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拎著幾個酒罈子, 十分愉快地往回走去,忽然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晃而過。
帶著強烈的好奇心,她偷偷摸摸地跟過去, 就看到了熟悉的蘭色紗裙, 曼妙輕盈如同跳舞的腳步, 原來是那之前想和她爭道長的柳雪仙姬!
她來作什麼?又來人間出差?王母可真是閒呢, 動不動就派她下來整什麼幺蛾子!石頭鼓著腮幫子像個老少女一般兀自生氣。
只見柳雪面色少有的嚴肅, 對身邊幾個蝦兵蟹將命令道:“王母有令,五日內將他抓回。若此事不成,你我全部都要領罰。你們速去四面巡查, 不得有誤。”
那幾個小嘍囉一聽要罰,都立刻屁顛顛腳底抹油溜了。
石頭眼珠一轉, 這柳雪說是下來做任務的, 但如此大好時機, 就不信她不去找道長。好啊,她一定要快點回去死守陣地, 不叫這女人靠近道長一步!
她暗自打著小算盤,又偷摸跟了那仙姬一段路,見她徑直去了脂粉店,在裡頭一會兒試這個胭脂,一會兒搽那個水粉的, 往臉上那麼一塗, 果然素來蒼白的她臉上增添了好幾抹顏色, 連石頭都覺得她此時光彩照人。
她心頭又是一陣警鈴大作, 不得了, 說什麼下來捉人,全是屁話, 如今這架勢,豈不是打扮好了就去找道長?!
她趕緊一擼袖子轉身就跑。
道長打完妖怪回房,洗漱完畢捻著手指在牀上打坐。
但他此時卻不能靜下心來,有件事情一直梗在心頭無法忘卻。
想了半刻,他還是打開窗戶,大喊起小烏龜的名字來。
神龜正要偷摸出門溜達溜達,卻聽道長又喚他,心中有些不耐,但也還是轉身去了道長房內。
他暗自思索,他就住在青玄隔壁屋呢,怎的他不來敲門叫他,非要衝著窗戶召喚。是這樣的方式更加酷炫麼?
道長見他來了便讓他去找幾本仙籍給他。什麼《迷陣大全》、《人間仙泉典》。感情這青玄做了迴夢還上癮了?還想去更多幻境感受那般旖旎風光?神龜又捂住了嘴巴,他不敢再想下去。
乖乖,原來神君說得對,看起來越老實的人,心底越藏著一個小宇宙啊,啊!
神龜出門就見著一個熟悉的影子一閃而過,他揉了揉迷濛的雙眼,再次睜眼卻什麼也沒有。他心裡有點慌,各種以前看過的怪談涌上心頭,只好蒙著眼睛快速向前衝去。
等他回來的時候已是子時,青玄仍在牀上打坐等他歸來。
竟然如此著急麼?小烏龜頓時有些無法直視他。
等神龜一走,他便很快翻開那些典籍查看,看著看著他就覺得很慌了。只見那仙籍上書:萬靈谷仙泉衆多,一喚引魂者,尤爲珍貴。其中旖旎幻夢,皆由入夢者幾世記憶所成,亦真亦幻,不完全爲夢境。故此泉又喚思憶,曾引衆多少女前去體驗。
他不知不覺出了滿頭大汗,忙伸手擦拭了一番。這破書,定是無聊人士編的故事,誰知那萬靈谷給了他多少錢?
他哼了幾聲,很不以爲然地又拿起那《迷陣大全》。看了幾番,突然再次冷汗涔涔起來,只見這寶典上書:人間諸多迷陣,幻象皆由心生。虛幻夢境,看似荒謬,實則隔世體會也。迷陣以入夢者靈魂作引,將百年記憶加以改造,重新注入。人稱迷陣,實則事實。人生如夢,實則非夢矣。
他“啪”地把那兩本書拍在桌上,心中有些惱怒。
這都寫的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神龜是不是偷懶,隨便去哪兒的舊書攤給他弄來的盜版書?!他不信。什麼隔世記憶,難不成石無心前世是泠音不成?
他忽然驚地站了起來,又迅速頭腦風暴了一番,諸多畫面在腦中盤旋:石無心魔性的笑聲在他腦海迴響,而那笑聲的主人把臉一轉——竟然是泠音!毫無違和感!兩個人看起來很不一樣,實則有哪個地方卻有些相似?!
難道是二人都生得美,所以放在一起也不奇怪?
不不不,他狠狠地將這個念頭打消了。簡直笑話,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找了幾百年沒找到的人就這麼輕易出現在面前,還是以如此姿態?如果是的話真叫一個造化弄人。
他正想得頭疼,忽然門外就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這個缺心眼的頻率,估計是……石無心。
他如臨大敵,正思索是不是該裝睡,卻見那女妖以爲裡面沒人,又轉而迅速跑到外面從窗戶翻了進來。
帶著一身星光,青玄見她白衣飄飄,竟然真的有幾分仙氣。清冷月光灑下,她的眼睛裡也映著那柔柔的光,更顯靈動。青玄忽然覺得她真的有幾分像泠音,卻又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整個人呆呆傻傻地怔在原地。
石頭效仿上回,猛地從窗戶翻進來,就見道長竟然直挺挺地坐在陰暗角落裡一動也不動!
她嚇得差點又從窗戶跌出去,好不容易纔扶好了窗框找到平衡點,把手中幾罈女兒紅搶先擺在地上。
卻見青玄一反常態盯著自己發呆,並不發火拔劍催自己出去,心中一番狂喜亂舞。
哎呀,難不成自己太美,這道士是看癡了不成?
她美滋滋地上前去,一把抱住青玄胳膊道:“道長!今天我破費弄了幾壇上好的女兒紅,無聊找你聊天來了。你和我喝幾杯,正好去去疲勞。”
青玄不動聲色地將她挪開,似乎有點大夢初醒的樣子,恍惚道:“我不喝酒。”
“酒這麼好的東西,怎能不喝?我和你說,這裡面滋味,你試一下便會愛上它的。”石頭不停地魔音灌耳給他洗腦,心道好不容易的機會,可萬萬不可錯過啊。
青玄見她一顰一笑似乎都有些熟悉,更加混亂,此時大腦竟然一片空白。他想,是不是這個女妖不在了,他便不會這麼糾結了?從前哪裡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充斥在腦海裡。
他有些鬼使神差地說道:“我喝一杯,你是不是馬上就走?”
“對對對!你就陪我喝一杯嘛。”石頭大喜過望,她想,喝了一杯,哪能不喝第二杯、第三杯的?嘿嘿,這個道士當真是呆。
他捧住那杯子一飲而盡,石頭歡呼起來,也幹了一大白,正要給他滿上再強行灌他,卻見他面上砣紅,似乎有些不對。
“哎哎,這才一杯,你不會真的這麼弱吧?”石頭戳了戳他的頭,卻見他搖搖晃晃,“砰”一聲就面朝下地倒在桌上一動不動了。
“?!?!?”石頭大驚,她從未見過如此不勝酒力的男性!以往和那些豪爽的妖怪拼酒,哪個不是千杯不倒、把酒當白水喝的?這些仙人怎的如此……弱不禁風?
她把他扶起來扛到牀上去,沒想到他看起來修長偏瘦的一個人,竟然這麼重,她扶了半天,好不容易纔將他挪過去。他的頭垂在她肩上,像個毫無防備的孩子。
石頭心裡忽然有點異樣,她覺得有點熱。
如果此時將他啃了,豈不是像那戲文裡說的,趁火打劫佔便宜?她石無心纔不是這麼陰險的人!
起碼要把他弄醒了,再慢慢攻略!
她這麼想著,便出去弄了碗醒酒湯來,給他強行灌了一半。
卻見他面上緋紅,整個人發燙起來,竟像是病了一樣。
娘啊,他怎麼回事?難道仙人不能喝酒不成?
石頭有點慌,她以前也不認識什麼仙人,沒經驗啊!這可怎麼整啊!
她伸手拍拍他的臉,見他朦朧中動了幾下,喃喃道:“泠音……”
她記得那是那個仙姬的名字,於是很不開心地戳了他好幾下:“不是泠音!是石無心!”
卻見他眉頭一皺,很聽話地又道:“石無心……?”
“皺眉頭是什麼意思嘛!”她有點不爽,他見到她就這麼不開心?難道那仙姬真是他心頭的白月光?唉,不過現在看來,她在他心中還是有一席之地的。
不過這麼看,道長喝醉後,竟然出乎意料地……扶風弱柳。
她心中忽然激發出母愛來,見他眼睛緊閉,薄脣緊抿,面上冷汗涔涔,嘆息他這時候這麼像個小孩,拿了手巾就給他擦汗。
卻見他猛地把自己拉過去,俊臉和她離得不過兩寸。
“你……到底醒著還是做夢……唔!”石頭嚇了一跳,正要起身,卻見他的脣一下子貼了過來,覆在她的脣上。
她一下子傻了眼。
這次不像之前,涼涼的沒有溫度,可能沾了酒氣,他嘴脣滾燙,像烙鐵一樣印在她的脣上。
她覺得腳有些軟,忽然有點站不穩,正要將他推回去睡好,卻見他一轉頭,嘴脣拂過她的耳朵,像戀人之間的呢喃一般,口中熱氣輕輕噴在她的頸上。
她真的覺得腳軟了,心底有些慌張,難道這道長施了什麼法?讓自己失去抵抗力?不妙啊!
誰知他整個人軟在她的身上,嘴脣抵在她耳垂,用低啞的聲音呢喃道:“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