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始皇帝的注視下。
就在扶蘇眉頭緊皺的注視下。
就在李斯,馮去疾等重臣的注視下。
就在滿朝諸臣的注視下。
贏城跨過魚龍橋,站在了距離始皇帝不到三丈的魚龍臺上。
李斯曾經(jīng)站在這裡奏對過,一面對朝臣,一面對始皇帝,闡述廢分封,立郡縣的治國理念。
王翦也曾經(jīng)站在這裡奏對過,不過卻是辭官歸隱的重大國事,且奏請了三次,始皇帝最終同意王翦辭官。
魚龍臺,代表著躍龍門距離龍最近的地方。
再一步,就是九五至尊,乃位極人臣的議事之地。
而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
站在魚龍臺上的贏城,從懷中拿出來了自己早就準備好的殺手鐗!
“臣有本要奏,恭請陛下閱覽!”
贏城再一次,拿出來了一封帛書。
一封足以名傳千古的‘奏章’!
“噗!”
可贏城話音還沒有落,始皇帝一口吐沫就噴了出來。
一副要把贏城給瞪死的樣子。
太特麼……不是個東西了!
還有文書?
你竟然還準備了文書?
我滴天!
始皇帝驚爲天人的瞅著贏城。
一道《大秦論》已經(jīng)要命了,你竟然還準備了文書。
而且你既然準備了,爲什麼直到現(xiàn)在,纔拿出來?
別人準備的文書,都是提前一天,甚至提前三天,十天的呈遞上來。
直接程度的文書,他看過之後,覺得需要拿到朝堂商議,就會命人將文書提前一天遞給丞相。
而後纔會早朝的時候進行商議。
你倒好!
當朝拿出來。
這也就罷了。
既然準備了兩道,不一起拿出來也就罷了。
若不是他思略周全,想通了。
你根本就沒有機會再拿出這第二道。
你究竟在想些什麼?
而下方。
扶蘇一臉的不可思議。
甚至鬱悶至極。
這嫡長子贏城,到底在幹什麼?
一道大秦論還不夠,竟然還有文書,還有驚世駭俗的言論。
等到現(xiàn)在纔拿出來。
他不明白。
也想不通。
贏城爲什麼不一次性拿出來。
甚至。
有點害怕。
贏城這一次,又要寫出來什麼驚天動地的言論。
一次還不夠,還要再來一次。
扶蘇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當然……是因爲,扶蘇對贏城的瞭解,也僅限於嫡長子贏城的瞭解。
朝臣們也呆滯了。
突然朝堂畫風有點詭譎,有點滑稽。
公子城把朝堂玩花了,堪稱玩出了新高度。
甚至有人心中產(chǎn)生了疑惑。
贏城那小個子長袖衣袍之中,究竟還藏著多少文書?
這只是大多數(shù)人想法。
此時此刻。
朝堂三百臣子們,真正瞭解贏城的,唯獨一人!
“此子,著實了得啊!”
李斯眉頭緊鎖的盯著上方的贏城,如臨大敵。
他現(xiàn)在決定。
今後他所有的關(guān)注重點,要從長公子扶蘇的身上,全力放在嫡長孫贏城的身上。
太可怕了。
這是身爲陰謀論鼻祖在贏城朝堂上諸多表現(xiàn)之後所得出的結(jié)論。
而且。
他可以一百分的確定。
贏城現(xiàn)在拿出來的文書,絕不是什麼激烈的言論。
而是,也一定是。
對今日辯法、對今日亡國之論所提出來的所有問題的解決之法。
“法家的精髓,竟是被這贏城給學了去,氣煞老夫也!”
李斯心中微嘆,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次子,自己一手扶持到廷尉之長的位子上。
只是火候,差了點。
真的差了點。
“怎麼了,老爹?”
還在呆滯之中的李瞻疑惑的回望向李斯,通常情況下,老爹在朝堂上看他,是要他說話的。
但是現(xiàn)在。
他感覺自己老爹這眼神,有點不對啊。
好像有點……失望的嘆息。
這就讓李瞻疑惑了,他做了啥,讓老爹突然之間對他失望了。
李斯可不管次子有什麼想法。
迴歸到問題的核心。
法家行事,一直以來都有一個極其重要的理論基礎(chǔ)。
提出問題,激化問題,解決問題。
而真正難的是解決問題。
提出一個問題僅僅需要一剎那,思慮所在,事實如此。
但提出一個無法解決的問題,是不必去斟酌的。
而激化問題,這是需要漫長的過程,很多將之稱爲陰謀家。
也就是看到了一個問題的嚴重性,以釣魚的興致等待問題激化成矛盾。
等到不可收拾的時候,提出解決問題的辦法。
這需要漫長的時間。
而現(xiàn)在。
贏城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nèi),將這一套理論應(yīng)用到極致。
提出一個無法解決的問題。
將問題激化到矛盾的極致。
最終,便是將這一道還沒有公佈內(nèi)容的文書,推到巔峰!
且他有理由相信。
這裡面的內(nèi)容,足以綱震乾坤,震懾人心。
人心各異!
概不能一同而論。
“呈上來吧!”
始皇帝鑑於贏城大秦論驚世駭俗的言論。
當堂汲取教訓,這次準備先看一看,看過之後再決定,要不要宣讀。
好吧!
他承認,他有點後怕,對這位嫡長孫究竟能說出什麼話,是真的拿捏不準。
贏城現(xiàn)在變得非常的乖巧。
“臣遵命!”
隨後,贏城捧著文書遞給了太監(jiān),這次不是趙高,換了一個。
太監(jiān)將贏城的文書遞在了坐在新案牘旁的始皇帝面前。
下方。
羣臣心中惶恐,卻又眼巴巴的瞅著深處接過贏城文書的始皇帝。
甚至在門口的,在極力眺望。
“分制秦法論?”
始皇帝瞅著文書封面,狐疑的擡頭看向贏城。
“陛下請過目!”
贏城沒有任何的解釋。
有此前鋪墊,有此文書,他的任何解釋,都會顯的多餘。
這,就是他的自信。
始皇帝皺眉的翻開了文書。
“諸多學派,各有專長,然諸法之中,唯以法治國方爲國本,此千古之訣,不容可變!”
開頭第一句話。
始皇帝的眉頭一下子就舒展了起來。
不過。
始皇帝的心理壓力不少,讀的時候還自己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shè)。
所以讀了第一句話。
始皇帝直接將文書拉的修長,讀到了最後一句話。
“愚夫無知不知法,奸商鑽營深研法,權(quán)貴者善用法治人,能吏者未必爲清吏,親友所求尚不能拒,長輩所賜尚不敢辭,此皆爲法之誤區(qū),當爲警醒!”
始皇帝心中大定,這不是罵他的,那他就放心了。
下方。
朝臣們見到始皇帝眉頭漸漸舒展,而且鬱結(jié)似乎也逐漸散開。
也是猶如烏雲(yún)見頂,撥雲(yún)見日。
深處。
始皇帝放平了心態(tài),開始閱讀起來。
對於閱覽了一輩子文書的始皇帝而言。
一道文書內(nèi)容,一目十行很快就能大體閱覽完,並迅速的在腦海之中思考清楚。
但在此時。
始皇帝卻漸漸的眉頭再度皺起,頭快爬在案牘上面的鑽研起來。
“秦法一概而論,雖內(nèi)有分例,卻是以耕戰(zhàn)國策爲基礎(chǔ),服務(wù)於耕戰(zhàn)國策。”
“臣以爲,軍政分離當爲首要國策,且我大秦將士應(yīng)是隻服務(wù)於我大秦意志的獨立軍隊。”
“臣以爲,耕戰(zhàn)國策應(yīng)當廢除,原本耕戰(zhàn)策之下大秦將士,實行軍功軍爵榮譽優(yōu)待制。”
“既以軍功,級別,爵位、榮譽,待遇等方面來獎罰大秦將士,不再以軍功換爵,以軍功換地。”
“故,立爲大秦軍事法!”
“臣以爲,爲政者先安民,民以食爲天,我大秦以農(nóng)業(yè)強國,然而秦法蠻橫以軍法制農(nóng),不合時宜。”
“臣以爲,應(yīng)當徹底斷開農(nóng)業(yè)與其他法所有牽連,深耕農(nóng)業(yè),制定符合我大秦國情的農(nóng)業(yè)之法。”
“故,立大秦農(nóng)業(yè)法!”
“臣以爲,商旅南來北往,貨物往來複雜,但對天下振興所作功績不可抹除,不應(yīng)一應(yīng)貶斥。”
“臣以爲,商人雖逐利,若以法約束,當爲振國安邦之用。”
“故,立大秦商業(yè)法!”
“臣以爲,刀兵器械,農(nóng)具雕刻,磚瓦建設(shè),修路鋪設(shè)等事物皆有安邦定國之用,不可廢除,當使興之。”
“臣以爲,應(yīng)有專門服務(wù)於此類職業(yè)的律法,來鼓勵此類工業(yè)的興盛。”
“故,立大秦工業(yè)法!”
“權(quán)貴者,士族者,爲官者,皆有不同行爲……故,立大秦行政法。”
“犯罪者,寡義者,冒言者,皆有不同定性……故, 立大秦刑事法。”
“爲官者判,爲民者喊冤,此中多有曲折……故,立大秦訴訟與非訴訟程序法!”
“以此,以大秦律法爲基本法,總領(lǐng)十綱,分門別類,強國安邦!”
“啪!”
安靜的咸陽宮被一道晴天霹靂般的拍桌子聲給打破。
原本快要放鬆了的朝臣。
咕嘰咕嘰的就匍匐在地。
內(nèi)心中,只剩下一片的悲哀……始皇帝,又怒了。
“天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贏城,肯定是又寫了什麼不該寫的話。”
“我,贏扶蘇這一生,即便是再觸怒父皇,那也是時隔幾十天乃至幾月,纔會因政見不和而觸怒父皇。”
“可是我這個嫡長子,這才幾天啊,竟然已經(jīng)惹怒了父皇七八次。”
“這可讓我如何是好啊!”
扶蘇快要崩潰了。
心理屢次建設(shè),卻條件反射的崩塌。
不是他沒有觸怒始皇陛下的經(jīng)驗。
而是他根本就沒有惹得始皇陛下雷霆大怒過。
他現(xiàn)在覺得,自己這兒子,纔是真正的能惹禍啊!
扶蘇心中一片的悲涼。
的確。
始皇帝這拍桌子的聲音,太像是……要震怒的跡象。
但就在衆(zhòng)多朝臣們以爲始皇帝要震怒之時。
突然。
寂靜大殿深處,始皇帝從龍椅上站起來,露出從未有過的笑容,說出了從未當朝說過的話。
“彩,彩,彩,哈哈哈,分制秦法,著實讓朕茅塞頓開,茅塞頓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