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無心是千年的石頭化的精,別人說石頭無情本無心,她倒真是,不知怎的天生就沒有心。因爲感受不到七情六慾,總被別的小妖笑話。每到那時候,她便要叉著腰怒道:“你們有心有情又咋樣,你們的相公還不是一樣醜!”
然後那些嫁了什麼野豬精、黑狼精的小妖聽到便哭著跑了。每到此時,她就很得意地甩一甩自己烏黑且到腰際的秀髮,到河邊照一照,唔,脣紅齒白、溫婉可人的模樣,美,真美!於是她堅信,自己一定可以找到一個帥到炸的相公,一雪前恥!
雖然她並無感情,不知道這個相公是要拿來幹嘛的,但只看到那些小妖人手一個,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她心想,自己也不能輸,而且要找就得找個最好的。
既是千年的石精,其靈力自是很高強的,所以她整日也不修煉,就化了凡間女子的模樣日日在城裡面瞎晃悠。人間煙火氣濃,石頭本清淨,但她孤孤單單過了這麼多年也覺得無趣,還想染點菸火氣。人間的花樣也多,花花綠綠琳瑯滿目,她喜歡去茶館喝茶聽書、到路邊看雜耍、到處吃好吃的、買好看的衣裳。沒有人認識她,她也不認識別人,無拘無束,樂得個瀟灑自由。
正當她想就如此快樂隨性地度過這接下來的幾十年時,平靜被打破了——她看到了一個道士。
那道士自不是普通的道士,豐神俊朗、仙風道骨,一身青色道袍衣袂飄飄,她在人間混跡的這段時間,從未見過如此……俊的人。雖然這是個道士,她不禁也多看了幾眼,只見他鼻樑高挺、眼神深邃,她不由覺得沒有的心那個地方也有什麼東西跳了一跳。
她將胸口捂了一捂,完了,這道士有毒,她看他一眼,連心都長出來了。正當她在邊上瞄了好幾眼的時候,她發現那個道士也在瞄她。
石無心把頭髮捋了一捋,咳了幾聲,只覺得老臉有點紅。哎,誰讓自己太美,這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誰知這道士瞄了一會兒,竟然拔出佩劍朝她殺了過來。
石無心俏臉變色,拔腿就跑。誰知那道士對她窮追不捨,一追就是三天三夜。這期間她用飛的、跑的、天上地下遁形的,都沒有用,那道士總能將她找到,雖然連她的衣角都砍不到,也像一頭犟牛似的永不放棄,石無心一回頭就能看到他臉色鐵青地扛著劍,擺著那個很二的收妖的姿勢朝她衝來。
哦不,雖然這個動作二,但道士還是很俊的。
她只覺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想來自己已是花容失色,但並不想和這個道士打起來,畢竟自己修爲厚實,萬一一不小心將他打死了,豈不是欺負了小輩,還可惜了他的這張俊臉。
她想了一想,自己混了這麼些年,隱著妖氣,從未有修道者將她認出來過,這道士看了幾眼就識破了她,還半天都甩不掉,唔,還是有幾分厲害的。
於是她回頭就是用顫抖的手指著他道:“道士!你、你不要過來!老孃……不,姐姐我饒你一命,便領著,不要這般死心眼,到時候小命丟了,白修煉這麼多年。”
只見那道士劍眉一簇,腳下一點,便如謫仙一般飛了起來,手中長劍若游龍出鞘朝她扎來。
石無心搖搖頭,張嘴朝他吹了口妖氣。一般人受這冷石寒氣一吹,便能渾身凍得僵硬,但那道士眼睛都沒眨一下,一劍直接刺到她面前來,好在她反應迅速躲了過去。
她忽然有些惱了,這個道士臉長得這樣好看,居然是個榆木腦袋,打死就打死了吧,不然以後可能會煩死。於是她也翻手將自己的衣袖中綢帶抽了出來,一把纏住道士的長劍,和他廝打起來。
沒想到他們鬥了幾百回合都沒分出個勝負,石無心一頓瞠目結舌,現在的道士都這麼厲害不成?
趁她分神的時候,那道士竟然拿出一條捆仙繩一丟,就將她纏了起來。她越動,這玩意兒就越捆得越結實。
這什麼怪東西,她暗中叫苦,活了這麼多年,也玩了那麼多年,莫非這回碰到散仙了?
她還沒反應過來,道士就掏出個小葫蘆對著她,口中唸唸有詞,這個道士竟然還想收她!她頓時火冒三丈,自己能和那些幾百年的小妖精比麼?這種法器簡直是小瞧了她!
剛慍怒一陣,忽然她就感覺身體一輕,不一會兒就身在那葫蘆之中了。怎麼回事?!她腦子裡嗡嗡響一陣懵,自己這回是著了這小法器的道了?這道士到底是什麼來頭?
“道士!你放我出來!”石無心拼命拍那葫蘆壁,“一言不合你就收我,什麼道理!咱們都是斯文人,有話好好說……”
但任憑她怎麼拍,外面一點兒動靜也沒有。那道士聽見她的聲音不斷從葫蘆裡傳來,不由得皺了皺眉,揉了揉太陽穴。
“姐姐我是千年的石靈,怎能和其他小妖相比!再過個百年就要成仙了,道長你是不是哪裡搞錯了,咱們好好談一談……”葫蘆裡燥熱無比,石無心已經覺得虛汗直冒,她感覺今天的事情都有些不同尋常,難道自己今天就要化在這個不起眼的法器裡了不成?
那道士只當聽不見,面無表情地繼續往家走去,心中也有些奇怪,收妖這麼多年,她也是第一個進了他的七寶收妖葫蘆還能那麼生龍活虎地又喊又鬧的妖,可能如她所說,真是個有些道行的妖怪吧。
道士回了一間有些破舊的小木屋,這裡離城裡有一段距離,四周山清水秀,十分清淨。他晃了晃葫蘆,卻還聽見石無心大吵大鬧的聲音,不由得一陣扶額,他心道如今這葫蘆也不頂用了,回頭讓人再給他帶個好用的法器。憑他多年經驗,再法力高強的妖,在這裡面待個幾天應該也就沒什麼力氣了,於是他又出門去收妖,不再管身後那氣急敗壞躺葫蘆裡打滾的石頭。
石無心叫了半天也不見迴應,感覺嗓子一陣冒煙,再不喝水就得渴死了。於是她爲了保存體力,倒頭便睡。這葫蘆此時又開始冷得慌,裡面寒風吹拂,雪花一片片地落,她抓了抓腦袋,只覺得忽冷忽熱像火鍋似的煩人,又翻了個身繼續睡。石頭質寒,也許天生就不怕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