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曉在這樣的氣氛下也開始有些不安,她看看申明浩,又看看白夜,依舊一頭霧水。
申明浩微微閉起了眼,呼吸漸漸平淡。他覺得自己的心從沒有這麼清明過,彷彿所有的重擔都在一瞬間脫離了身體。他淡淡道:“我的腿不能動了對嗎?”他不是笨蛋,他感覺得到沈雅菲若有若無的試探。
空氣似乎緊縮在了一起,沉悶壓抑,卻又偏偏安靜得可怕。外面的喧囂似被隔在了另一個空間,連一向活躍的沈雅菲也默然無語地端著藥瓶走了出去。
申明浩轉過頭看著白夜,說了一句似是沒頭沒腦的話:“我見到了一個小男孩。”
白夜沉默片刻,嘴角輕揚起一個弧度:“原來申兄是果然遇見了預言童子。”
“預言童子?!”藍曉輕呼,“真的有預言童子!”她以爲只是民間傳說。
申明浩的目光有些迷濛。他想了很久,終於弄明白了那個男孩對他說的話。他始終沒有聽見男孩的聲音,只看見他翕動的嘴脣,一個靜止的夢境。
男孩說,你將殘廢。
他將殘廢。
申明浩苦笑起來,荒唐的事情經常有,最近特別多。如果有人給你五千萬,代價是你的一雙腿,你願不願意?也許有人願意,但絕對不會是申明浩。
“等一等,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藍曉眨著眼睛,表示了自己的不滿。
申明浩苦笑著搖頭:“我也不懂。”此刻他心裡的苦澀難以形容,反而顯得比較平靜了。
“申兄,你被‘預言’了。”
被預言?預言還可以‘被’?藍曉眼裡的疑惑更深,在她的理解中,預言指的是將來的事情提前知道,又怎麼能夠‘被’?
白夜的目光一一掃過門外長椅上的人:“同樣的,他們也都被‘預言’了。”
藍曉聽著他的話,心中好像一道閃電劃過,瞬間明白了過來。她難以置信地叫道:“這哪裡是預言,分明就是詛咒!”
白夜眼裡閃爍著忽明忽暗的光,他低低道:“預言與詛咒並存,所以他是預言童子,也是詛咒魔神。”
申明浩有些自嘲:“詛咒便詛咒,何苦還要給人所謂的福祉。”
“他是預言兇事的預言者,但人生自有法則存在,即使是魔神也不能隨意打破,他要遵守法則,就必須讓你‘得到’。”
藍曉也發覺了事情的嚴重性,她急道:“總監得到了什麼,不要不就行了!”
白夜搖頭:“詛咒是強加的,福祉也一樣,不是你想不要就可以不要的。”
藍曉啞然。申明浩亦沉默。白夜靠著窗若有所思。
半夜裡,申明浩朦朦朧朧間似是聽到耳邊有人在輕輕地笑,那聲音極其的柔媚,甚至還有那麼幾分溫情。他睜開眼,就看見了坐在牀邊的女子。女子一身白衣,姿容絕豔,窗縫間流瀉的月光打在她身上,直讓人懷疑是出塵仙子或是狐妖魅精。
申明浩微微一驚:“藍曉,你怎麼來了
?”
女子輕輕笑了起來,她慢慢俯下身,一股冷冷的香氣飄入申明浩鼻端,與此同時,隨著女子的靠近,他感到一陣迫人的寒冷。一縷青絲垂落到申明浩的頰邊,頓時,他像是被人扔進了冰窖,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藍曉……”申明浩察覺到有異,一聲呼喚剛剛出口,病房門猛然被推了開來。白夜衝進來一把扳過那女子的肩頭,用力將她推離了牀邊。
申明浩從未見過白夜對藍曉這般粗暴,不由驚怒:“你幹什麼?!”
白夜側過身,冷冷注視著那個女子:“申兄,她不是藍曉。”
什麼?申明浩愣住。忙定睛看去,只見那女子面容與藍曉有七八分的相似,只是眉宇間多了一絲媚態,比之藍曉竟是更增了幾分豔麗。
白衣女子掩口輕笑:“何必這麼緊張呢,漂亮男人,我只是好心來探望一下這個可憐的男人罷了!”
若說申明浩先時還有些猶疑,現在可是百分百確定了,這個女子絕對不是藍曉!打死他也不相信藍曉會對白夜說出這種輕佻的話。也是因爲太過震驚,連對方說他“可憐”的言辭也不放在心上了。
白夜目光寒冷,厲聲道:“三番兩次,你們也夠了!”
“好兇啊,漂亮男人,”女子嬌笑著轉了個圈,伸出纖白的手指,輕輕地吐了一句,“想救他,就去苗疆……”
白夜冷著臉不說話。
申明浩只覺得眼前一花,白衣女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在這間不大的病房,在他的眼前,消失的乾乾淨淨。申明浩驚愕的張著嘴,奇異的事也算見得不少,但看見一個大活人就這樣從眼前消失,感覺還是太震撼了。
藍曉狐疑地看著申明浩,對方則是一直躲避著她的視線,動作中處處透著一股子不自在。這更加深了藍曉的懷疑。
“總監,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嗎?”
“沒有,”申明浩飛快地作出迴應,“當然沒有!”
“那你幹嘛老是躲著我?”
“沒,沒有啊!”申明浩言不由衷地說著,卻依然不敢正視藍曉的臉。他腦海裡不斷晃過昨夜那個神秘女人的臉,如此的酷似,不仔細看根本分別不出來。他偷偷瞥了一眼藍曉,藍曉也正看過來,目光一接,申明浩立刻將視線收了回來。那個女人是誰,爲什麼會跟藍曉這麼像?
昨天無論他怎麼問,白夜都是裝作沒聽見,最後丟下一句“病人應該好好休息”就頭也不回地出了門。申明浩心裡雖然氣得要命,卻也拿他沒辦法,加之他也確實是累了,便睡了過去。而今天直到現在白夜連個面也沒露,他只得將滿肚子的疑問憋在心裡,一邊把那個陰柔的怪胎罵了千萬遍,白夜那個傢伙,絕對是故意的!
等沈雅菲進來,申明浩沒有像往常一樣對她手裡的針筒露出懼色,而是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道:“把你們白醫生叫來。”
沈雅菲瞄了他一眼:“跟你說過了,白醫生不負責這一塊。”
申明浩拿出努力氣勢
:“你們醫院就是這樣對待病人的嗎,竟然如此漠視病人的要求!”
沈雅菲出人意料地沒有與他針鋒相對,不慌不忙地道:“今天是朱夫人例行會診的日子,白醫生不可能扔下病人不管來你這裡,如果你對我有什麼不慢,牀頭有意見冊,你可以隨便寫,我們醫院會重視的。”
申明浩哼了一聲,朱夫人,聽名字就知道是個富婆,難怪有錢買車,白夜那小子果然是腐敗到家了!
藍曉趁著兩人鬥嘴溜了出來,順著樓梯下到二樓,走向白夜辦公室的方向。她的直覺告訴她,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還未到門口,就聽得裡面傳來一陣女子的笑聲。
“白醫生你真是逗趣,跟你聊天真是舒服啊!”
“夫人喜歡跟我聊天以後可以常來。”
朱夫人笑得更歡暢了,她是個三十多歲的貴婦人,保養得當,稱得上是美豔。
“你這裡真好,我都不想走了!”
“哪裡比得上夫人家裡好。”
“好什麼好啊,整天就我一個人,悶都悶死了!”朱夫人抱怨著,不失時機地向眼前的俊美醫生拋了個媚眼,“白醫生你願不願意去我家作客?”
“恐怕不太方便。”
“去嘛,反正我家那死鬼又不在家!”
“噗嗤!”藍曉憋了半天的笑終於忍不住了,這對話實在是太那個什麼了。
“什麼人?!”朱夫人雙目一瞪,對於自己的談話被打斷表現了極大的不滿。
藍曉無法,只好硬著頭皮走了出來,一時又不知該說些什麼,與朱夫人大眼瞪小眼。
白夜的吃驚不比朱夫人小:“你怎麼來了?”
藍曉還未開口,朱夫人已經道:“哎喲,這不是星鴻廣告的藍小姐嘛,這麼巧在這兒遇見你!”
藍曉這才發現朱夫人有些面熟,仔細一想,原來是中興房產的總裁夫人。她不能再裝作不認識,只得點頭招呼道:“朱夫人,您好!”
朱夫人“嘖嘖”兩聲:“藍小姐真是天生麗質,隨隨便便往那一站就把我們這些人給比下去了,怪不得我們公司上下凡是見過藍小姐的都天天把小姐掛在嘴邊,連我家那位也說藍小姐你生得沉魚落雁,保不定是仙女下凡呢!”
有些女人,特別是像朱夫人這樣本身就十分出色的女人,更是見不得比自己還要出色的女人。
藍曉焉能聽不出她的話外之音,但她生性淡漠,不喜與人爭執,便沒有再接話。
白夜卻在這時候說話了:“朱夫人,我記得你說下午還有個會要開,現在不去會不會晚了?”
像是在印證白夜的話一樣,一陣悅耳的手機鈴聲從朱夫人的包裡傳出。“真是的,一刻也不讓人消停!”朱夫人絮絮叨叨地掏出手機,一邊向白夜道別:“那白醫生,我就先走了!”
白夜微微頷首:“夫人慢走。”
朱夫人拎著LV包包,挺起胸膛神氣活現地走出了門,連招呼也沒跟藍曉打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