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流年隨口答道:“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林崖主腦袋上的頭髮——明擺著的嘛。”
“這些人僅僅是妙高聖地冥修的小股先頭部隊,修爲能有多高,消滅他們最多花個吹灰之力就夠了,說明不了太大的問題,厲害的在後頭呢。我說得沒錯吧?小林子?!?
林弦驚同情地看著他:“話裡的道理本身基本上對,話外音就不像話了。你慘了,遲早要吃虧在這張嘴上?!?
“此話怎講?”易流年不解。
“你看,你這幾句話起碼得罪了兩個人?!?
“頭一個是林壑林崖主,我觀林崖主很是珍惜他那幾根碩果僅存的頭髮,你這樣拿他打鑔,傳出去人家豈能樂意?你不是在招搖峰輔修御獸嗎,小心林崖主找個由頭修理你。”
“其二,你說這事兒是明擺著的,那意思明擺著就是雲(yún)師姐見事不明,頭髮長,見識短,看不出來唄。反正擱我,可不敢這麼當面編排咱們第三峰的大師姐。”
易流年有些慌:“林小三兒,你,你挑撥離間,我纔沒你那些花花腸子。師姐,我冤枉啊。”
雲(yún)袖春一攏齊耳短髮,揮揮手大度地說:“流年,沒事兒,別聽他的,師姐我纔沒那麼小氣。嗯,等大賽結(jié)束回到門裡,姐會送你一雙小鞋穿的。這事兒呀,姐還真沒放在心上——我放在心裡了?!?
易流年哭喪著臉:“你等會兒,姐,親姐,我不是那意思……”
華瀾庭出來打圓場,岔開了話題:“弦驚,流年的話怎麼叫基本上對,還有遺漏嗎?讓我想想?!?
“剛纔帶隊獸衣冥修的修爲大概在煉己境初期到中期之間,所使冥術(shù)的威脅並不大,猿人們就更弱了,雖然身體硬朗,對我們來說也就相當於炮灰,所以不算太費力?!?
“通常負責先頭探路偵察的人的實力不會太強,如果流年的判斷是對的,今後遇到相當於煉己境中後期高手領(lǐng)銜的小隊,跟隨的猿人修爲也有所提高,那再以一敵十一的話,確實對付起來就會吃力很多了?!?
“不過應(yīng)該還好。你們想,情報說侵入的猿人有三四千,獸衣冥修的數(shù)量有五六百。仙洲五十支參賽戰(zhàn)隊,正隊加替補的人數(shù)少說也有七八百人吧,而且平均年齡普遍比我們大,又都是青年弟子中的精英,所以修爲水平當在煉己境中期左右,算起來,我們是略佔優(yōu)勢的?!?
林弦驚迴應(yīng)道:“綜合看是這樣的,想必這也是四擘盟如此安排的初衷,利用六四開的優(yōu)勢打敗對方。只是這其中有不少的變數(shù),我們來分析下。”
“首先,假定四擘盟的情報準確,我方在人員總數(shù)和修爲整體質(zhì)量上要高出對方,所以勝算比較大?!?
“變數(shù)一,此次不是擂臺比武,你出一人,我出對等修爲的一人,或者你一個人正好對上對方一個實力弱小或差不多的小隊?!?
“橫斷山脈地形多變,山勢多樣,雙方實力相若但兵力分佈互不知曉,這就很有可能在局部自然形成以多打少、以弱對強的局面,運氣稍差一些,此消彼長之下,勝負算下來,到最後未必就勝券在握,比較遭的局面,是勝也是慘勝。”
“其二,對方已經(jīng)在此修整了一段時間,按理說,應(yīng)該對地利有了相當?shù)牟t解,算是以逸待勞。而我們是五十支戰(zhàn)隊到了後就齊頭並進、各自爲戰(zhàn),並沒有安排什麼協(xié)同作戰(zhàn)、戰(zhàn)術(shù)配合?!?
“怕就怕對方主動刻意地集中兵力先吃掉一批相對較弱的戰(zhàn)隊,或者是設(shè)下陷阱先硬打擊潰幾支強勢戰(zhàn)隊,而在其他方向上選擇遊鬥糾纏。一旦對方的計謀得逞,隨著時間的拖延,我們的初始優(yōu)勢就會被逐步削弱,甚至是被反轉(zhuǎn),那就危險了?!?
“其三,我方的五十支隊伍實力並不均衡,正選隊和預(yù)備隊又是分割開來的,七八百人實際上處在一個相對分散零落的狀態(tài),對地形地貌也沒有準確的情報。”
“如果對方通過先頭部隊的偵察試探摸清情況,等戰(zhàn)鬥全面展開後,各隊推進速度不依,相互之間又缺乏聯(lián)繫和呼應(yīng),人家再通過穿插迂迴來扯動牽制,利用山脈後的廣闊的地域縱深進一步打散我們的位置形態(tài),就可以最大程度上降低我們整體實力和人數(shù)上的優(yōu)勢?!?
“真要那樣,一盤散沙的情況下很容易被各個擊破。打到最後,單支戰(zhàn)隊的戰(zhàn)力再強,也左右不了戰(zhàn)局?!?
聽了林弦驚的分析,大家一時都陷入了沉思。
易流年說道:“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有可能,但也是如果、萬一的情況下?!?
“依我看,這幫冥修連身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好像剛從莽荒時期走出來的蠻人,應(yīng)該還沒進化到有這樣智商的程度。再說了,你能想到,四擘盟就想不到?興許早有佈置,不會任由最壞的情況發(fā)生?!?
林弦驚歎道:“他們能想到自是好,但我總感覺四擘盟這次有些過於託大和盲目樂觀了?!?
“退一步說,就算我們勝出,總要付出代價。普通的損失還能接受,但凡犧牲大一些就不劃算了。要知道,來的這批人個個都是仙洲後備力量中的楚翹,而對方連妙高聖地三大派的人都不是,即便拼光了也無損人家的根基?!?
“再說了,剛纔說的是萬一,我還有萬二的顧慮呢。”
華瀾庭問道:“你是擔憂妙高聖地不止這些人,還有後手的準備?”
林弦驚點頭:“他們既然能夠送人過來,這段時間又停步不前,難保不是在增兵加人,我們以爲的優(yōu)勢,沒準兒一開始就是自欺欺人的劣勢?!?
“先不說有沒有我們不能力敵的強者,瀾庭,我就問你,如果碰上的是一個同階的冥修,再加上二三十個猿人蔘與圍攻,你還能輕易取勝嗎?”
華瀾庭想了想說道:“同階已經(jīng)不好對付了,而且對方的高階冥術(shù)我們至今還沒有足夠深入的瞭解。另外,再是炮灰,要是多上二三十個修爲高一些的猿人,威脅不了我,也會耗幹我。”
“先前一戰(zhàn),我用金絲鐵線一招搞定十人,看似舉重若輕,十分輕鬆,動用的靈力可是不菲。”
“你說的對,要是妙高聖地採用人海戰(zhàn)術(shù)殺傷我們,以炮灰換精英,對於仙洲來說可是得不償失啊。”
林弦驚嗯了一聲,繼續(xù)說道:“耗幹你。這就是我的第三個擔心了。”
“這裡是俗世界,靈氣稀薄,對我們的影響就是消耗比修真界裡更大更快,而補充恢復(fù)起來更慢更難。而對方呢,可能不會在乎炮灰的死亡,再有,死的人越多,冥修能夠獲得的補給就越多,對他們越有利?!?
諸葛昀聽了忙道:“沒錯。我適才只顧著殺得過癮,沒注意招法術(shù)法的選擇,你這麼一說,回想起來,靈力的損耗真是不小,補充起來的效果和速度也的確比平時要差的多?!?
“弦驚你這個醒兒提得好。其他的先不說,這一點我們必須要正視起來。非到必要,儘量少使用大威力的術(shù)法,受傷也要儘量避免,不然連續(xù)作戰(zhàn)後,戰(zhàn)力下降的會很快,傷勢更不易醫(yī)治,到那時還真有被炮灰猿人磨死的可能,那笑話可就大了?!?
聽到這裡,衆(zhòng)人才真的悚然而驚,首戰(zhàn)得勝的喜悅一掃而空。
看來,這次菁英大賽兼抗擊冥修可沒有原先以爲的風險不大,真正的危險和考驗或許纔剛剛開始。
曲正則正色問道:“林師兄,那我們該當如何應(yīng)對纔好?”
林弦驚笑笑:“我只是居安思危,也許問題沒有想象的那麼嚴重,我們小心謹慎些便罷了?!?
“以我之見,我們應(yīng)當步步爲營,穩(wěn)紮穩(wěn)打?!?
“第一,不以擊殺冥修取得功勳值、獲得大賽最佳名次爲第一要務(wù),而是以保全自己,全身而退爲重,在此前提下儘量做到最好即可?!薄?
“第二,不追求推進速度,不貪功冒進,每戰(zhàn)之後和但有傷損必及時修養(yǎng),隨時保持足夠的戰(zhàn)力,以及和後面的預(yù)備隊的距離不能拉開過遠?!?
“第三,集體決策,集體行動,避免被分割開來單兵作戰(zhàn)。”
大家聽清楚了利害,對此都無異議。
在原地休息了相當長的時間,直到恢復(fù)得七七八八後,十個人才整裝進入密林,繼續(xù)向深處進發(fā)。
路上,易流年自言自語說道:“也說不清我們的運氣是好還是不好?!?
“說好吧,是真好。首戰(zhàn)告捷,殲滅對方百人,差不多佔已知冥修數(shù)量的五十分之一了,理論上我們已經(jīng)完成了基本任務(wù)。”
“說不好吧,怎麼這麼巧,這麼寸,一上來就遇上敵方的大隊人馬,我估摸大部分戰(zhàn)隊還沒見過冥修長什麼樣呢?!?
說者無意,卻引起了林弦驚的警覺,他停下說道:“或許是巧合,不過流年的話倒提醒了我。我們最好不要一直走直線前進,要變向。一來隨機再試試運氣,二來不論在前在後,都更容易和其他戰(zhàn)隊碰上,遇到險境,互相至少有個照應(yīng)。”
“向哪裡走?”易流年問。
“出發(fā)時我們是在所有戰(zhàn)隊右側(cè)靠邊的位置,那就向裡向內(nèi)靠攏?!?
於是,自在萬象門主力戰(zhàn)隊變向,斜插向中間。
距離他們很遠的地方,逃走的那名冥修首領(lǐng)一副虛弱的樣子,正被幾個獸衣冥修手下擡著疾走,此時忽然半開雙目,似有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