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是高陽子府的,我家小郎君可在此處?”
門外赫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家中來人了?
溫禾有些疑惑,出門的時候,他也沒發(fā)現(xiàn)什麼異常啊。
“將羊毛都收起來,然後讓人去粘貼告示,招募人手。”溫禾吩咐了一句,隨即轉(zhuǎn)身朝著外頭走去。
門外的人那好似有些焦急,還在對守門的百騎曉之以情:“小人真的找我家小郎君有急事,還有……”
“阿冬?”
他話說到一半,忽然間門打開來,溫禾疑惑的望著他。
“小郎君。”
見到溫禾,阿冬宛如一幅見了親人的模樣,連忙上前行禮。
見他如此激動,溫禾不禁蹙眉,厲聲道:“不會又有人打上門了吧?”
“額,這,這倒是沒有。”
雖然之前高陽子府被人打上門的時候,阿冬還沒來。
可當(dāng)時那件事情,早就在長安城內(nèi)傳遍了,連任城王都幫著溫禾出手,此後誰還敢如此不長眼啊。
“但府裡確實出事了,周管事也拿不定主意,所以這纔來讓小人找小郎君的。”阿冬說道。
“那就先回府吧。”
溫禾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讓阿冬說說發(fā)生了什麼事情。
“是小郎君名下幾個田莊來的人,還有京兆附近那些府兵委託了一些人來了,周管事原是先拒絕的,可他們卻罵周管事,還都不走了,非要在府門口。”
“周管事也無可奈何,所以才讓小人來的。”
阿冬爲(wèi)難的說道。
那些人不是什麼惡人,他們之所以罵周福,也是因爲(wèi)不願意就這麼被趕走。
“他們是不是還帶了很多東西來了?”溫禾問道。
阿冬點了點頭,苦著臉說道:“好幾大車,看起來很多是糧食,還有雞鴨的,對了,還有三隻牛,說是去長安縣辦了契書的,也不知道哪個混賬說出去,說縣子愛吃牛的。”
“……”
對啊,那個混賬說出去的。
不過眼下的事情確實有些麻煩。
他聽阿冬說起,便知道,這些人定然是來感謝他的。
可這麼多東西,他也收不下啊。
馬車一路進(jìn)了永樂坊。
剛剛進(jìn)入大門,溫禾就清楚的聽到街邊有人高喊著。
“高陽縣子回來了!”
得,這是連他的馬車樣式都已經(jīng)打聽清楚了。
沒多久,馬車便停了下來。
“怎麼了?”
溫禾疑惑道。
從坊門進(jìn)入後,這纔沒走多久,不可能到家了。
外頭的阿冬沉默了片刻,聲音有些無奈的說道:“小郎君,要不您還是自己出來看看?”
“你這小子,發(fā)生什麼事情直說就好了,何必……我去。”
掀開車簾,只看到面前烏泱泱的人正圍堵在他的馬車前面。
男男女女加起來有上百人了,每個人都穿著樸素,憨厚老實的臉上帶著真心的笑容,其中還有幾個半大的孩子,在這大冷天裡穿的單薄,凍的鼻涕都流出來了。
可他們依舊笑的開心。
所有人手裡都抱著東西,有麻袋裝的糧食,還有活雞活鴨,或者是什麼野味。
還有兩個漢子,正一起扛著一隻黑豬。
“是溫縣子嗎?”
在人羣最前面的一個老者,小聲的問了句。
“不知啊,我也沒見過溫縣子,但看年紀(jì)應(yīng)該是吧。”
“葛家莊的人呢,溫縣子不是他們那裡長大的嗎?”
“是啊,人呢,過來認(rèn)人啊。”
被擠到後面的葛二和葛三叔,正糾結(jié)著不能靠前,這時人羣紛紛給他們讓開了路。
“葛家莊的,那位是溫縣子嗎?”
“是啊是啊,他就是啊。”
雖然隔著距離,但葛二還是一眼將他認(rèn)出來了。
他身旁幾個葛家莊的,不等其他人反應(yīng)過來,當(dāng)即衝了上去。
這陣仗就好像是臨陣對敵似的。
等其他人反應(yīng)過來,他們已然來到溫禾馬車前面了。
“葛二,你是葛三叔,葛大田,葛大木、二木……”
眼前這些葛家莊的人一出現(xiàn),溫禾腦海中頓時涌現(xiàn)出關(guān)於他們的記憶。
葛大田是他以前對門隔壁家的,大木和二木是村尾林子外的。還有其他人,溫禾記得是以前葛家莊一個農(nóng)莊裡面的。
“是我們,溫縣子,小人是來給你送東西的,小人家裡沒什麼東西,正好秋收的糧打好了,特意送來給縣子你嚐嚐。”
說話的是葛三叔。
記憶中,這是一個很兇的人。
因爲(wèi)整個葛家莊就溫禾家裡是外姓人,原主的父親又不是府兵,一直不遭人待見。
小時候他沒少被葛三叔的那個兒子欺負(fù)笑話,但沒想到轉(zhuǎn)眼間,那個小霸王已經(jīng)死在會州了。
“縣子啊,以前是小人對不住你啊。”
一聲哀嚎,葛三叔突然跪了下去,涕淚橫流。
“這一次你不計前嫌,抓了那個貪官,救了小人一家啊,要不然小人連給兒子下葬的錢都拿不出來,小人給你磕頭了。”
他話還沒說完,一個頭就重重的磕在地上,溫禾想去阻攔都沒來得及。
“葛三叔你先起來,我也不是單純爲(wèi)了你家,你……”
“溫縣子大恩大德,無以爲(wèi)報!”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驟然間,一多半的人竟然全跪下了。
“溫縣子公侯萬代!”
溫禾頓時只覺得有些頭皮發(fā)麻。
也虧得這個時候沒有青天這個說法。
要不然溫禾覺得,面前這些人,應(yīng)該會大喊一聲:“青天大老爺。”
“諸位都請起吧,此次都是陛下聖明,懲處那些貪官污吏,我其實就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
溫禾伸手將葛三叔扶了起來。
“葛三叔你將東西都帶回去,我記得你還有兩個兒子吧,讓他們都好生過日子,日後去讀書。”
葛三叔眼中泛著淚花,望著溫禾,激動道:“你不怪我?”
他的聲音都有些發(fā)顫。
原以爲(wèi)今日來,溫禾會和他算以前的舊賬。
他也是抱著被羞辱的心來的。
但以前的事是以前的事,若是他不來感謝,這輩子心裡都不會安穩(wěn)。
“好生回去過日子吧,莫要想著以前的事了。”
溫禾沒有說什麼原諒不原諒的,隨即便轉(zhuǎn)身看向其他人。
“諸位都快起來吧,你們?nèi)羰且兄x,那就去感謝陛下,此事我不過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行事而已。”
這就是所謂的民心啊。
可惜了,這種民心還是別安在他身上的好。
他還想多活幾年呢。
“我混賬啊,我是畜生,當(dāng)年都是我的錯啊。”
葛三叔擡手就朝著自己的臉抽了幾巴掌。
溫禾連忙上去阻止,安撫了好一陣,才讓他停了下來。
他的臉都被打腫了,嘴裡也都滲出了血。
“葛三叔你這又是何必呢,罷了罷了,以前的事情就罷了。”
溫禾也不知道該說古人是直腸子,還是太過看重禮義廉恥了。
“各位也都回去吧,如果你們真的要感謝,那就去承天門,去感謝陛下,真的無需在這裡謝我了,我就是個小官而已。”
“這豎子,倒是會說好話。”
不遠(yuǎn)處的一輛馬車上,李世民放下了車簾,輕笑的搖了搖頭。
“陛下,溫縣子說的在理。”一旁的高月陪著笑臉說道。
“什麼在理,此事若不是他,只怕是要不了了之了。”
李世民很清楚,但凡換上其他人。
哪怕是許敬宗,這一次的軍餉貪墨案,都不會這麼順利。
那些人沆瀣一氣的手段,他見多了。
而這一次,他們之所以沒有出來搗亂,是因爲(wèi)主理人是溫禾。
“那些人也有忌憚的人了。”李世民輕笑了一聲。
一旁的高月聽的稀裡糊塗的。
不過他也不會問,這種事情還是當(dāng)做不知道爲(wèi)好。
“走吧。”
李世民淡淡的說了一句。
高月疑惑道:“陛下可是要回宮?”
李世民聞言,淡漠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朕餓了。”
高月聞言,頓時反應(yīng)了過來,連忙點頭說道:“對對,時候也不早了,正好高陽子府就在前面,陛下不如去其府上用飯如何?”
“嗯,那便去那豎子家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