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看著她，外面有人喊道：“因爲那個兇手，知道劉婆子看不見。”
“這位大叔又答對了。”杜九言道：“對！因爲此人知道劉婆子看不見，所以他根本不用多此一舉。事實證明，最後劉婆子也確實沒有看清，而被人引導，一口咬定當晚看到的是王癩。”
杜九言接著道：“兩日前，我走過繆府後，心中一直在想，若這個案件王癩並非唯一的嫌疑人，那麼，還有誰能夠成爲另一個嫌疑人呢？”
薛然咳嗽了一聲，低聲說了一句。
區(qū)恆立刻大聲道：“你已經(jīng)超出你訴訟的範疇。”
“有沒有意思，”杜九言忽然瞪向薛然和劉公宰，指著他們很激動地道：“你們?nèi)齻€還要臉嗎？”
大家一愣。
付韜問道：“怎麼了？”
杜九言就很不服，大聲告狀，“大人，能不能請他們出去，他們一直在嘀嘀咕咕指揮區(qū)恆。”
薛然和劉公宰臉一紅，尷尬不已。
他們?nèi)胄袔资辏恢笔切袃?nèi)佼佼者，受人尊敬。
還是第一次，有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指著他們的鼻子問他們要不要臉。
“到底幾個人辯訟。”杜九言一臉嫌棄地道：“要真想三個一起上，我是不反對，但不要偷偷摸摸，真是讓人瞧不起。”
薛然嘴角抖了抖，喝道：“放肆！”
“誰放肆，我是本案被告訟師，我能隨便說話，你能嗎？”杜九言聲音喝道。
薛然還要再開口，劉公宰忙按住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吵。
外面鬧哄哄地，有人喊道：“二位先生坐在這裡一直教區(qū)恆怎麼辯訟，這對杜先生太不公平了。”
“就是，西南好歹是大訟行，這樣做也太沒臉了吧。”
薛然和劉公宰雙雙蹙眉，滿目怒火。
“二位，此乃公堂，若要旁聽還請觀而不語。”付韜提醒道。
劉公宰起身，拱了拱手，道：“失禮了。”
這個杜九言，可真是無賴，在她眼中一點長幼尊卑都沒有，毫無規(guī)矩可言，劉公宰搖頭，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杜先生，區(qū)先生方纔提醒，還請你注意。”付韜爲了緩和氣氛，含笑道。
杜九言恭謙應是，毫無不敬前輩的態(tài)度，衝著付韜行禮，又轉(zhuǎn)頭看向焦三，“三爺，依照您多年辦案的經(jīng)歷，這種情況下，應該怎麼辦呢。”
狡猾！焦三忍著笑，回道：“擴大範圍，將所有和繆鵬有仇有殺人動機的，都列在調(diào)查範圍呢。”
“三爺果然是經(jīng)驗豐富，佩服。”杜九言道：“怎麼擴大，可有先有的線索和依據(jù)？”
焦三是什麼人，杜九言遞了話給他，他立刻就明白了，“誰引導了昏聵的劉婆子，告訴她，當晚她看到的人是王癩。”
“三爺好厲害。”杜九言鼓掌。
焦三臉一紅，嘴角抖動了幾下，生平第一次被人捧後感到羞澀。
“三爺，三爺。”杜九言走過來，又問道：“從劉婆子撞見，到全府認定王癩後後蘇管事來報官，整個繆府沒有人進出吧。”
趁著別人沒有看見，焦三瞪了杜九言一眼，不得不和他配合，“是！沒有人進出，只有繆家人。”
“好！”杜九言停下來，又拱手和付韜道：“大人，我還有幾句話，不過有些超過我的訴訟範疇，不知大人可允許。”
付韜思考了一番，問道：“與本案兇手有關？”
“是！”杜九言道
“請說。”付韜道。
“那區(qū)先生也不反對，我就說嘍。”杜九言打了個響指，在區(qū)恆開口前，道：“方纔我和焦三爺所討論的，並非我的個人臆測，我是有證據(jù)的。”
區(qū)恆忽然反應過來，他剛纔應該反對杜九言再開口。
她果然又證據(jù)，做足了準備，劉公宰眉頭緊鎖，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區(qū)恆。
“證據(jù)一，”杜九言變戲法似的，變出來一張紙，“這是一張欠條，欠條上押了邵陽城三間鋪子，外加鋪中的存貨，總共近三萬兩銀子。”
衆(zhòng)人一愣，不解地看著她。
“帶證人！”杜九言道。
打更的劉叔從外面進來，跪拜行禮，杜九言問道：“劉叔，你如實告訴大人，七月二十八日晚上你所見到的。”
大家屏息等劉叔說話，因爲好奇杜九言要證明什麼。
區(qū)恆拱手要和付韜說話，付韜擡手，示意他不要打斷。
“小民七月二十八號晚上敲更，那晚我碰到了王癩，看到他趴在紅樓的西面圍牆上。當時的時間還不到子時。”劉叔道。
區(qū)恆凝眉，大聲道：“杜九言，方纔你爲什麼不帶他上來？”
按理，杜九言在一開始證明時間的時候，就應該帶劉叔上來。
“抱歉，抱歉，忘記了。”杜九言哈地一笑，看著劉叔，道：“劉叔接著說。”
劉叔又道：“子時敲更，我路過繆府時，看到過繆家二老爺翻牆進去，當時他慌慌張張，頭髮和衣服都很狼狽。”
繆鷹？
所有人的視線，刷地一下投向了繆鷹。
“你胡說，我當晚在家根本沒有出去，不可能看得到我。”繆鷹說完，指著杜九言，“你太卑鄙了，爲了給王癩翻案，居然想把髒水往我身上潑。”
黃書吏上來讓劉叔簽字畫押，劉叔退出去。
“髒水？”杜九言看向繆鷹，“你出入賭場欠下鉅額賭債，這是榆錢村賭坊的欠條。”
繆鷹道：“我賭錢是沒有錯，可和我哥的死沒有關係。”
“有沒有關係，大人自會去查證。”杜九言說著微頓，又道：“當晚，事情經(jīng)過是這樣的。亥時初，繆鵬醉酒回府，繆鷹在家中小徑等他，兄弟二人因爲賭賬的事，發(fā)生了爭執(zhí)，在這過程中，繆鵬的瑪瑙手串掉在了路上，這也是爲什麼王癩會拿著繆鵬的瑪瑙手串在賭坊典當。”
“其後，繆鷹或是生氣，或是別的緣由，他留在遠處停留一刻，正好此時，好巧不巧他看到了從後院沒頭沒腦跑出來的王癩。在他看到王癩撿走手串離開後，就計上心頭。”
“繆鷹先去廚房取了菜刀，進了繆鵬的房間，帶著怒氣連砍了十二刀。十二刀，手法如此殘暴，這絕不會是僅僅發(fā)生了一點口角，進而殺人的王癩當時能有的心情和手段，這隻有極恨極怒的狀態(tài)下，纔會做到一刀斃命後，又發(fā)泄地加了十一刀。”
“繆鷹殺了繆鵬後，丟了菜刀。爲了更好地嫁禍給王癩，他捲走了房中的金銀，迅速逃出來。卻在這裡碰到了巡夜的劉婆子。”
“但他並不慌亂，因爲他知道劉婆子眼睛不好，根本看不到他。”杜九言道：“繆鷹迅速順著王癩的路線逃走，將十六件財物塞在客棧的夾縫中，又折返回來，換了帶血的衣服，出現(xiàn)在大家的視線中。”
“進兒引導劉婆子看到的人是王癩！”杜九言道。
杜九言說完，看向門外候著的蘇管事，“當晚，繆鷹在繆鵬出事後，多久出現(xiàn)的？”
“我親自去回的二爺，不過是二夫人先出來的，他說二爺不在。二夫人和小人一起到前院處理，約莫過了一刻鐘，二爺從後院過來。”蘇管事如實回道。
“那就對了。”杜九言道：“他確實是出去了，但不是一直在外面，而是帶著髒物，去陷害王癩。”
杜九言說完，衙門內(nèi)外一片譁然，有人道：“居然是這樣，殺繆鵬的居然是繆鷹？”
“繆鷹也太狠了吧，他家的產(chǎn)業(yè)都是他哥哥在做，他成天吃喝玩樂，居然還殺了他哥。”
“王癩也真是運氣背，進去什麼東西都沒偷著，反而被繆鷹順手栽贓了殺人罪。”
嗡嗡地響著議論聲，衙堂內(nèi)卻是一片寂靜。
過了好一會兒，還是王癩大吼一聲，撲向繆鷹，揪著他打道：“你他孃的，自己殺人，居然還想讓老子替你死，老子他孃的和你拼了。”
“夠了。”杜九言將王癩的衣領一扯，丟在一邊，道：“大人沒說話，你嚷什麼！”
王癩頓時肩膀一縮，惡狠狠地盯著繆鷹，但去不敢再說話。
“我沒有，杜九言你冤枉我。”繆鷹爬起來，指著杜九言，又轉(zhuǎn)頭來喊區(qū)恆，“你他孃的是我請的訟師，你說話啊。”
區(qū)恆上前，路過薛然時，就聽他道：“記清自己的使命！”
薛然說話，就發(fā)現(xiàn)杜九言正一臉不屑地看著他。
薛然目光微閃，撇過視線。
“大人，學生可否一問，此案大人打算如何判定？”區(qū)恆問道。
付韜頓了頓，回道：“此案自然是推翻一切，重新再調(diào)查取證審問。但繆鵬作爲本案的最大嫌疑人，既當堂收監(jiān)，受審！”
“是。”區(qū)恆今天站在這裡，目的是告王癩殺人呢，而不是爲繆鷹辯護，所以繆鷹的事和他無關，“此案不管結果如何，但王癩夜入繆府，偷盜財物的罪名是不爭之事實，還請大人在量刑時，將其考慮在內(nèi)。”
夜入人家，偷盜貴重瑪瑙珠串一個，也夠王癩判個絞監(jiān)侯。
“你所言，本官會慎重考慮！”付韜道。
區(qū)恆面含微笑朝杜九言看去，彷彿在說，就算這個案子最後我輸了，可你也沒有贏。
王癩不是因爲殺人罪被砍頭，但也會因爲別的罪名去死。
誰都沒有贏！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人羣的歡呼聲，人們喊道：“杜先生贏了！”
“杜先生贏了！”
區(qū)恆臉色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