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是多少了?”
偏房內,李世民手指輕輕的敲擊著桌案。
高月跪坐在他對面,爲他沏茶。
在他左側站著黃春,而右側許敬宗正在一筆一筆的記錄著外面的每一次成交。
天還未亮,李世民便來到溫禾的府中。
也正是他,將溫禾從被窩中拽出來的。
剛纔前院發生的事情,以及正堂內正在發生的,都被他看在眼裡。
“啓稟陛下,目前爲止,已有三百七十八萬六千貫了。”許敬宗輕聲的應了一聲,並且將記錄的賬簿遞交了上去。
李世民並未看,而是瞇著眼睛,透過縫隙看著外頭。
不久後,外面再次傳來成交的消息,總數額到達四百三十五萬貫。
而大唐剛剛確定的十道,除了還有兩處,其餘的分銷名額已經分出去了。
“沒了嗎?”
外頭突然沒了下文,之前還在猶豫的幾家詫異的問道。
溫禾笑著搖了搖頭。
“諸位,剩下的兩道,一個是京畿,另一個洛陽,你們敢買,我可沒膽子賣,見好就收吧。”
“方纔沒有獲得分銷權的可不打緊,各道下面不是還有州嘛,州下面還有縣,你們可以找剛纔拍到經銷權的商議。”
“不過在此之前我可以提醒一下,府州的經銷權售賣價格最高不得超過一萬貫,而縣的價格不得超過一千貫,若是有人違反,我將有權收回經銷權,並且不退錢。”
溫禾說完,方纔拿到經銷權的人頓時錯愕不已。
“爲何方纔不說!”有人當即質問道。
溫禾拿起茶抿了一口,淡淡的回了兩個字:“忘了。”
“什麼?”
衆人有些難以置信自己所聽到的,這溫禾竟然連個理由都不願意找。
這豎子難不成是故意的?
不少人心中暗自想道。
溫禾不緩不慢的笑道。
“如果有意見,趁著現在還沒有簽訂契書,你們可以放棄剛纔拍賣得到的經銷權,反正時間還早,我想會有人想要你們手上的資格。”
他確實是故意的,倒不是存心噁心這些人,而是爲了看看他們會不會團結一致的否定自己。
這是一場豪賭。
不過他的運氣很好,看在場這些人的模樣,很明顯,他賭贏了。
三方勢力在暗中博弈,五姓七望底蘊最強,關隴實力最強,士族有底蘊、數量也多。
三方的制衡,讓相互忌憚。
別看士族表面上和關隴是一條心的,但背地裡又和五姓七望的人聯姻。
可以是說最錯綜複雜的。
不過這對於溫禾來說,是好事。
反正在這三顆雞蛋上跳舞的又不是他。
“如果沒有問題,那便籤訂契書吧。”
溫禾早就準備好了,他話音落下,文忠便將契書拿了出來。
剛纔拍下經銷權的,並非單獨一家,如今要派出代表來,自然都會選擇各自勢力中最德高望重的人。
簽字畫押。
然後便是各家遞交上信物。
“三日之內,請交上款項,否則就當做是棄權,並且永久拉入黑名單,日後再不合作。”
溫禾在各個契書上籤上自己的名字後,擡頭望著在場的衆人笑道。
“我等自然不會違約。”
崔氏老者覺得溫禾是在羞辱他。
五姓七望的名聲,這天下何人敢質疑。
哪怕身無分文,只要你是五姓七望中的人,到任何地方都可以衣食無憂。
而溫禾這句話,明顯就是對他們的侮辱。
所以他纔會這麼生氣。
溫禾乾乾的笑了一聲:“失言了。”
“貨品的報價單我已經爲各位準備好了雕版,日後各位可以自行復印,爲了感謝今日各位的光臨,今日到場的每位都會獲得一斗特製墨水,以及十刀的紙,和十兩頂級綠茶。”
“另外寒舍還準備的酒宴、歌舞,還望諸位盡興。”
溫禾笑著向著他們行了一禮。
人家幾百萬貫都拿出來了,自然是要客氣一些。
要不然傳出去,還不得說他是小家子氣,以後誰還會來和他做生意。
歌舞和酒宴,文忠早就安排好了。
樂師和庖廚都是從宮中請來的。
溫禾就一開始在,然後找了個“喝醉了”的藉口,偷偷溜走了。
只留下文忠一人去面對他們。
沒有人在意溫禾爲什麼一滴酒都沒喝,就說自己醉了。
那幾個拍下經銷權的世家,此刻也沒心思管溫禾。
他們周圍早就圍滿了人。
有商量著如何劃分經銷領域的,也有上前討好,想要獲得府州或者縣級經銷權的。
拍到經銷權的人,也想著如何快速回本。
一道幾十萬貫,這可不是小數目。
還是一年一次。
即便是五姓七望這樣的大士族,也要肉疼好一陣。
所以除了劃分給盟友,和留給自己一部分,其餘的他們將全部賣出去。
……
溫禾和三小隻從正堂後面離開,想繞到偏房去,中途被黃春攔了下來。
“陛下去後院了。”
見狀,溫禾便帶著三小隻去了後頭。
後院。
早有人佈置好了膳食,炙烤和火鍋,幾個宮女和內侍在忙碌著。
李世民帶著溫柔坐在一邊,慈眉善目的逗著小丫頭。
“你阿兄可曾讓你學女紅了?”
“阿兄就讓我描紅了,不過麗質教我,可是我笨,沒有學會。”溫柔嘟著小嘴,還衝著李世民伸出胖乎乎的十指。
“阿兄說我的小指頭像是水蘿蔔,他老是怪我吃的多,他還說我胖了,不過他不讓我吃,但是恪阿兄偷偷給我了。”
溫柔嘻嘻一笑,但又連忙捂住自己的小嘴。
她到了換牙的年齡了,嘴裡缺了幾顆牙齒。
所以溫禾纔不讓她吃甜食的。
沒想到李恪這臭小子,竟然偷偷給他吃了。
“啪!”
溫禾擡手就給他腦袋來了一巴掌。
李恪揉著頭,卻並不在意,迎著溫禾審視的解釋道。
“是五娘讓我給她的。”
“真的?”溫禾瞇著眼睛,仔細想想,李恪對溫柔是不是有點太好了。
這小子不會是有什麼企圖吧。
“嗯,五娘說的,不信你去問她。”李恪一臉認真的樣子,看著也不像是說謊。
這小子平日裡看起來冷冰冰的,也不像是那種會特意討女孩子歡心的人。
‘我想多了?’
溫禾暗自思索著。
李麗質和李泰關係一般,和李佑更不用說了。
她如果要偷偷送東西給溫柔,好像也只能找李恪了。
“你又打朕兒子作甚!”
李世民突然一聲怒喝,將溫禾從思索中拉出來。
後者一擡頭,就見李世民正怒氣衝衝的瞪著他。
“阿耶!”
看到李世民,李泰和李佑當即衝了過去,歡喜的喊著。
李恪不像他們,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畢恭畢敬的向著李世民行了禮:“見過阿耶。”“這麼板正作甚,過來給朕看看。”
李世民也很久沒有見到三小隻了。
這段時間,溫禾也沒去宮中習武,他們自然也就沒有進宮。
雖然平日裡文忠都會傳消息,但還是比不過自己親眼見一面。
“都壯實不少了,不錯。”
三小隻最近可能到發育期了,都長高了不少。
特別是李泰,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天天掃豬圈、挑豬糞的緣故,壯碩了不少。
只是他看著李世民,神情有些害怕。
“阿耶,你今天來不會又要吃我的小豬吧,要不然我們吃點……”
“啪!”
他話還沒說完,李世民的巴掌就落在他頭上了。
“你這個逆子,朕吃你幾頭豬怎麼了。”
李泰捂著腦袋,心裡頓時委屈:‘阿耶從哪裡學來這不好的習慣,他以前從不打我頭的。’
就在他被打的時候,溫禾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他覺得李二肯定是打自己打習慣了。
連親兒子都下這麼重的手。
“都是你這個豎子,以前青雀多孝順,跟了你之後就變的吝嗇了!”
李世民指著溫禾。
“陛下,我哪裡吝嗇了,你看看外頭,今日這酒宴可花了我足足五百貫。”
李二這純純的就是誹謗自己。
“樂師、歌姬還有宮女,都是宮中的,你就出了個酒菜錢,竟然還敢和朕叫苦。”
“誒誒,陛下,君子動口不動手啊。”
“你剛纔還打朕的兒子!”
“我那是教訓學生。”
“那朕是教訓女婿。”
“啪!”
看著李世民追著溫禾打,李泰和李佑頓時感覺身心舒暢。
一旁的李恪見沒人注意自己,便悄悄的走到溫柔身邊,從袖子裡面拿出一個木盒。
“這是宮裡的蜜餞,我讓母妃偷偷拿出來的。”
溫柔頓時眼前一亮,歡喜的說道:“謝謝恪阿兄。”
“不能讓先生知道。”
“嗯嗯,這是我們的秘密,不讓阿兄知道。”
溫柔笑的宛如一個小太陽。
李恪怔了一下,原本清冷的臉上頓時浮上一層紅暈。
他身體僵硬的挪動了幾步。
這時李泰正好轉身看來,見他臉上發紅,不禁疑惑道:“你臉紅什麼?”
“精神泛發。”
“額,怎麼又白了?”
“餓了。”
“唔,我也餓了。”
李泰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他最近瘦了不少,而且還有腹肌了。
那邊李世民追上溫禾,朝著他的腦袋打了一巴掌後,頓時心滿意足了。
隨即拽著他的袖子就走了回來。
“陛下陛下,阿兄的頭不能打的,會變傻的。”
小溫柔跑了過來,撒著嬌。
溫禾一陣無語,打都打了,你這小丫頭才跑過來。
唉,小棉襖看來是漏風了。
“好,下次朕不打他頭,改踹他屁股好不好?”李世民故意逗著小丫頭。
後者愣了愣,特意朝著溫禾的屁股看了一眼,然後笑著點了點頭:“好。”
“你這個月的糖沒了。”
“唔,阿兄不疼小柔了。”
“沒事,他不給你吃,朕給你。”
“陛下最好啦。”
這小丫頭什麼時候學會哄李世民了。
還把他逗的這麼開心。
溫禾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心裡竟然有些泛酸。
看來自己得多陪陪小柔,要不然以後說不定會被那個黃毛給拐跑了。
吃飯的時候,李世民特意讓溫柔坐他身旁。
還讓宮女伺候,但被小丫頭給拒絕了。
“阿兄說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能做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廢物。”
小丫頭一臉認真的說道。
正在一旁給李世民佈菜的高月坐蠟了,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夾還是不該夾。
坐在一旁的溫禾見狀,差點沒忍住笑出來。
好樣的小柔。
“小柔說的對。”李世民沒將她這童言放在心上,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揹著身對高月說道。
“今日你不必伺候了,叫許敬宗和黃春用完膳後過來。”
“諾。”
高月聞聲,放下碗筷便退下了。
“你把小柔教育的不錯。”李世民看了一眼溫禾,讚揚道。
又看了一眼坐在他對面,正大口大口吃著飯菜的三小隻,欣慰的點了點頭。
“朕的這三個兒子,你也教育的不錯,對了六郎年紀也差不多了,朕覺得明年也讓他……”
“陛下你再這樣,我就把他們三個都送回去了。”
溫禾無語了。
真把他這當做幼兒園了。
李世民以後十幾個兒子,難不成都送到他這來啊。
“罷了罷了,你也事多。”
見他抗拒,李世民也不再提這件事情。
反正到時候,他直接將人送過來,這豎子難不成還真能將他們都趕出去?
眼看著吃著差不多了,三小隻都已經放下筷子。
李世民叫李恪過來,將溫柔帶到一邊玩去。
溫禾不禁蹙眉,正要開口叫溫柔來自己身邊,卻聽李世民忽然問道。
“今日你可賺了不少啊。”
溫禾的注意力便從溫柔那轉移走了,他失笑道:“陛下不是全程都在聽嗎?”
“而且這些錢,我一分都拿不到。”
分割各道的經銷權,拍賣得來的錢,全部都進內帑。
這是李世民同意此事的唯一要求。
這錢溫禾也不敢拿啊。
說白了,這就是買賣國土啊。
“朕允你調用工部所有工匠,許你便宜行事,日後你單單賣那些商品,便可日進斗金,你莫要在這得了便宜賣乖。”
這也是李世民之前答應溫禾的。
等於省去了溫禾所有的人工成本。
雖然不多,但也聊勝於無了。
“不過朕還有一件事情不解,長安和洛陽你爲何不售於他們?難不成你想自己行商?”
李世民之前以爲,溫禾會將十道的經銷權全部拿出來。
沒想到他竟然留了一手。
面對他的審視,溫禾只淡然一笑:“陛下,今日來了關隴、五姓七望和其餘士族的人外,還少了哪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