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歌瞇眼的時候,蘇行也在瞇眼看著她。他自榻上站起,寬大的袖袍拂過案幾,竟帶起了絲絲縷縷的酒香。許是飲了酒的緣故,這人的面上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慵懶。
他朝她走了過來。
長歌感覺自己的小心肝兒又受到了摧殘。她維持著一張面癱臉不動,謹(jǐn)慎地將越走越近的男人望著。
離得近了,長歌便能看見這人白袍上若隱若現(xiàn)的紋理,那是某種動物的圖樣。
這動物一條一條的,長歌默默數(shù)著他身上到底有幾條。冷不丁地,這人已走來她的身邊,對著她說了一句:“真像一顆大白菜啊……”
長歌:“?。。。。?!”
蓮兒被這人趕了出去,屋內(nèi)便只剩了長歌同他兩人。
長歌有點(diǎn)緊張,她自動自發(fā)貼去了門邊,謹(jǐn)慎地將他望著。
男人依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她躲,他便由著她,左右她怎麼藏,都出不了這個屋子去。
他又向她走來了!
這便愈發(fā)堅定了長歌心中的想法。長歌心中潛藏的女漢子因子被激發(fā),她心說反正橫豎都是一刀,她就一梗脖子,色厲內(nèi)荏道:“你這是要睡我嗎?!”
蘇行恰好走來了門邊,聞言,一貫清笑從容的臉上難得露出了愣怔的表情。他的一把摺扇仍舊拿在手中,此刻,他不由拿扇子抵了一抵額頭,忍耐道:“怎樣的家庭才能養(yǎng)出你這般厚臉皮的姑娘?真是好奇啊……”
長歌:“……”
這麼說,這人是不打算要對她那個那個了?
這麼一想,長歌胸中那顆顫顫抖動的小心肝就穩(wěn)了一穩(wěn)。她的法子雖然簡單粗暴了些,但至少達(dá)到了目的。
這臉皮厚得真是太棒了!
長歌默默在心中給自己貼了一朵小紅花。
就在長歌以爲(wèi)危機(jī)解除的時候,冷不防地,她左邊臉蛋上一疼,竟是被這人不客氣得掐了一把!
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呢,男人那隻作惡的大手又如法炮製,在她右邊臉蛋上也擰了一把。
“你幹什麼?!”長歌雙手護(hù)臉,用惡毒的眼神瞪面前那個罪魁禍?zhǔn)?,卻不可避免地,眼裡盈盈包了淚。
男人單手就背去了身後,不爲(wèi)人所覺地,他的拇指同食指動了一動,似在回味某種觸感。蘇行看著長歌笑,“盈盈欲訴,卻又不至於梨花帶雨般誇張。效果不錯。走吧?!毖援叄?門,率先走了出去。
晚間風(fēng)涼,他長長的衣裾帶起了晚風(fēng)。
晚風(fēng)吹在長歌的臉上,有一點(diǎn)癢,又有一點(diǎn)麻。像是騷在了臉上,又像是癢在了心裡。
長歌沒法,只得快步跟上。
待蘇行同長歌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檐下的一男一女方現(xiàn)出了身形來。男人是板著一張臉的陳三,女人則是……蓮兒?可此刻,蓮兒臉上盡是冷漠與疏離,哪有半分老實(shí)的傻樣。
“主公交代你的事可有辦妥?”
蓮兒的臉隱在陰暗中,叫人看不真切,“我所做的一切自然都是爲(wèi)了主公好?!?
陳三望著她,想說什麼,終是嘆出了一口氣。
蘇行走在前頭,長歌跟在後方。
他帶著她穿過迴廊,繞過小徑,途遇一列列手持刀劍的森嚴(yán)守衛(wèi)。最後,他帶著她,踏上了漢白玉石鋪就的臺階。
長歌越走越是心驚。
“你到底是誰?”她忍不住問出了口。
他停步,轉(zhuǎn)過身來,寬大的袖袍竟拂過了長歌的臉面。那袖袍上隱隱擡頭的動物紋飾再一次晃瞎了長歌的眼。
他同她站在階下的這一方暗處,他在上,她在下;他的身後,那層層玉階的至高處,是喧囂的人聲與通明的燈火。
他看進(jìn)她的眼裡,長歌突然覺著,他的眼睛,比那通明的燈火還要璀璨。他說:“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過了今夜,你會感激我?!?
長歌詫異地將他望著,“爲(wèi)什麼?”
“我助你一步登天了啊……”
長歌看看他,又看看他的身後,再聯(lián)想連日來的種種,她倏地瞪大了一雙水汪汪的眼:“這就是你說的,要把我,賣掉?”
月色下,蘇行笑了,“真聰明。”這是他第一次誇她,卻是因了這種事。
長歌垂首不語,那高處的熱鬧與喧囂,熟悉又陌生。
蘇行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些,“也或許,你會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