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在考朕?”李世民眼眸微瞇。
溫禾頓時無語:“陛下你可別來這一套,我又不是房玄齡他們。”
他話音落下,前者頓時大笑了起來,然後擡手衝著他的腦袋來了一掌。
“你個豎子。”
“不過朕還真不知你說的是誰?”
咦?
竟然還有李世民看不出來的時候。
溫禾還以爲自己的心思,都會被李二看穿,原來他也有不懂的時候啊。
溫禾嘴角不禁勾勒了起來,可一擡眸,就見李二目光不善,當即收斂了幾分嬉笑,說道:“宗室、藩王啊陛下。”
“宗室?”
李世民之前確實沒有仔細想過宗室這個問題。
雖然之前坑過他們一次,但在他看來,日後若是能出海,宗室定然獲利頗多。
只是溫禾突然提起,他也不禁思索起來。
贍養(yǎng)宗室,這確實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朝廷沒錢,但每年又不得不拿出大量的錢財來。
之前他是消減了一些,可餘下的依舊是個天文數(shù)字。
“陛下,宗室和藩王可都是您的血親啊,若是您能掌握的住,那日後便是你手上的利刃。”
“還有啊,如果藉著這一次機會,讓宗室支持您收取商稅呢?”
溫禾衝他眨了眨眼。
他不相信,這麼大塊的蛋糕擺在李世民的面前,他不心動。
“商稅?”
李世民眉頭不禁舒展開來。
他很早之前就和溫禾提過,可他自己又否決了。
因爲朝中的那些人一定會反對。
但若是宗室的人支持,那麼這件事情或許還真的能施展開。
“朕明白了,此事朕會找王叔洽談一番,想必宗室定然會同意的。”
李二含笑著。
可溫禾總感覺他這笑的讓他有些如芒刺背。
若是宗室不同意會怎麼樣?
算了,那場面太血腥,少兒不宜啊。
“宗室之事倒是無關緊要,現(xiàn)在朕更在意的是人才和科舉,改元之後便要科舉了,可朕一想到,參加科舉的人是那些世家子弟,朕便……”
他的話戛然而止,但溫禾明白他的意思。
其實他覺得李世民有些矯情了,或者說有些偏激了。
世家的人又如何,能爲皇帝所用不就得了。
可他偏偏要去鑽這個牛角尖。
或許是之前隋朝的事情,讓李世民心有餘悸。
他如今憑藉戰(zhàn)功能夠壓制這些人,可日後呢,百年之後呢?
李世民把這些大族當做威脅,可不是爲了他自己,而是爲了後代子孫。
當年的司馬懿,曹操在世的時候,他敢有一點妄動嗎?
當年的宇文士及,楊堅在世的時候,他不也龜縮著做人嘛?
還有他們李家。
其實還是那句話,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陛下這件事情記不得,其實可以分爲兩步走。”
“說說。”
李世民意味深長的望著溫禾。
他就知道這個豎子肯定有主意。
後世科舉既然能夠留存上千年,後人必定進行過改革。
“第一步先讓一些人讀得起書,認得了字,這一步呢,我們目前實際上已經(jīng)走了一半了。”
便宜的紙張,加上雕版印刷的出現(xiàn),讓學識的傳播速度變的更快。
不過這其中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各家的知識壟斷。
從漢朝開始便是如此,這些士族將典籍藏著掖著,視爲禁臠。
隋唐時期還好一些,爲了自家的發(fā)展,各個世家都允許外姓人投效。
不過這可不是沒有代價的。
只不過對於很多出身不好的人來說,這樣的代價也等於是機遇。
有些人即便想認祖歸宗都沒這個機會,比如李義府。
隴西李氏至始至終都不承認,他是本家。
“那剩下一半呢?”李世民問道。
“出書。”
溫禾笑道。
“你是說出那些典籍,宮中確實有一些,此事朕讓匠作監(jiān)的人去做。”
李世民沒有絲毫的驚喜,因爲他早就想到了。
將那些典籍印刷後,以低廉的價格售賣出去,可是即便如此,他也覺得不夠。
如今能讀書的大多還是寒門。
一般的市井黎庶哪有可能讀書,他們每日大把的時間在地裡幹活。
但如此也好,至少能夠讓寒門讀書的人多一些。
“不止是那些典籍,還有故事啊,小說啊,寓言之類的,比如寫本楚漢爭霸,三國演義,隋唐英雄……誒,這個可以啊,隋唐英雄傳。”
溫禾一開始的念頭是想寫三國的,可仔細想想,後者似乎更有意思。
“隋唐英雄傳?”李世民眼眸微瞇,不善的盯著溫禾。
“你這豎子莫不是想借機編排朕,不行,你說的那個三國演義,朕倒是有興趣,不過你可能記得住?”
李世民摸了摸鬍子。
溫禾卻不樂意的撇了撇嘴:“陛下,這個都寫爛的,我前世看的那些小說裡面,穿越到大唐就是寫三國,要不寫隋唐演義吧,保證把你寫的英明神武。”
“是嘛。”
李世民忽然含笑的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微光,問道:“那不知高陽縣子要如何描寫玄武門啊?”
“咳,陛下我忽然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三國演義是本不錯的歷史小說,未來的四大名著,我覺得很有必要讓他提前出現(xiàn)。”
他怎麼把這點給忘了。
難怪李世民剛纔那樣一副好像要吃了自己的模樣。
李世民哼了一聲,但沉吟片刻後,他忽然又改口道。
“不過,武德九年之前的事,倒是可以寫寫,也算是朕爲那些功臣們揚名了。”
“那到底寫啥!”
這李二怎麼一會一個樣。
“你就不能兩本都寫?”
“那不行,陛下你不知道,我以前認識個作者每天寫一萬字,結(jié)果高血糖掛了,死之前還苦苦哀求著月票、打賞,可憐吶。”
“什麼亂七八糟的。”
李世民聽的一頭霧水,完全沒明白溫禾說的是什麼意思。
後者也就是開個玩笑,不過寫兩本書倒也不是什麼問題。
反正慢慢寫唄,大不了就找個落魄的寒門文人,來幫自己寫稿子。
至於說內(nèi)容嘛。
看了十幾年的《三國演義》了,他甚至可以將整本書倒背……額,有點吹牛了,反正裡面的內(nèi)容,他記得大差不差。
別人穿越能寫《紅樓夢》,他爲什麼不能抄《三國》呢。
反正都是文抄公。
“那個隋唐你先寫,朕要看,就給你三日的時間,先寫幾回出來。”
“給稿費嗎?”
“你要多少?”
李世民悠悠的問了句。
溫禾用手比了個一,笑道:“一回一貫。”“朕給你個大巴掌!”
李世民擡手就要打,溫禾一個閃身躲了過去。
見狀前者突然伸手過來,以掌化爪向著他抓來。
溫禾揮手格擋,反制住李世民的手臂,後者見狀嘴角不禁勾起,左手一揮,只聽得“啪”的一聲。
“你個豎子,還敢反抗。”
李世民滿意的拍了拍手。
溫禾鬱郁的看著他。
算了,他是李世民,輸給他不丟人。
對了,李泰去哪了,突然感覺手癢了。
“你什麼你,好生的去寫,寫完之後,便去兵部報告,李藥師和士毅那邊還有事情要找你。”
士毅乃是敬君弘的字。
他如今雖然不是兵部尚書,但作爲左屯衛(wèi)大將軍,大唐的上柱國,依舊協(xié)助李靖。
“陛下,我一個對軍事一竅不通的,你真讓我去兵部啊?”
溫禾之前還以爲李世民就是找個由頭,讓他多個官職。
沒想到他竟然真的這麼想。
李世民沒好氣的瞪著他。
“人豈有生而知之的道理,任何事自然都要刻苦去學,你整日在家裡,自然什麼都不會。”
“如果我不去呢?”
“左屯衛(wèi)近日要招府兵操練,要不朕送你去練練?”
“呵呵,開個玩笑。”
頂著寒風去操練,那還不如去兵部的公廨裡面混日子呢。
前面的酒宴差不多快散了。
文忠叫人進來提醒了溫禾一聲。
作爲主人家,該要去送送。
到了前廳,只見五姓七望、關隴和士族的人,都是一副盡興的模樣。
看來是都已經(jīng)分好了。
“今日諸位光臨寒舍,實乃某之幸也,若是有招待不週的,還望見諒。”
溫禾衝著他們作了個揖。
那崔氏老者朗聲笑道:“溫縣子說的哪裡話,今日之事,利國利民,溫縣子小小年紀便有如此才能,實乃國之幸事也。”
“不錯不錯,之前是老夫眼薄了,日後溫縣子便是我盧家之友。”那盧氏老者捋著鬍子,但他這話裡依舊有一種像是施捨的意思。
好似在說,日後你溫禾便是我盧家認可的朋友,你應該感到榮幸。
溫禾面帶淺笑,並沒有理會他們。
“明年開春,請諸位來此提貨。”
這句話便是送客的意思了。
在場的這些人大多數(shù)也沒有久留的意思,告辭之後,便離去了。
不過有兩個人倒是留了下來。
一個是溫彥博,另一個是個青年。
溫禾不認識他,可後者卻一直衝著他傻笑。
不過來著都是客,溫禾禮節(jié)性的微笑問道。
“你是?”
“見過妹夫,某是長孫渙。”
他話音還沒落下,溫禾臉上的笑容頓時就垮了。
今日長孫家竟然也派人來了。
早知道之前不偷懶,看一眼拜帖了。
“原來是長孫侍郎之子,既然見過了,那便不送了。”
別以爲換了個兒子過來,他就會和顏悅色。
他現(xiàn)在看到長孫家的人心裡就煩。
“妹夫,妹夫,之前某那兄長對你多有冒犯,但那只是他一人之過,某絕非他那愚蠢之人。”
長孫渙見溫禾要走,連忙攔住了他。
一旁的溫彥博不禁蹙眉。
他還有事想找溫禾聊,這長孫渙在此,純純浪費他的時間。
“那個長孫郎君啊,老夫找嘉穎亦有事,你不如日後再來。”
溫彥博盯著前者。
不過前者卻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對著溫禾小聲說道:“妹夫你不要有芥蒂,某和那長孫衝從來不合,看他倒黴,某還要感謝妹夫呢。”
這人……腦子有病吧。
“那請你回家慶祝去。”溫禾沒有什麼好臉色。
長孫渙卻不以爲意,笑道:“回家慶祝自是不敢,只是想請妹夫一個方便,若是能成,某日後定然感激不盡。”
溫禾頓下腳步,望著長孫渙。
他在懷疑,這是不是長孫無忌在給他挖的什麼陷阱。
歷史上也沒有說長孫家不和這件事情。
不過有長孫無忌壓著,他們這些兄弟,也不敢不和。
而且長孫衝是嫡長子,無論是禮法還是長孫無忌的偏愛,長孫家的其他幾個人確實沒有什麼露頭的機會。
溫禾記得長孫渙在史書上只有寥寥幾筆,他最後止步於鴻臚少卿,上黨郡公。
然後就被長孫無忌所牽連被流放了。
見溫禾猶豫,長孫渙連忙說出自己的述求:“請妹夫調(diào)我進百騎。”
“什麼?”
“妹夫你也知道,家父從小便看重阿兄,對某以及其他兄弟,皆視若無睹,去歲科舉,家父甚至不願讓某去參加,所以某隻能去百騎了。”
他說去百騎,這意思是要投靠我?
不可能吧!
溫禾搖了搖頭。
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貓膩。
“百騎乃陛下直屬,某也想爲長孫家留一條後路。”長孫渙說的真誠,向著溫禾一拜。
望著他,溫禾沉了沉心神。
他眼眸一轉(zhuǎn),當即甩著長袖,呵斥道。
“你在說什麼,某聽不懂,陛下對長孫侍郎恩寵信賴,日後長孫侍郎定然是我大唐擎天一柱,你竟然在此說什麼後路,胡言亂語。”
長孫渙聞言怔了片刻後,連忙告罪:“是是是,某失言了,不過還請勞煩妹夫考慮一二,今日時候不早了,某先告退了。”
他不再多言,向著溫禾和溫彥博分別行了一禮,便告退了。
試探嗎?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溫禾有些摸不清楚。
長孫無忌這個人太危險了。
別看他被李治搞死,好似很弱。
可要知道,輸給長孫無忌手下的,也都不差。
若不是李治是皇帝,又是他的外甥,他們二人的勝負猶未可知。
“嘉穎啊。”
就在溫禾思索的時候,一旁赫然傳來溫彥博祥和的笑聲。
前者這纔想起來,還有一個人沒走。
“溫公,不知溫公還有何事?”
溫禾笑著行了個禮。
溫彥博見狀,回禮後,笑道:“嘉穎啊,是有一件私事想詢問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