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楊回至殿中，轉(zhuǎn)面現(xiàn)有寺人數(shù)名，心下更是驚惶不已。但那寺人彷彿未看到一般，只是瞧了幾眼便是各自做著事情。
楊思勗自身後笑聲傳過：“殿下，你看此殿日後再做政事之處，可否恰當(dāng)？”
“哦”李揚將頭低至胸前，借殿中之柱的掩飾將身子藏於其後，苦苦哀求道：“楊大將軍，你就莫要再糾纏下官了。下官知道你心有不甘，待下官回宅後定然多備銀錢紙帛於門前燒於當(dāng)晚。”
楊思勗聽罷臉色氣得發(fā)了白，沉哼了一聲道：“殿下這可是在咒老臣死，老臣忠心大隋，自今不敢相忘養(yǎng)父之教誨，處處以大隋故臣以正身形。卻沒想到盼得了殿下的此番話，真是可惱之極！”想必是氣的發(fā)了急，也不顧得先前李蒼頭之示意，將袖甩起打在了李揚額頭之上。
李揚本來心神不定，這下更是雪上加霜，只覺一股惡風(fēng)襲面，頭頂被重重的擊中，一時便是人事不醒。
“老爺！阿郎！你快些醒來！莫要嚇?biāo)梨砹恕！薄皟喊。铱嗝膬貉剑 敝@二聲像是小荷與母親之哭聲，又聞朵兒等女也是紛紛喳雜的哭著。
“父親，都是女兒的錯，女兒這便入宮去與至尊相請罪！”再聽嫣兒哭敘，李揚便是心中著急，一把將誰人的手腕抓住，睜眼大叫道：“可是悶死我了！”
此一聲將衆(zhòng)人驚住，停住哭聲皆是露了喜歡，眼角掛淚的朝牀邊涌來喚道：“阿郎，我是.....”
“好了，你等這是做甚，自家的夫君方是醒來，也不怕更讓他受了驚！全給我退下！”母親轉(zhuǎn)頭怒道，將衆(zhòng)女喝退，再轉(zhuǎn)臉便忙是將淚擦去，著急的問道，“兒呀，你如今可好？這裡疼嗎？有什麼想不開的，偏偏要去撞龍柱呢？嫣兒嫁於廣平郡王，這都是命呀！你這樣不明不白的一頭撞死，豈不是將母親的心生生的揪了去！白髮之人送黑髮，這天下難道還有比這更痛苦之事嗎？你好好的睜開眼看看，這滿屋的老小都皆是你之親人，你撒手而去落個清靜，可她們?nèi)蔗嵊帜芤勒陶l人呢！糊塗！你這不爭氣的東西！可真是氣死母親了。”說著便是哭得說不下去了，用手捂了口鼻低著頭唔唔復(fù)泣。
李揚想起來坐起，便覺得額上有些生病，便想用手去摸。
“阿郎莫要動，剛剛方是上的藥。”小荷忙用手將李揚的那隻手握住，紅著眼流淚而道，“你豈能如此！豈能如此！”
李揚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方纔是緊握了妻子之手，但這腦中還是清晰的記著一些事情，一邊安慰著母親與衆(zhòng)女，一邊又小心的問道：“我這是怎麼一回事？楊大將軍呢？”
“什麼楊大將軍，李大將軍的。若不是陛下遣人將你送回，你岳父一路相護(hù)又去請了金瘡醫(yī)來爲(wèi)你治，你恐怕今日便無緣再見母親了。你這該死的兒啊，爲(wèi)什麼就這般不懂事呢！”母親仍是哭著說道，滿眼之關(guān)切又小心的爲(wèi)其拍打身子。
李揚心中疑惑，便不敢再問了，若是細(xì)問怕又引得她們害怕，便是笑笑道：“母親，兒無事，真的無事。”
母親豈能相信了他之言，仍是上下看了個遍，又轉(zhuǎn)頭氣惱的與小荷說道：“這家中之事自由你這做正室的來定，凡事都要有個規(guī)矩，兒女之婚事也是如此。如今弄成這般模樣你可是趁心了？我兒如今無事，若是今日！你可真真的要悔死！這邊的院子，我一般不想過問，但你也要像個正室的樣子，事事順從，事事打商量，那老祖宗定下的規(guī)矩便是不要了嗎？糊塗，真是糊塗之極！”
“婆婆，媳婦錯了。請婆婆息怒！”小荷何時見過母親如此，一時嚇著了，跪倒在地悲切的說道。衆(zhòng)女見是如此，豈敢再放肆，也隨後皆跪倒求著。
“錯了！此事豈能一個錯字能善了！”母親沉痛而道，“罷了，這也是個教訓(xùn)。你等都聽清楚了”擡高了聲調(diào)，“從今往後，凡家中大小事務(wù)皆聽楊氏之安排，就是以前主了事的，日後也要請教了之後再做，若是敢生二心，或是亂說亂言，定然家法從事！輕則思過、掌嘴，重則趕了出門，或爲(wèi)娼或再嫁或送官！你等可是明白！”
“媳婦明白！”衆(zhòng)女皆是心下寒慄，叩頭應(yīng)是。
母親這方纔笑了起來，將小荷扶起道：“都起來吧，各自將自己的房中之事打理清楚，服侍好郎君這纔是本份。我等原爲(wèi)小戶人家，雖無什麼大規(guī)矩，但爲(wèi)人妻爲(wèi)人母之德各自都記牢了。兒啊，她等若是生事你壓服不住的，便來尋我，我倒要看看有誰敢胡作非爲(wèi)！”口氣之嚴(yán)厲，實爲(wèi)衆(zhòng)人所罕見，原來平日笑於面上的婆婆，竟然也有如此剛硬的一面。此間又有心眼活泛的，如朵兒與太真二人這般的女子，猛然想起這位婆婆可是出身於河?xùn)|史家之門，便是心中更是一緊，忙是將頭低的更低了。
李揚此時不敢插言，心知這是母親看這院中皆人有些放肆，便藉此機會與小荷立威，心道，不知哪一個該倒黴了，如是說至各房的頭上，那自己是相幫不是不出言呢？正在胡想之間，母親將臉一沉又道：“院中可有一婢名喚巧兒的？”
“是有一名丫頭名爲(wèi)巧兒的。太君，可是要喚她過來？”蓮姑如今的身份有些尷尬，即不爲(wèi)妻妾，又不爲(wèi)奴婢，再說又爲(wèi)至尊賜下之人，說不是家中人卻也是駕臨在各房中丫頭之上。雖是管了內(nèi)宅的雜事，也每日勤快作事，但身份在此，這宅中誰也不敢託大使喚也不敢過份的親近。此時在靠近門口之處也是跪著，聽母親說便是小心的回話。
“哦，你是蓮姑吧，快些起來！”母親可不敢讓她跪著，便是笑著相請，便道，“巧兒此女手腳不淨(jìng)，前日有人瞧著將宅裡之物掩於袖中偷了出去，你等可是知道？她又是從哪個房中出去的？”
柳葉兒心下大驚，急是跪下說道：“婆婆，她原是媳婦房中暫時幫襯之人，前月將她撥出了門，許於外院做了個洗浣的管事。至於她偷匿宅中之物，實是媳婦不知。”
“我倒不是說你什麼？如今事已出，那便罰了吧。蓮姑，將她責(zé)板二十送至長安縣治罪去吧。”母親淡淡的說道。
蓮姑臉色泛了白，動了動嘴想說別的，卻是躬身施禮應(yīng)下了退去。
不一會，便聽外面有哭聲傳來，一人哭呼道：“太君饒命！太君饒命，請看及奴婢幾年來盡心竭力做事的份上，請饒恕巧兒一命！”
“是誰！”母親問道。
蓮姑慌張而進(jìn)，跪下道：“太君，是奴婢辦事不利。”
“是誰！讓她進(jìn)來！”
“太君，奴婢桑娘懇請?zhí)埩饲蓛海心土艘姽佟！彪S著桑娘進(jìn)來跪到膝行至前痛哭哀求，“巧兒是奴婢之本家，又是奴婢相見入院中的。要罰也一併將奴婢罰了吧，奴婢無怨。”一頭重重叩下。
李揚忙是遞於小荷眼色，不管如何這桑娘也是陛下所賜之人，如今戶籍雖是入了此宅，但供養(yǎng)之物仍是出於宮中尚局有司。
小荷聰明頓知，將母親挽住，親暱的笑道：“婆婆，今日阿郎遇事無礙也是上天之恩顧，再道阿郎方醒來，也經(jīng)不得氣著。婆婆，不若這般，將那巧兒打?qū)⒘顺鋈ゾ土T了。”
桑娘心中感激，但也知此時方是好生的求著母親，便是又哭著說道：“太君有所不知，巧兒爲(wèi)客戶，家中那日父親積勞成病，實是貧出不濟(jì)，實在是過不得，便將一個妹妹賤賣了。巧兒知事之後，心疼妹妹著急不已，便是一時糊塗偷拿了庫中的幾件過時之衣去。後來怕讓人知，又將每月例錢盡數(shù)攢下不用，想再補上。太君請看，這便是她央了奴婢爲(wèi)其攢著的數(shù)十文錢，若是再許幾月，就是足夠了。太君，巧兒雖是作錯了事，但念在爲(wèi)孝道之份上，就饒過她吧！”叩頭聞聲，夾以哭敘之音，自懷中取出小小之包好的數(shù)枚重寶高高舉過頭頂，那手帕之上小小的巧兒二字好是刺眼。
李揚嘆息一聲，此事不能不開口說話了，便輕輕的說道：“母親，可否聽兒一言。”
母親搖了搖頭，揮手道：“你莫要說了，母親知道。”便與桑娘道，“你所說之事可是爲(wèi)真？”
“奴婢句句當(dāng)真，若是有半分假話，便不得好死！”桑娘復(fù)是叩一頭，但手中未穩(wěn)，那幾枚重寶便是滾落在地，一枚久久而滾行，直衝撞於牀腳之止方是不甘的倒下。
“唉，真是苦命的女娃！”母親輕嘆，坐於牀頭說道，“想我那時爲(wèi)女兒，家中也是如此，雖也爲(wèi)族中一戶，但已是偏支。父親有薄名但豈能以此度日，想我那可憐的兄弟姐妹，生下齊頭七人，倒長成之時之剩三個！每每想及此時，便是想及小妹臨死之時，輕喚阿姊！”抹一把眼角，吸氣又道，“她死時才四歲，小小的臉上還滿是稚嫩之色，閤眼而去，手中還緊緊握了我的手指。”
“婆婆，莫要說了，莫要傷心。”小荷勸著。
母親點了點頭，看了地上的那塊手帕，朵兒忙是撿起遞過。
接過母親看了看，用手撫著笑了說道：“桑娘，你起來吧。你去將巧兒喚過來，我想問她一句話。”
“謝太君！謝太君！”桑娘豈能不知事情有了轉(zhuǎn)機，叩一頭起身躬身退去。
不時，驚恐的巧兒被桑娘推了進(jìn)來，怯怯的跪在門口，將頭緊緊的伏在地上，卻是不敢說話。
“你是巧兒？”
“都是奴婢該死！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此事與旁人無關(guān)。太君，是奴婢做下的事，理應(yīng)由奴婢認(rèn)了。”巧兒擡起滿臉淚水的頭，雖是害怕，但眼中之堅定卻是不改。
母親沉聲問道：“你可知道，送你見官可要除衣加刑！你若說你是無意取衣而去又想補過，那老身便可輕饒了你。”
“太君！奴婢有罪，但實是奴婢有意爲(wèi)之。奴婢實在是因家中之事無法子方是做下此事，可必不是無意的。奴婢認(rèn)了！”巧兒臉上更顯驚恐，但稍稍想過還是相認(rèn)此事。
桑娘大急，直氣的眼淚又涌出，擡手便是披頭蓋臉的打過：“你這個死丫頭！”
“桑娘住手！”母親自牀上站起喝止，走至巧兒近前好好的端看數(shù)眼，卻是溫聲而問，“你，可有夫家？”
“奴婢今歲方是十五。”巧兒臉上添了紅暈之色，倒是耐看了幾分。
“哦，老身問你，你可願意與我孫兒莫然爲(wèi)妾？”母親一言即出倒是讓衆(zhòng)人吃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