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禾一個踉蹌朝著身後退了幾步。
那內侍倒是不打緊,可當他看到自己所撞之人後,嚇的連忙跪下認錯:“奴婢失禮,請縣子恕罪。”
“額,沒事沒事,你先起來,別動不動就跪著。”溫禾有些無奈,上前去將他扶了起來。
“發生何事了,如今驚慌失措。”李世民的聲音驟然傳來。
那內侍躬著身子,上前連忙答道:“啓稟陛下,宿國公、樊國公、絳國公、薛國公求見。”
四個國公一起來!
而且全部還都是十六衛的將軍。
溫禾特意朝著李世民看了一眼,後者神情平靜,似乎沒有什麼反應。
“讓他們進來吧。”李世民說了一句,隨即便坐了下來。
“咳咳,陛下,我要不要避讓啊?”
這些人突然這個時候來這裡,溫禾不用多想就知道,他們一定是衝著呂世衡來的。
“你不是等著程知節他們打上門嗎?既然如此那你就在這裡,朕倒要看看他們會不會打你!”
李世民冷笑著。
溫禾頓時撇了撇嘴。
這李二。
不過剛纔那話裡面好像帶著幾分怨氣。
看來他還是生氣了,只是表現的平靜而已。
見狀,溫禾只好老老實實的找了個位置坐下了。
沒多久,內侍領著程知節等人來到大殿,
一行四人,其中有三個溫禾的熟人,還有一位虎背熊腰的老者,溫禾不認識。
但對於他的身份,溫禾還是知道一些的。
“臣,程知節。”
“臣,段志玄。”
“臣,敬君弘。”
“臣,長孫順德。”
“見過陛下。”
四人一同行禮。
皇位上的李世民,故意拿著一份劄子看著,好似沒有注意到他們四人到來。
程知節他們四個,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也不敢動,就這麼鞠躬。
過了好一會,才聽到李世民淡淡的說了一句:“免禮吧。”
“謝陛下。”
四人暗自鬆了口氣,這才起身。
剛剛擡頭,就看到不遠處坐在那的溫禾。
“高陽縣子也在啊。”程知節咧著嘴笑著問道。
“見過宿國公。”溫禾起身,向著他們四人行了禮。
段志玄暗自衝他眨了下眼,敬君弘也擠著眉頭,像是在暗示什麼。
但溫禾只當做什麼都沒有看到似的,自顧自的坐下,然後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衣服下襬。
“諸位卿家今日前來,所謂何事啊?”李世民將手中的劄子放下,抿了一口茶。
好似並不知道他們前來的目的是什麼。
那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後他們都將目光定在了長孫順德的身上。
“啓稟陛下,臣等聽聞高陽縣子去大理寺參謀軍餉貪腐案,所以臣等想來詢問一番,不知呂世衡……”
長孫順德說到這,忽然停頓了一下。
他忽然朝著溫禾看了過去,微微瞇著目光,這意思是讓溫禾接著他的話。
這是朝廷上的一種檯面下的默契。
如果這個時候溫禾接話,說了呂世衡的判決,他們這些人便順勢求情。
至少別讓呂世衡被流放,罷免個官職就夠了,日後再找個藉口啓用就是了。
但溫禾並不知道還有這樣的潛規則。
不過即便他知道了,也不可能理會。
你誰啊,我認識你嗎?
不過還別說,溫禾還真的認識長孫順德。
北魏上黨文宣王長孫稚曾孫、隋朝開府長孫愷的兒子、文德皇后長孫無垢的堂叔,“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
這樣的背景,在大唐也算的上是數一數二了。
隋朝時期,以門蔭入仕,起家右勳衛。
但爲了逃避楊廣徵伐高句麗,便投靠到李淵麾下。
晉陽起兵後,擔任統軍,參與平定霍邑、攻破臨汾、生擒名將屈突通、攻取陝縣,屢建戰功。
李淵稱帝后,便拜長孫順德爲左驍衛大將軍,封薛國公。
玄武門之變的時候,溫禾在秦王府見過他一面,但那個時候他並不知道此人便是長孫順德。
“咳咳。”
程知節忽然輕咳了一聲。
“那個溫縣子啊,不知呂世衡那個混賬怎麼判的啊?”
他和溫禾還算有接觸,自認爲關係還不錯。
“宿國公你別問我啊,我什麼都不知道。”溫禾含笑道。
他是在告訴程咬金,你們可別爲難我,這件事能做主的此刻坐在上面呢。
“啓稟陛下。”
段志玄忽然行禮喊了一聲。
“剛剛封爲樊國公,你這聲音都變大了啊。”李世民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瞬間將段志玄剛纔提起來的氣勢給壓了下去。
李二這句話有些殺人誅心了。
他是在告訴段志玄。
朕剛剛給了你國公之位,你就敢隨著這幾個老傢伙來逼問朕了?
“臣不敢!”段志玄頓時惶恐的低下頭。
他身後的那三個老油條,都不禁無奈。
這年輕人就這麼輕易的被陛下嚇唬住了?
早知道還不如帶幾個老傢伙來。
“陛下,臣想爲呂世衡求情。”
敬君弘開口了。
而且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開始豎起來呂世衡的功績:“自武德初年以來,呂世衡……”不知道該說是敬君弘記性好,還是說他愛較真。
他把呂世衡的軍功一一數了一遍,好似生怕不夠,甚至連給李世民餵馬這種事情都算上了。
不過這也可能是爲了打感情牌。
他扭頭一看李世民,只見後者眼眸微紅。
以後的人都說李世民比劉備愛哭,以前溫禾是不信的,現在他信了。
這流水賬一樣的報軍功,都能讓他感動哭了。
淚點也太低了吧。
“嘉穎你覺得如何?”
溫禾正感慨著,誰知道李世民突然話鋒一轉,竟然將球踢到了他的腳下。
“啊?”
他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朕是問你,呂世衡該如何處置,如今他可有將贓款全數退還?若是有,那便從輕處置吧。”
李世民也有些頭疼,但實際上他也想就坡下驢。
只不過怕朝中有人較真。
所以他纔要藉著溫禾的口。
程知節等人聞言,都暗自鬆了口氣,然後紛紛將目光投向了溫禾。
“我不知道啊,查抄贓款這事歸大理寺管,百騎只負責審訊和緝捕。”
百騎也不能把大理寺的功勞全部都搶了。
所以許敬宗就賣了一個人情給大理寺了。
溫禾也沒什麼意見,反正最後錢都收回來,能放給那些府兵就好。
至於說殺了呂世衡,他從一開始就沒這個打算。
要不然也不會來找李世民了。
“那就讓大理寺的人去查……”
“啓稟陛下。”
李世民話還沒說完,長孫順德忽然開口。
殿內的衆人都不禁疑惑。
陛下都有意要從輕處置了,這老小子又要說什麼?
“啓稟陛下,臣以爲,若是論呂世衡的功績,不如將他所貪墨的部分就當做賜於他的如何?”
長孫順德這突然的提議,讓程知節他們都有些意外。
來之前長孫順德並未說起過這件事情。
李世民的眉頭頓時便緊鎖起來了。
長孫順德自然是感受到異樣,隨即解釋道:“啓稟陛下,臣聽聞之前呂世衡曾奢靡過一段時間,若是要他盡數歸還,只怕他難以償還,若是如此豈不是還要重罰嗎?”
‘原來如此。’
程知節和敬君弘對視了一眼,都覺得有道理。
那錢畢竟貪墨過去就是花的,呂世衡肯定不知道花了多少,那自然是不可能如數歸還的。
“若是不能,便抄家填補,至於他免了流放,罷官回家去吧。”
李世民有些煩了。
剛纔他已經退讓一步了,長孫順德竟然還順著桿子爬。
要不是看著這些功勳之前爲他出生入死的份上,他早就讓呂世衡流放了。
“諾。”
見李世民發怒,長孫順德不敢再說什麼。
程知節他們也鬆了口氣。
罷官倒是無所謂,只要不被流放,還在長安城內便還有機會。
這流放可不是說讓你去那,就送你過去。
而是不給錢財,讓官差押著你過去,這一路坎坷,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死在路邊了。
如今能有這樣的結果已經算是不錯了。
“陛下,臣替呂世衡那個混賬謝過您了。”程知節憨笑著大拜。
敬君弘和段志玄也連忙應和著。
“請陛下放心,那混賬出來後,臣等一下好好訓斥他,讓他來給陛下您認錯。”
李世民不禁失笑,揮手讓他們退下了。
也是他們懂得分寸,只來了幾個人,若是十六衛的將領都來了。
那可就是逼宮了。
到時候別說是呂世衡了。
李世民都不得不對這些功臣們動手。
不過今日最讓李世民欣慰的是,尉遲敬德和秦瓊以及李世績都沒來。
這說明,他們還是懂得諒解他的苦心的。
等他們都離開後,他轉頭看向溫禾:“這可是朕爲你解決的麻煩事,你……你怎麼了?”
李世民話說到一半,忽然覺得溫禾的神色有些不對勁。
可溫禾好像沒聽見,他便提高聲音喊了一聲。
“溫嘉穎!”
“啊。”
溫禾被嚇的回過神來,不解的朝著李世民看去。
“陛下你叫我啊?”
“你這魂不守舍的是在想什麼。”李世民瞪著他。
剛纔朕幫他解決麻煩,他竟然在那神遊天外,簡直豈有此理。
溫禾不禁訕訕,回想起剛纔記起來的事情,他有些猶豫的問道。
“額,我剛纔想到了一件事情,就是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你莫不是要說剛纔那幾個人裡面,有人謀反吧?”
說起來李世民也好久沒有詢問臣子的履歷了,主要是他有些後怕。
每一次問起來,總是會牽扯出誰誰誰謀反。
“這倒不至於。”溫禾搖了搖頭。
李世民聞言,頓時送了口氣,卻聽溫禾補充道:“就是有人貪墨被你發現,然後被罷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