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聽不見藍曉打電話說的那些話,但他卻聽到了藍曉後來哭泣的聲音。隱隱的啜泣聲,穿過酒店的牆壁傳來,持續了很久很久,像是迴盪在午夜裡的無數哀愁,化在這濃墨中。
白夜也陪著這哭聲,幾乎一夜無眠至天明。
天氣放晴,酒店似乎也熱鬧了起來,有一些旅客就開始活躍起來,找了個嚮導就高高興興就進山觀光。兩個小姑娘因爲有人頂了夜班,這晚上也休息的格外舒坦,看見大堂裡面熱熱鬧鬧的,兩人表面沒什麼,心底卻都是覺得鬆口氣。
小文嘴巴甜,就去誇陳剛:“都是多謝了剛哥過來,把運氣也帶來了?!?
陳剛值了一晚上班,和小文她們交接之後,就進休息室休息去了。
小雨說道:“文姐,這兩天好像都沒看見那一大家子出來吃飯了?”
兩人自然都知道這一大家子指的是誰,小文下意識擡眼看了看大堂裡的旋轉樓梯說道:“送餐的服務生昨天回來上班了,可能是不想再下來了?!?
也是,那老太太明顯行動不便的樣子,看她每次拄著柺杖走來走去,都覺得心裡瘮的慌。
這時候,她們看到了另一道身影走過來,小文眼尖,想了想之前的芥蒂,主動開口招呼道:“藍小姐,你也下樓吃早餐?!?
藍曉擡頭看了看她們,嘴角淡淡一笑,算是迴應。
然後她就自顧朝著餐廳裡面走去,小雨若有所思道:“她怎麼了?”
小文卻沒有在意:“早起的人精神都不大好,我也餓了,我們也去弄點吃的吧?!?
在餐廳裡,藍曉剛剛裝滿了手裡的餐盤,擡頭尋找座位的時候,看見葉丹墨衝她招手。
藍曉見狀,也不好拒絕,便向他那張桌子走過去。
可能是跟天氣晴朗的關係,葉丹墨今天也穿得很灑落,在暖氣十足的餐廳裡面,只穿了一件長T。
藍曉走到他對面的位置坐下,主動笑了笑:“葉先生也這麼早。”
葉丹墨面前的食物已經吃剩了一半,他笑了笑:“之前下了那麼長時間的雨,今天不少人都開始進山遊覽了,藍小姐今天打算去嗎?”
藍曉慢慢吃著面前的蔬果,對於葉丹墨的問話只是頓了頓,便搖頭淡淡一笑:“今天我不去了?!?
葉丹墨看了看她,目光中有些深意:“看你臉色不好,是不舒服嗎?!?
藍曉笑得有點勉強:“是有點?!?
葉丹墨沒再說什麼,沉默的吃盤中剩下的飯菜。那邊不遠處小文和小雨也端著盤子坐了下來。
小雨看著葉丹墨和藍曉交談,不由得就說道:“這葉先生對藍小姐還真熱情,也不知道爲什麼。”
小文塞得一嘴吃的:“別管閒事了?!?
藍曉今天的確沒什麼精神,昨天跟母親通過電話後,幾乎不曾睡著,而今天起身以後,更是覺得頭重腳輕,似乎要病了。她當然知道輕重,這樣情形下,也不會故意跟自己過不去。
對面葉丹墨吃的比較快,很快一盤子空了,他對藍曉微微一笑:“我今天卻要
出去一趟,本想藍小姐能一起,既然藍小姐不舒服,還是休息爲主?!?
藍曉也笑了笑:“葉先生看來也是登山愛好者。”
葉丹墨一哂:“算不得什麼愛好者,只是這一片的山脈確實景色很美,藍小姐來的不巧,趕上下雨,這兩天又沒出門,等休養好了可一定得去山裡好好看看。”
藍曉含笑說道:“那是自然,謝謝葉先生提醒?!?
葉丹墨一笑:“那我就先走了,藍小姐你慢慢吃?!?
“葉先生慢走?!?
葉丹墨那邊端著盤子就先離開了,藍曉則是默默地吃著自己的東西,再也沒說一句話。
那些興興頭頭進山的遊客也是不到傍晚就都回來了,個個的臉上意興闌珊,果然山裡景色雖然優美,但是一成不變的觀光,並不適合這些小年輕,一陣新鮮過後,也就算乏了。
小文和小雨應對這些有經驗,所以兩個人都頭勾著頭在商量,這兩天會有多少人要退房。
六層樓上,此時整個通道都是一片漆黑,走廊上的燈光,竟然都被集體關上了。於是即使太陽還沒落山,這座封閉的六層樓上,也如夜半三更一樣靜悄悄。
如果有不知道的樓層管理上來,還以爲這一層沒有任何人在住。
在酒店最大的套間中,則不像走廊那麼安靜,屋內燈火通明,幾百瓦的掛燈懸在屋子的正當中,下面是一張竹藤的椅子,椅子裡是一個滿頭銀絲的老人。
張老太太歪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她穿了一件舊式的旗袍,下襬露出她蒼老褶皺的腿上皮膚。
旁邊的男人恭敬地問:“老太太,您一天沒吃東西了?!?
張老太太這時忽然睜開眼睛,她的眼睛裡渾濁的白霧仍舊沒有散去:“我聞到了葉家畜生的味道?!?
聽見她的話,旁邊幾人皆變色,張彩兒的臉埋了下去。
剛纔說話的男人再次小心翼翼地說道:“老太太,好像是那個叫葉丹墨的來了?!?
張老太臉上的皮肉都像是風琴的褶子,她嘴角揚起似是古怪的笑:“是那個小畜生?”
那男人低頭應道:“錯不了,他住在這裡用的名字都沒有變?!?
張老太喉嚨裡發出幾聲怪笑,她瘦骨嶙峋的手抓著藤椅的邊:“看來來的比我們都早,你們有誰之前見過這個小畜生?”
衆人都沉默了,只有張彩兒將頭埋得更低,她站在人羣的最裡側,如果有人注意到她的話,會發現連她的嘴脣都被咬得發了白了。
那中年男人又小心說道:“我們也是來的時候才發現他,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就到了。老太太,這葉家這回又是安的什麼心?”
張老太面上古怪的冷笑就沒有停止過,“蛇鼠狗心,他姓葉的人,能有什麼心?”
那中年人屏氣斂聲:“老太太說的是?!?
張老太說道:“可還有見到其他葉家的人?”
那中年似是震了一下,然後慢慢低下聲音:“老太太,您也知道,葉家那些人陰森鬼氣,我們也沒有見過他們那些黑罩子下面是些
什麼臉孔,恐怕是、認不出來?!?
張老太也竟是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開口:“葉家的人難道也想來要那件東西?”
那中年男人立刻接道;“要不要把那個姓葉的……”
話說一半,卻是幾乎貼著張老太的耳朵根咬完剩下的半句話。
張老太於是又冷笑起來:“用不著,就那一個小畜生,不必花心思去對付他?!?
中年男人立刻垂眸:“是?!?
這時,張老太如冷電的目光,忽然落在最後面的張彩兒身上,張彩兒儘管一直低著頭,也沒有接觸到張老太這看過來的目光,但她的周身,就是那麼一涼,彷彿萬年的寒冰都壓在了身上。
她頭皮發麻,手足僵硬地站立著。
但是張老太只是看著她,卻並沒有開口說一個字。張彩兒就在這目光下,漸漸淌出一身冷汗。
張彩兒忽然咬牙站出來,迎上了張老太的目光咬牙說道:“老太太,請你吩咐,只要有需要,我去殺了葉丹墨?!?
張老太的目光這時微微鬆動,緊跟著冷笑了一聲:“不用著急,殺葉家的人,你們都有機會。”
說完這句話,張老太終於頭又歪回了竹藤椅上面,漸漸閉上了眼??吹竭@,張彩兒彷彿過了什麼險關一樣,整個人都虛脫了。
彷彿是感應到了什麼,白夜皺著眉把面前的窗簾拉上,只覺得這西沉的落日,儘管光芒刺目,卻還是讓人覺得哪裡有陰寒的氣息流淌在房間中。
他走回到桌子前,擰亮了等。他剛纔,正在閉著眼睛回憶,看到的藍曉筆記本上面的地圖。並且想起的線索,都用筆描摹下來。
所幸,腦子還夠用。他體力都在退化,但好在腦筋還沒有受到影響。
看到桌上的東西,白夜正要再拿起來研究,李哲謙就來了。
李哲謙手裡拎著東西:“你一整天沒出門了,我給你帶點吃的來?!?
白夜並沒有對那些吃的有什麼垂青,只是給李哲謙讓了個位置。就又走回了桌邊,李哲謙看到桌上的東西,他並沒有像白夜一樣看到藍曉的筆記,但是猜測也能猜幾分。
“你何必不下樓呢,你自己也說過,她已經不認得你?!崩钫苤t有幾分認真地說道。
白夜坐在桌前的椅子上,神情有些倦怠,等了片刻才接李哲謙的話:“只是沒什麼要下樓的事?!?
李哲謙道:“明明就放不下,還要給自己設阻礙。”
白夜望著微微浮動的窗簾,忽然就道:“藍曉這次,似乎真的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這酒店裡的氣息我也是覺得越來越怪異。”李哲謙靠在桌子前,時不時飄起的窗簾遮起了他有些自嘲的臉色,“老白,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兩個人以前都是身在迷棋裡的人,而現在,命運弄人,咱們兩個,忽然像成了這裡古怪局面戲外看戲的人?!?
(這章寫了三個多小時……破紀錄了,還好沒有更的太晚。看到又有新讀者啦,小丑魚的巧克力,歡迎歡迎喲~(≧▽≦)/~??吹拈_心。有什麼想法歡迎留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