛姑忙道:“既然是小姐交待,這個奴婢一定知會四姑一聲,絕不會把這話隨便傳出去。”
“那就多謝二位幫我稍事隱瞞了?!被ㄖ暾f了兩句客套話,然後又不經意的問了一些在國公府呆了多少年,她家裡有多少人的事,毛姑都一一做答。最後,花著雨才笑著道:“如果我把你調來我的院子,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毛姑只能算是國公府裡比較低一等的武婢,這麼多年,在府裡的地位都極低。由於長得也不怎麼樣,自年輕的時候各個主子都不願挑選她和四姑這類人進院子,怕降了身份,所以她們的日子一直都過得很艱苦。此時忽然聽說花著雨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調她進來,簡直像天上調了個餡餅,都有些不敢相信。
芍藥推了推她,“怎麼不回答,願意還是不願意?”
毛姑撲嗵一聲跪下道:“若是小姐願給奴婢這個機會,奴婢一定會盡力服侍小姐。”
花著雨笑著扶起她,“其實我要調你過來是有目的的,因爲我接下來要問你的話,是別人不知道或者不敢說的。把你調來我這邊,就是讓你敢說,而不擔心被人整治賣出去?!?
毛姑身子一緊,“不知小姐是要問什麼?若是奴婢知道,一定知無不言?!?
花著雨示意她坐下,並讓芍藥給她倒了一杯茶後,才緩緩道:“毛姑也算是我們府裡的老人了,不知道可有聽過我生母的事情?”
“這個……”毛姑面露爲難之色,“奴婢身份低微,這邊主宅關於主子的事,奴婢還真的極少聽說過,只知道七小姐的生母被人喚作雪夫人,是在一個雨夜被國公爺帶回來的,然後不久就成了國公爺的平妻。”
雖說不是很重要的消息,總比什麼消息都沒有強?;ㄖ昕粗溃骸澳悄阌袥]有見過我母親?”
毛姑搖頭,“奴婢當時只聽得一些下人相傳,說是雪夫人簡直是貌若天仙,凡是見過的,無不驚若天人。不過國公爺從不讓雪夫人在公開場合露面,見過雪夫人的人,恐怕是少之又少?!?
“那麼有沒有聽說我生母是怎麼過世的?也不知她過世有多少年了?”花著雨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因爲她心中的疑問確實太多了。
毛姑思索道:“好像是病死的吧?具體什麼病就不知道了。過世多少年來著?時隔多年,也不太記得清楚,好像是二少爺溺亡的那一年,記得府裡好多老人都說那一年運程不好,連連死了兩個府裡最好看的人,也都說好人不長命……奴婢就只知道這麼多了?!?
花著雨看向芍藥,芍藥會意,忙道:“二少爺溺亡已有十三年了,也就是說雪夫人去世的時候,小姐才兩歲。”
“毛姑再想想,還有沒有關於我生母的事情,如果想起來了,一定第一時間告訴我。”花著雨對毛姑柔聲道:“今晚你就回去收拾一下,明天我就會讓父親把你調過來?!?
毛姑大喜,深深一揖道:“謝謝七小姐提拔之恩,而且奴婢今晚回去會再仔細想想,說不定還能有什麼沒能想起來的線索爲小姐提供?!?
芍藥笑著把她送了出去。
花著雨坐在燈下思索,都說花家的平妻只是生育和親女兒的作用,所以一般都只選貧寒之家的女子,等於是把人給賣了過來。而她的生母突然在一個雨夜出現在花家,又長得傾城之色,真的是貧寒人家的女兒嗎?當初那兩個婆子說是灌了她生母百日香才讓她成爲花不缺平妻的,是不是這裡面有什麼不可見人的事情發生?
“姐姐在想什麼?”
不知何時,冥歡已出現在她身後,並且伸出一雙小手,輕重得宜的給她按著頸椎各處的穴位。或許因爲他是習武之人,亦瞭解人體各處穴位的作用,經他手指按過的地方,讓花著雨感覺前所未有的放鬆。
她舒服地閉上眼,悶聲道:“沒想什麼。只是在尋思,爲何你這般年幼就當上了北冥王?還在尋思,讓堂堂北冥王給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女子按摩,我會不會被雷劈?”
冥歡在她身後調皮地眨眨眼,“滿了十二歲的男孩子當北冥王在我們北冥並不稀奇。至於讓我堂堂北冥王給你按摩的事……可以當成我們婚約仍在,所以給自家未婚妻按摩是不會遭雷劈的。”
“咳!”
花著雨頓時被一口口水嗆住,她咳得臉上脹得通紅,冥歡頓時給她按住耳後一穴,她的咳嗽聲才稍停。
“你可不可以不要說話這麼驚人,我的小心肝受不住你這一驚嚇?!?
平息過來的花著雨沒好氣地瞪著他。
冥歡一臉無辜,“我只說了一個事實而已,姐姐爲何要做出驚駭狀?”
“難道你不知道國師在你遇難之後就已將我們的婚約解除了嗎?”
“可是那並未經我同意,算不得數?!?
花著雨冷笑,“那你用來換人的還魂草還有沒有?如果沒有了,我們的婚約說到天上去都算不得數?!边@小子想抵賴,她一句話就把他打回原形。
果然,冥歡的臉糾結得像苦瓜絲,“姐姐就會揭人短,那天出事的時候,那夥人就將還魂草搶走了,看來現在果然沒有資本娶姐姐爲妻了?!?
“所以現在你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沒有了好東西,就乖乖給我當小弟吧?!被ㄖ暌话驼凭团脑谒X門上,笑得有些奸詐。
被打了冥歡也不惱,只是睜圓烏眸盯著她一個勁猛瞧,看她轉怒爲笑,像融化在三月的春雪般,媚秀豔豔。他一向知道她好看,卻不知道她在燈下的笑顏如此能打動人,忍不住脫口讚道:“姐姐果然還是笑比怒好看……”
花著雨立即收起笑臉,惡聲惡氣道:“我現在就想發怒,所以有事就說,沒事就滾?!?
冥歡笑嘻嘻地上前搖著她的手臂,“打是親,罵是愛,姐姐越是打我罵我,我越是認爲姐姐喜歡我,放心吧,我不會生氣的?!?
花著雨徹底無語,審視了他半晌,忽然道:“你真有十二歲?看著怎麼像十歲?”
這麼點個頭,又長得美貌,就算再營養不良,也不該如此顯小。何況他是王族,豈會缺衣少食?難道他是天生的童顏,是不容易長大的那種?
冥歡嘆氣,“如果不是我生過病,我現在看上去肯定比現在高壯?!?
花著雨搖頭,她還是不敢相信。
“好了,不要總提這些令我傷心的事了,我過來自然是有事的。”冥歡臉色一正,把她拉到牀沿邊坐下,壓低聲音道:“爲防百靈草對姐姐形成毒害,姐姐必須跟著我學無心訣,只要每天練習,那一點毒害根本就傷不到姐姐。若是練完第二層,普通一點的念力也無法對姐姐形成控制?!?
花著雨從來對練武都沒什麼興趣,一聽是要她練什麼心訣,忙忙搖頭道:“我不喜歡練武,我看我還是把那根草給拔了算了?!?
“我這套無心訣可是我王叔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幫我撈到的,可珍貴得很,沒看到有人把送上門的好事都拒絕的。”冥歡似笑非笑,“還有,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練無心訣並不是讓你習武,只是讓你內修,認清自己全身的奇經八脈,然後用心法將意念控制到虛無,使自己的身體不管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被外來念力所侵,無心無爲,與天地草木同在,是爲無心訣。”
花著雨爲自己的短視臉紅??攘丝鹊溃骸叭绻亲毑挥冒焉眢w不當身體挑戰極限的練習,我倒是樂意。不過你王叔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的東西讓我撿個大便宜,不知道你王叔知道了會不會罵你敗家?”
冥歡搖了搖頭,似不願提這件事,便脫了鞋兀自在牀上盤膝坐好道:“先像我這樣盤膝而坐,而後閉上眼,停下一切思緒,慢慢感受腦海由黑到明的過程……”
看他開始講解,花著雨急忙照他的樣子盤膝而坐,然後閉上眼,順著他柔緩的語調輕吐的釋意,一步一步緩慢調整自己的身體狀態……
在大澤國,每年八月二十八至九月初六都有一場爲期八天的皇家秋獵。
立國初期的時候,由於聖祖是在鐵蹄之下奪來的江山,全國尚武之風甚盛,爲操練皇室子弟,整備新軍,弘揚武風,聖祖專門在燕山開闢了皇家獵場。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秋獵的實際意義漸變成了貴族們的一場集體遊玩與消遣。甚至是年輕貴族男女相親見面的好時機,議婚前的貴族男女,互不知底細,很多就會趁著秋獵的時候見一面,假裝偶爾相遇,有合的,有不合的,多半都能湊得一段美好姻緣。
可惜在月前就不斷在準備秋獵的貴族們,實在沒料到今年的秋獵之際是個多事之秋。
首先是爲皇太后送藥的北冥使團被莫名斬殺,北冥王的失蹤導致皇太后的病無法進行醫治。如今皇太后重病在牀,不僅太醫院已無藥方拿出,就連有第一御醫之稱的顧正涼也束手無策。經過朝臣各方商議,最終決定向全天下招募醫者,只要有人能將皇太后的病醫治好,可以許他一座城池的厚謝。
這一告示貼出,天下譁然,諸國醫者莫不爲此心動,只要自認有幾分醫術的,紛紛從各地趕往大澤京都。
其次是在爲皇太后的招醫告示貼出不久,京城竟然又傳出一重磅消息——癡傻了多年連第一御醫也未醫治好的安平王世子居然一改傻態,只一夜之間就變得跟正常人一樣,能說會道,能言能笑,甚至還傳言,今年他會出席皇家秋獵,一展他安平王世子該有的風采。
一個癡傻了多年的人居然也能好,自然各方詢問,他是如何變得正常的?
後來經長公主親口說出,是他們運氣好,遇到了一位舉世神醫,神醫一出手,她兒子的傻病立愈。
世人不禁要問,長公主既然認識有一位比第一御醫還厲害的神醫,她爲什麼不邀請來爲太后治病呢?
這個疑問存留在人們的心間,卻沒有人敢去問,爲皇太后治病的醫者繼續自四面八方陸續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