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一舟腳步沉甸甸的,踏在厚重的塵土之上,彷彿每走一步便距離死神越近了……
四面八方的殺機,凌厲而森寒,一瞬間齊刷刷地鎖定了他。
萱籬眼角含著淚光,目光迷離地看著他邁向死亡的深淵。
突然之間,天地突然一亮,刺目的銀光在陰沉森暗的天地之間迸射,劃破寰宇天際,鏗鏘炸開斑斕的劍氣,肆虐著,蜿蜒盤旋而出……
葉一舟靜靜地站著,森寒的微風起,他衣衫擺動,三千青絲繚亂,心卻沉如靜海,蒼白的脣角掛著解脫的微笑。
電視火化間,彷彿他又看到了一抹紫色的身影,搖曳翩躚,絕美的容顏綻放在絢爛的陽光下,帶著異彩千條,彷彿她便是那天地之間唯一的亮點。
只是恍惚間,紫色的衣衫與湛藍的天重疊在一起,漸漸溟濛模糊了伊人帶笑的容顏,只是爲何唯一的眷戀卻定格在身後輕輕啜泣的人影之上……
沉重的殺氣伴隨著凜冽的呼嘯聲,牽動著他的汗毛微微豎起,冰冷的殺氣令他的皮膚微微顫慄……
萱籬原本迷茫的眼神忽而變得犀利,藍色的衣衫拂動,衣袂翩翩,整個人彷彿忽然變作了海之神女,帶著清冽焦躁的氣勢猛地撲向葉一舟。
轟的一聲,迅猛的劍氣見她縱身撲來,忙調(diào)轉(zhuǎn)方向,轉(zhuǎn)手劈向了旁側(cè)的大樹之上,那凌厲的劍氣還是劃在了葉一舟的身側(cè),被搶身而來的萱籬以身格擋,如凌遲一般地疼痛著。
但是她的心,卻不那麼疼了,能爲心愛的人擋這麼一劍,不正是那日裡,看到李遠爲於雪擋劍時,自己心中的奢望嗎?而今,她能有機會爲他擋劍,她真的覺得知足了。
她的愛,如烈火飛蛾,總是在迅猛地燃燒自己,卻不願意灼傷周圍的任何人。
嫣紅的血液,自她的後背蔓延流淌而下,滴落在葉一舟的胸前,彷彿燃燒起灼熱的搖曳紅光……
葉一舟猛地將她攬在懷裡,怒喝道:“你怎麼還不走,你怎麼還不走……我都說了讓你走,你這個傻丫頭……”
匍匐在暗影中的女子渾身一顫,手中兵刃也忍不住嗚咽起來,她冷冷地咬牙,道:“撤!”
說罷,衆(zhòng)人化作一道道黑夜的流芒,順著夜,這沉默的暗河匍匐而去……
那暗夜深處潛伏的女子回頭望了一眼葉一舟懷裡的萱籬,沉沉地嘆了口氣:罷罷罷,這次便放過你,說罷,她也凌空騰挪飛躍,消失不見……
萱籬忍著痛,笑道:“你不討厭我的,是不是!”
葉一舟緊張地碰觸著她後背的傷口,雙手篩糠顫抖,不知道該怎麼做,他咬牙道:“你是我妹妹,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我又豈會真的討厭你,傻丫頭,你爲什麼不走呢?傻瓜!”
萱籬臉色微微有些痛苦,她緊緊地抓著衣角,努力使自己不叫出聲來,免得使他擔心,含笑看著葉一舟,道:“我知道,我就知道,你是我最愛的強哥哥,你不會討厭我的,我就知道……”
她的面紗不知何時早已經(jīng)破碎了,葉一舟能看見她甜甜的笑,心中充滿了自責,他究竟有什麼值得她愛的地方,爲什麼在他一次次的刻意排斥下,她還是忍著心中的痛,堅持了下來,有一個這樣爲你誓死不棄的女子,你不動心那便不會是真心話了。
但是,葉一舟雖然也心動,也感激,但是他覺得這不是愛,只是一種慢慢積攢起來的習慣,一種血肉相連的親情,卻不會是愛情的,萱籬與他,從小便生活在一起,難免會對他產(chǎn)生依賴,這種依賴漸漸地變質(zhì)了,所以她纔會自以爲喜歡他吧!當她遇到真正喜歡的人的時候,就會漸漸將他忘卻,不會這般的痛苦了吧!
他命不久矣,不可以再連累她了。
想著,他將萱籬抱起,在她耳邊囁嚅道:“萱萱,堅持一會,我這就帶你去看大夫,你一定要堅持下去……”
萱籬伏在他懷裡,貪婪地吮吸著他胸膛的溫度,想要將這份溫馨,永遠定格在自己簡單的記憶深處。
另一方面,紫茗呆在詩羽的院落裡,心也漸漸地平靜了下來,至於丹碧,如果丹碧選擇離開這是非之地,她或許應該支持,而不是強迫她留下來吧!
詩羽將精緻的晚點遞放在院子裡的石桌之上,淡淡道:“此處茅椽蓬牖,瓦竈繩牀,雖風寒瀟瀟,卻也可遮風擋雨,皇妃若是不嫌棄,便在這裡將就一晚吧!”他對她,似乎還是念念不忘,日思夜想中,漸漸迷失了自我,對月姬,他心存愧疚,所以想盡心盡力去彌補她,但是對紫茗,他該如何面對呢?雖然表面上雲(yún)淡風清,彷彿什麼也沒有發(fā)生,但是他心裡的忐忑,卻是騙不了人的,只是,紫茗早已貴爲皇妃,甚至懷上龍嗣,他還有機會嗎?
紫茗飲了口茶水,讚道:“茉莉芳香撲鼻,清新淡雅,沁人心脾,果真是好茶呢?”
詩羽淺笑,道:“此茉莉香茶乃是今秋最新鮮的茶葉,我將它幾番炮製蒸餾,只留醇香,自然是當?shù)闷鸷貌枇?!?
紫茗凝眸,淡淡地啐一口清茶,心思卻流轉(zhuǎn)起來:詩羽雖然身處茅椽蓬牖之所,但他通身天然而來的高貴與自傲卻是掩蓋不去的,此人會甘心獨守伊人空冢。
紫茗忽而有了主意,她放下茶杯,笑看著詩羽,道:“樓蘭滅亡,幕後之人一定與朝明皇帝脫不開干係,你可有興趣與我聯(lián)手,與皇室攤牌對弈!”
詩羽神色微動,俊眉一挑,卻是苦笑道:“我如今又有什麼能力與皇室對抗!”
紫茗瞇起眼睛,盯著他看了半晌,才道:“你何必於我也隱瞞呢?你不是閒雲(yún)野鶴,而是潛龍飛鳶,若要你這般庸碌無爲潛伏一輩子,豈不是屈才,也不是你曾經(jīng)叱吒樓蘭風雲(yún)的法神教主的爲人呀!”
詩羽心微微一挑,正色道:“我不懂不說的是什麼?”他忽然間發(fā)現(xiàn),眼前這個女子似乎已近不再是曾經(jīng)那個需要保護,單純帶點狡黠的女子了,可是怎樣的經(jīng)歷,令她有了如此大的轉(zhuǎn)變呢?能讓一個人忽然之間變得伶俐聰慧,帶著一種權掌天下的氣勢,與深沉莫測的城府。
紫茗神色忽而轉(zhuǎn)冷,她冷笑,道:“你知道,我的意思,我不希望你當著我的面繼續(xù)裝傻,這樣我們的合作不會太愉快的!”
詩羽只覺得胸口處悶悶的,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一個女人牽著鼻子走,完全沒有了主動性,他無奈的攤了攤手,道:“算我怕了你了,真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我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人!”
紫茗淺笑,捧起茶盞,看著詩羽那恍若謫仙,俊逸非凡的面孔,道:“我可是會看相的,其實很簡單的,因爲你的命格無雙,怎會簡簡單單沉寂在這平淡的茅屋呢?還有一點就是方纔你說的茉莉香茶,一般人又怎麼會弄得到萬里之外的剛剛收穫了的茉莉茶,這茶的第一批貢品據(jù)說還需要十天才能運達京師吧!”
詩羽恍然大悟,不禁對紫茗另眼相看,道:“曾經(jīng)我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你竟然也有如此深沉的城府!”
紫茗只是淺笑,道:“人總是會變得,只有人前人後百面潛伏,纔有可能在這紛擾的塵世好好地活下去,也只有更加無情,才能不會被傷害!”她說著,想起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俊臉,挑眉邪魅地看著她,忽而溫柔忽而冷漠,又突然之間變得模糊,疏離……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努力抑制住心中堵得發(fā)慌的情感,攥緊手心,努力用寒冰刺激這自己心口的疼痛,想要將它冰凍,只是丹田之處,彷彿氤氳著綿綿的怒火,啃食灼燒著她,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去報復他,報復後宮之中所有敢於碰觸她的底線的人。
痢疾、厭勝之術,幕後之人,她必定會將她們揪出來。
詩羽察覺到她心中的顫動。雖然好奇,卻還是忍住了心中的疑問,她已經(jīng)不是曾經(jīng)的那個天真無邪的少女了,她始終將他當做過客,甚至匆匆一瞥間抓不住記憶的一個無干緊要的人罷了,他還沒有資格過問她的事情吧!想著,他心微微有辛重,曾經(jīng)的伊人還是隕落在他手中一顆棋子,轉(zhuǎn)眼之間,白駒過隙,滄海桑田,她已經(jīng)褪變成爲光彩奪目的女神,而他,卻失意潦倒,經(jīng)營者自己的一方天地。
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道:“你想要我如何配合你,實話說,我暗中收攏法神教殘餘勢力的目的,就是要製造一個亂世,擾亂朝明皇朝的江山!”
紫茗抿脣,笑道:“這局棋,我要與暴君攤牌,從此以後,我與他再無瓜葛,他做錯了事情,就要承受這件事情帶來的後果!”
詩羽似乎從她的語氣中,聽到了一股深深的恨意,但是,究竟是什麼?令她如此生氣,如此的痛恨朝明皇帝呢?
愛恨兩極端,卻往往只是一線之隔,她還是深愛著他的吧!那自己這樣做,究竟是對是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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