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件事,需要顧先生幫忙。”佐藤接著開口。
“請說。”顧硯聲很客氣。
“聽說軍部現在在大力推進汪政府的成立,而且連具體的時間都已經定下了?你們這次去北平,是不是去和華北臨時政府洽談相關的事情?”
“佐藤先生的消息非常靈通,是有這件事沒錯。”
“是這樣,新政府成立以後,必定會需要軍需裝備之類的採購,我希望顧先生能幫忙,說服汪政府,對於裝備的採購走我們三井的採購渠道。”
“這樣.”
商業度敏感,三井考慮問題倒是非常早,顧硯聲思索了下說,“佐藤先生的忙我肯定願意幫,就是我不負責這方面的事務,恐怕幫不上什麼忙。”
佐藤微笑道:“顧先生謙虛了,據我所知,你在汪系人馬之中的分量不低,重要性甚至超過了一些汪系的原班元老,去北平的核心人物四個人,你就是其中之一。
有你的推薦,我相信能夠說服他們,採購我們的貨,而不是三菱或者其他兵工廠。”
對於三井的關係顧硯聲肯定要維護。
爲難的短暫思索,“等到具體訂購的時候,我會盡力爲三井說話。”
佐藤笑容綻放,“顧先生,和你的合作非常愉快,請稍等。”
佐藤起身,走到辦公桌旁,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盒子,回來坐下遞給顧硯聲。
“這是.”顧硯聲疑惑的問。
佐藤一揚手,“打開看看。”
顧硯聲打開盒子,裡面的東西尤爲閃耀,居然是一把黃金手槍。
顧硯聲拋去眼神詢問。
佐藤笑道:“寶劍贈英雄,這是我們三井兵工廠的樣品,禮尚往來,希望顧先生喜歡。”
此等庸俗之物,小恩小惠就想收買顧硯聲。
只能說一句看人真準。
第二天,顧硯聲去76號炫耀。
把盒子拍在了丁墨邨的桌子上。
“什麼東西?”丁墨邨訝異的打開盒子,隨即眼睛一亮,拿出槍把玩,“黃金的?手筆夠大的,老弟,你這禮物送給我我是真沒想到,你這太客氣了,無功不受祿,說,要辦什麼事,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全給你辦了。”
“你想什麼好事。”顧硯聲翹著腿翻白眼,“佐藤昨天晚上送我的。”
丁墨邨面色一木,“我就知道沒這種好事,咖啡機都是我給你買的,你連送我個碗,還是個贗品都不肯,怎麼可能送我黃金手槍”
丁墨邨苦瓜臉,怨念的很。
這話顧硯聲可就不樂意聽了,“沒給你賺錢啊?”
“賺了賺了。”丁墨邨開完玩笑把槍放回去,還戀戀不捨的多看幾眼,“夠大方的,我們當時第一次去見佐藤,我還記得佐藤那個囂張勁,現在都給你送禮了,這態度變化夠快的。
佐藤那邊的事情你搞定了?”
“搞定了。”顧硯聲吐出了口長氣,“費了我半天勁,跑了多少關係,促成了這件事,接下來有些事就交給你操作了。”
顧硯聲把事情一說,主要是緬甸那邊過了日本人的線,還有黨國軍隊要關照,這得CC系出馬。
“只要這條線構建出來,我們以後走私可就安全太多了。”
丁墨邨明白,“事情倒是不難,就是他們那邊肯定要吃一筆。”
“這你去談,使勁壓價。”顧硯聲是不介意被CC分一杯羹,吃獨食的往往都沒有好下場。
“好,交給我,我儘快溝通,真漂亮啊。”
“別看了,眼珠子都陷進去了,賺了錢你自己打一把,又沒兩斤重。”
“佐藤送的,那能一樣麼?你瞧,這還有三井的標誌,你找個私人廠,你敢打這玩意?”
丁墨邨據理力爭,那是真喜歡吶。
然後被顧硯聲無情拿走。
回了茶樓,顧硯聲看報紙。
租界資本現在已經反水了,做多棉花以後,租界的報紙是大力宣傳棉紗的實際價值與漲價的必要性。
說的中文報紙上的各大商人確實坐不住,有記者採訪商人對於今天棉紗價格漲到天上去的看法。
商人抱怨太貴了,完全沒心理準備。
但記者問他們買不買,那還是要買的。
賣家包運輸通暢是其一,從上海運回到他們當地,再生產從布料,做成衣服賣出去,這其中的運輸生產銷售環節都需要時間。
想要趕在合適的時間賣出高價衣服,他們現在就要做進不進貨的決定,要不然今年的工廠和店鋪都可以關門了。
而他們的反應,反饋到報紙的財經板塊,那就是棉紗期貨價格居高不下,股評也是大力吹捧今年的棉紗行情,讓大家趕快來參與。
一系列的反饋,最終就會反饋到股價上,股價再次拉高。
形勢看起來是一片大好,不過最不可信的就是輿論,現貨到底好不好,顧硯聲得問陸博文。
打電話叫來陸博文,問他現貨市場的事。
“現在我們的棉紗出的怎麼樣?”
“還不錯。”陸博文這臉上笑容哪是不錯,簡直是燦爛,“雖然有租界的人搗亂,傳播什麼讓商人去跟租界棉紗工廠採購貨源,甚至還有說印度棉花大豐收,已經從印度採購棉花來上海加工,等等之類的傳言,但傅肖庵那邊現在管控很及時,所以不耽誤我們的生意。”
“你說的租界的工廠是怎麼回事?”顧硯聲隨口發問。
“是這樣,以往租界的工廠生產的棉紗,因爲質量好,而且跟華界的日本人多多少少有點不對付,所以他們的貨除了賣到租界的日常使用,就是賣到海外,比如美國,歐洲。
他們賣去的地方好,所以價格貴,跟華界的工廠沒有競爭關係。
但今年我們這裡棉紗的價格不是漲了麼?而且漲的不少,那租界的棉紗價格就顯得劃算了。
質量又好,價格又便宜,就有人宣傳讓商人去租界的工廠買。”
顧硯聲聽起來沒毛病,“傅肖庵怎麼處理的?”
陸博文輕笑了聲,“這事根本不用他處理,這完全是謠言,租界那邊工廠,每年都和國外簽訂訂單合同,人家壓根就不可能賣貨出來,頂多就一點點散貨,要不然人家要賠國外那邊違約金的。
誰願意放著長久的好生意不做,來跟你做這一錘子買賣?
所以這個澄清一下,根本不用擔心。”
顧硯聲點點頭,“印度的棉花呢?”
“那就更簡單了,他現在不是管華界和租界的商貿麼?印度的棉花,你得下船吧?他想讓這印度的棉花進不了上海,他就進不了。
租界是可以進。但是他想讓租界的棉紗出不來,那他就出不來。”
這跟顧硯聲想的差不多,要他也會這麼做,簡單省事。
他懷疑是有人想要發佈謠言,壓低股價,聽起來也像是租界資本乾的,大概不相信能漲成這樣,不想割肉。
“找你來有件事。”顧硯聲說起正事,“我最近聯絡了個生意,幫日本人生產奎寧,以前跟你說過的,讓你開個醫藥公司。”
顧硯聲說了下經過,“我是打算,這麼好的生產線生產工序,我們可以用監督的名義派人手過去,跟著重慶那邊有經驗的人,學習藥品生產這方面的技術。
你可以去學校招點醫藥這方面的學生,願意長期去國統區出差的,薪水給高點,然後再從社會上找找,有沒有有經驗的,也可以來幾個。
我們就當培養自己的後備人員,萬一哪天組織上用的上,我們把人召回來,還是這家公司,還是這些人,就有了藥品生產的全套經驗。
不用考慮信仰,也不用跟他們說其他的,就是單純的上班族,能用就行。”
“這事可行啊。”陸博文認真道:“藥品生產人員,這以後肯定用的著,我抽空就去學校招人,爭取在你這運貨的二十天內招到人。”
“好,交給你了。”
不牽涉到信仰,招人的事應該不難,閒棋冷子,隨手佈置。
兩天後。
顧硯聲和稅務局長王如鬆一起,去市政府參加興亞院的彙報會。
“哎,硯聲。”凌憲文已經到了,看見顧硯聲擡手就打招呼,“來來來,問你點事,現在見你一面都不容易,我前幾天打電話給你,才知道你出差去了,聽說是北平了?”
顧硯聲走過去笑道,“是,陪著汪先生去北平談合併的事情。”
旁邊的財政局長屁股一擡,起身拉開椅子笑呵呵道:“別站著說,顧老弟你坐,你,退後點,讓點位置出來,現在是顧部長,屁股你得擡一擡。”
這話一說,身邊的局長挨個開始挪位置,沒什麼不滿的,這裡面就這行情。
現在人家顧部長和汪先生走的近,身份不同了,以後還得仰仗顧部長多照顧市政府。
可以羨慕,但是不能嫉妒,嫉妒就是找死。
“有必要麼,我旁邊擺把椅子的事。”顧硯聲笑笑。
財政局長把顧硯聲的肩膀一壓,“你就坐吧,趕緊說說,現在汪先生那邊和日本人到底怎麼個說法?”
那就說說,顧硯聲客氣也客氣過了,坐這裡不算辱沒他們的身份,透露點情報更重要。
要不是和凌憲文關係不一般,凌憲文的屁股也得擡起來。
說了會話,津田靜枝走了進來,直接走向主位。
“都到齊了,最近上海的經濟情況確實有所好轉,相比於上一次集會,以我觀測到的諸位在這幾個月的表現,應該都有很大的提升,現在開始彙報。”
凌憲文帶頭,一個個輪,顧硯聲就排第二個。
“津田閣下,我最近事情比較多,前幾天還在出差,沒有看具體的數據,滬西現在的發展應該不錯,具體的讓王局長代爲說明吧。”
顧硯聲故意擺爛,有成績就有這個底氣。
成績也不會永遠好,適當的時候就要退出。
王如鬆起身彙報了情報,“津田閣下,我們滬西區在顧處長和鄙人的帶領下,成績有了顯著的提升,根據這幾天統計的金額,稅收的增幅比在六成出頭,這是詳細的目錄。”
“喔。”六成增幅比!這個成績非常亮眼,除了傅肖庵事先知道頗爲淡定,其他人那可馬上誇起來了。
王如鬆笑呵呵的應付,臉上有光。
同僚的誇獎心裡高興,但馬上津田靜枝也誇了起來。
“滬西的成績相當出色,顧處長,王局長,你們的努力做到了當時的承諾。”
津田靜枝一誇,王如鬆腰桿挺直,滿面紅光,人生高光時刻。
“謝謝閣下誇獎,卑職必當繼續努力,爭取再上一層樓!”
顧硯聲沒發話,津田靜枝也得勉勵兩句,“顧處長,做的不錯。”
顧硯聲微笑道:“我其實最近沒怎麼管,只是按照當時設定好的規劃在執行,預期之中的事,津田閣下您當時說過您來上海掌管興亞院,講究八個字,任人唯賢,無爲而治,我覺得非常有道理,聽了很有啓發,所以我和王局長治下,大概就是您說的這種狀態,成績確實好,事實證明,您說的確實是對的。”
這馬屁把津田靜枝拍舒服了,難得的大笑。
一個個接著彙報,中間的人成績就很一般,上次的數據是壓榨得來的,買菜都得交錢,有些人早就被榨乾了,這幾個月即使做了其他努力。
可上次壓榨起點擡的太高,這次的報應就來了。
津田靜枝的面色可不高興,這跟他的預期根本不符。
“我還以爲今年會是諸位一個個給我驚喜的一天,可你們的數據居然會如此之差,還有你,居然還不如上一次,怎麼回事?”
彙報的人解釋不出來,東拉西扯,冷汗都下來了。
繼續彙報下去,好在傅肖庵收尾,成績也有了很大的提升,才讓津田靜枝的面色好看了些。
掃視衆人,言辭凌厲,“我現在很懷疑你們到底有沒有用心工作?
顧處長工作遠比你們繁忙,兼顧著新政府的事情,他的轄區照樣有如此之好的成績,而你們呢?
廢物!”
罵的所有人低頭。
津田靜枝冷眼掃過這些廢物局長,“不要說我不給你們機會,現在佈置命令,秋收季,要在糧食產區徵收軍糧。
每個月上交一次。
具體的數額你們自己分一分。
但是我得提醒你們,糧食不是每個月都有,所以你們最好抓緊點,現在是秋收季,是糧食最多的時候,你們現在收得多,以後每個月的份額纔會完成的輕鬆。”
“具體的數額是多少?”傅肖庵帶頭問。
津田靜枝說,“我計算整個區域,劃分到上海,上海一年需要承擔十萬噸的大米和小麥,平均到每個月就是九千噸左右。”
“十萬噸?!”
剛纔還在想,還好津田靜枝沒發怒的人,現在眼珠子都得瞪出來。
頓時就急了。
“津田閣下,上海怎麼可能拿的出十萬噸軍糧?上次顧處長搞強徵,才兩三萬噸,上海就要沒飯吃了,這十萬噸下去,上海人不都得餓死?那經濟怎麼辦?”
“所以我讓你分開徵收,別太急。”津田靜枝面無表情,“糧食是一定要收到的,其他的辦法你們自己想,過程我不管,一個月後,我會派人來市政府取,但是經濟不能亂,稅收只能多不能少,聽明白了麼?聽明白了散會。”
“他媽的!”津田一走,門一關,就有人罵開了。
“十萬噸,這開什麼玩笑?你就算把上海所有人,挨個抄家,找得出十萬噸糧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