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牧野手指輕輕在那些東西表面撫摸過,眼中少見的露出溫柔神色。手一頓,他抓起其中一個白瓷青底的小瓶握在手心。
這個不起眼的瓶子大有來頭,裡面裝的東西據說價值千金。當年她母親在一次意外中摔倒,額頭上磕了塊指甲蓋大小的疤。
剛好當時有一個商隊途經烏蘇勒,烏蘇勒的大汗的兒子就花重金買下了這瓶祛疤藥,送給江牧野的母親。
他叫冬丹,烏蘇勒的大汗將近六十了依舊穩穩坐在大汗的位置上,冬丹作爲順位繼承人,都三十出頭了還沒有爬上那個位置,此人能力如何可見一斑。
在江牧野的記憶中這人總是笑瞇瞇的跟在他母親身後,胖乎乎的人總是妄想著做江牧野的後爹,所以無論冬丹對江牧野多好,江牧野都喜歡不起他來,這瓶子裡的東西就是當時剩下的,希望有效果吧!
江牧野把瓶子貼身放好,迷迷糊糊就有些困,昨天想太多,,此刻一切都如願以償,他的心也可以稍微放鬆一點。
噼裡啪啦~
可敦的帳篷裡傳來各種金屬相撞的聲音,從今天一大早就開始如此,傭人和奴隸跪在帳篷外瑟瑟發抖,沒人敢進去勸說。
事情是這樣的,卓索跟哲理木的鞭刑定在今天早上,可敦本以爲扎貢只是雷聲大雨點小,畢竟虎毒不食子,卓索哲理木都是他養育了十幾年的兒子,可天一亮就有人來稟報她,兩個兒子被大汗帶走了,
她一聽這消息,立馬就跟上去了,誰知扎貢下令所以人不得求情。
二十鞭,那是打在可敦心頭上。她不聽門口守衛的警告,一路衝撞到扎貢面前。
指著扎貢鼻子問道,“是否要因爲那個半路跑出來的野種對她兩個兒子責罰這麼重。”
自從扎貢娶可敦,兩人就沒撕破過臉皮,一方面是因爲可敦確實在扎貢不在時將部落管理的很好,另一方面,可敦來自大泱的另一個部落……也速該~!同圖祿埠一樣,也速該也是大泱巨頭之一,十多萬人口,勢力甚至隱隱有壓住圖祿埠的趨勢。
她身份不凡,一開始兩個部落就是爲了聯姻,有這層關係在,圖祿埠出來扎貢外,幾乎沒人誰敢頂撞可敦。
可這一次,兩人大吵一架,扎貢指責可敦對兒子太放縱,可敦大罵扎貢負心,兩人打鬧一通。
可敦本來是去求情的,誰知道中途除了這麼個岔子,求情不成,還讓扎貢大爲惱火,直接讓人把可敦押走,下令半個月之內禁足,不許出帳篷一步。
此刻,這個精緻的中年女人坐在椅子上,骨指握的發白。
她房間裡的東西能砸的都砸了,剩下那些摔不壞的金屬物,零零碎碎的散落在各個角落。
眉眼中狠色越來越濃,她噌的站起來,朝外面走去。
“可敦!”
一早就守在外面的侍女站了出來,這是個快三十的婆子,叫做薩仁。
沾可敦的光,身爲她的心腹,薩仁同樣活著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哪怕才三十多歲,身體已經開始發福,圓滾滾的,像一顆球。
“您還不能出去……可敦!”薩仁擋住可敦,雖然身爲心腹,她不該做出忤逆主子的事情,但現在情況特殊,她不得不站出來。
“你敢攔我?!薩仁!你忘了你是誰的人?”可敦臉色紅白交加,一下子將薩仁推到在地上。
“奴才不敢……奴才是您的人,生生世世都是您的人,但大汗正在氣頭上,您現在出去,只會讓事情更糟。”
薩仁跪在地上,整個身體都匍匐下去,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如果今天可敦不聽勸從這裡走出去,大汗怪罪是一回事,只怕自己身爲心腹,會被拿出來第一個開刀,到時候是死是活就不得而知了。
“你……”可敦額頭上青筋跳出,指著地上的薩仁手臂發抖,這是憤怒到極致的模樣,“好……”
良久,她腿一軟,無力的跌坐到地上,“我不出去,你快替我去看看我的孩兒,他們還好嗎?”
“是!奴才這就去!”
薩仁一聽這話,頓時如釋重負,她從地上爬起來,真的是連滾帶爬,就怕可敦突然改變主意,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可敦坐在地上,看著遠去的薩仁,不甘心的閉上眼睛。
畫面在黑暗中顯現,彷彿又一下子回到了十多年前。
那時她還是那個天真無邪的少女,滿懷著希冀嫁給大泱最強大的男人,她愛他,女人都愛慕強大,少女變成女人,嫁過來的第一年生下卓索,第二年就懷上了哲裡木。
這對也速該和圖祿埠來說,都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可正是在這個時候,扎貢出征,帶著圖祿埠的兒郎們一走就是八個月。
八個月,女人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中度過,可她盼來的那一天,旌旗飛揚,號角連天,扎貢大勝歸來,卻因爲扎貢懷中的女人一顆心石化成齏粉。
可敦眼角溼潤,一想起那個女人的名字,悲傷就決堤般止不住洶涌奔騰……江疏影~她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名字。
沒錯,她就是江牧野的母親,那個美麗又可憐的女人,那個讓她失去愛情,變成毒婦的女人!
可憐?!是的,她原本是跟隨商隊路過大泱的商客女兒,卻莫名其妙被圖祿埠發起的戰爭捲進來,扎貢從那些人手中搶走這個女人,不顧一切帶她回圖祿埠。
因爲美貌,她不得不離開從小長大的東方城,來到這荒蕪的大泱,也因爲美貌,她讓可敦妒忌,不惜一切代價要取走她的性命。
這能怪誰?都是女人,兩個可憐的女人罷了。
可敦擦乾淚,慢吞吞的從地上坐起來。
江疏影……江牧野……
“女人,你搶走了我的丈夫,現在你的兒子又要搶走我兒子的父親!爲什麼?你既然離開了,爲什麼不走的遠遠的?爲什麼還要你兒子回來?我能殺了你,就能殺了你的兒子!是你自己撞上來的,別怪我啊!”
可敦看著扎貢帳篷的方向喃喃自語,聲音頃刻間隨風化爲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