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南京城中的高壓氣氛沒有絲毫影響到這裡繁榮，更因爲高壓氣氛產(chǎn)生的壓抑，反倒進1步促進秦淮的繁榮。

北岸玄真觀，青陽真人舉行道門會議，新的神仙譜系因爲扯皮原因，道門內(nèi)部清算問題，南正1北全真，都在清算範圍內(nèi)。

青陽真人握著道錄司要修訂神仙譜系，不上譜系的都將是邪神。佛門各派的起源人沒幾個敢稱佛，最多說自己是菩薩果位或羅漢果位。道門各派也是如此，祖師級別人物自然也是得了真?zhèn)鞯纳裣芍腥恕?

對待世俗，道門的1貫態(tài)度是：哪涼快哪呆著去，別打擾道爺修仙。

這種態(tài)度是本身理念所在，也是被壓制所形成的。道門也缺資源，否則不會培養(yǎng)道門劍手去撈錢。

現(xiàn)在道門的問題是走出去，官府這邊放開了限制，他們的敵人9是佛門。爭搶信徒資源成了他們的目標，重修的神仙譜系將是他們以後的依據(jù)。

不提這些道門發(fā)展的事情，作爲皇帝支持的代價，他們9要和皇帝保持同步伐。比如現(xiàn)在，道門各派的劍手，之前被廠衛(wèi)徵召收編，現(xiàn)在還要再出動1批配合廠衛(wèi)，以江湖人的身份來做事情。

幹掉佛門的利益有多大？大的不可思議，爲了這塊利益，他們可以做出1切犧牲。畢竟，道門的產(chǎn)業(yè)也是可以傳給兒子的不是？

北岸這邊的會議，是對行走江湖的道門俗家弟子的1次動員。

而南岸，1處歌樓裡。

錢謙益訂了1桌酒席，對象只有1個，是他的徒弟顧炎武。

顧炎武即將回崑山與太倉王氏定親，那以後9是1個大人了，先在這裡慶祝1下。等顧炎武十6歲時，錢謙益還要去1趟崑山爲顧炎武主持成人冠禮。

端著酒壺，給顧炎武面前的酒盅倒酒，錢謙益神情感慨：“跟著爲師4年，該教導的業(yè)已教導完畢。做學問不能循規(guī)蹈矩，該有自己的風格?；剜l(xiāng)後，不要貪戀俗物，好好研究學問。學問好，人做的好，自有富貴登門來尋。”

看著這杯酒，顧炎武有些受寵若驚，更有1種傷感。他的前途越發(fā)的明顯，王在晉那裡也時常來看他這個以後王家的女婿。自覺的還有很多要學的，現(xiàn)在顧家、王家施壓、催促，他不得不離開錢謙益，回鄉(xiāng)去發(fā)展。

回鄉(xiāng)，與顧家、王家的人在1起讀書交遊，培養(yǎng)與兩家子弟的關係，爲以後的交情打好基礎，這件事很重要，對顧家、王家來說很重要。

將這麼個好苗子1直放在錢謙益身邊，以後顧炎武到底是聽錢謙益的，還是聽顧家、王家的建議？

臨分別，錢謙益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囑咐著各方各面要注意的。尤其是讓顧炎武警惕陳子龍，陳子龍在3吳之地的朋友多到?jīng)]邊，什麼人都有。陳子龍可以走鋼絲繩把持住自己，9怕顧炎武被1幫別有用心，還名聲在外的‘賢德之士’圍起來，啃的連骨頭都剩不下。

揹著喝醉酒的錢謙益，顧炎武在碼頭招呼船家。

很不巧，靠岸下船的船客中有周延儒，錢謙益斜眼看著周延儒，老氣橫秋：“狀元公！周公！國史總裁官！怎麼，也來喝花酒？”

“錢兄怎麼醉成了這番模樣？”

周延儒很關切的上前，攙扶錢謙益幫著上船，右臂擡起爲錢謙益拍著背。

錢謙益緊緊扼著周延儒左手，捏的緊緊，醉眼惺忪左右打量周延儒身邊的朋友，看到了兵部主事陳1敎，宜興陳家的當家人，父子同進士，還有1個侄子進士。

吐了兩口，錢謙益又看看周延儒，含糊道：“怎麼？兵部的事完了？”

此前、現(xiàn)在兵部的人9是瘟神，誰都不敢靠上去，現(xiàn)在陳1敎與周延儒1起來過瀟灑的夜生活，讓錢謙益有些想不明白。唯1的解釋9是兵部的事情結束了，陳1敎是安全的，渡過1劫。

“錢兄言重了，有道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是非黑白自有公論。法司公正，哪來那麼多的顧慮？”

周延儒笑著，被錢謙益緊緊扣住的左手發(fā)疼，疼的揪心，背後1片冷汗。真是出門沒看皇曆，遭了8輩子瘟，碰上了這麼個瘋狗。

“對，狀元公這話說的對，至理名言吶！”

乾嘔幾聲，錢謙益死死拉著周延儒左手，搖頭晃腦想給周延儒身上添點點綴品，可前面吐完了，什麼都吐不出，嘿嘿笑著：“不過，餘更信法司公正1言，狀元公以爲如何？”

“是極，是極，哪個敢說不是呢？”

周延儒想哭，神色充滿乞饒，再讓這個醉酒醉的神智不清的混賬胡言亂語下去，他可9死定了。

看著船離岸而去，周延儒打開摺扇扇著瀰漫的酒氣，對陳1敎道：“陳公，錢探花性情中人，行爲孟浪多有唐突，弟代其賠罪?！?

陳1敎麪皮僵化，點著頭，不發(fā)1言，彷彿真的生氣了。

船上，錢謙益坐在甲板上，瞇著醉眼看著昏暗燈光下模模糊糊的周延儒幾人，眉頭皺著，嘴角含笑，齜牙哈著酒氣。

腦海中1片清明，1條條人物關係網(wǎng)拼合在1起分析，緩緩點著頭，他明白了。

“阿武，今夜你去麟士家裡過夜，敘敘舊，看他有什麼吩咐?！?

拍著顧炎武瘦弱的肩膀，錢謙益在溼潤夜風吹拂下，鬢角滲汗，背後也滲汗。他們師徒，今晚絕對不能待在1起。

兵部改進的1桿擡槍丟失，陳1敎恰好9是兵部主事，不過陳1敎不負責這類事情?？此婆c刺殺平蠻大將軍1事沒關係，可兵部9沒丟東西，1切東西都是有數(shù)的，1桿擡槍都沒丟！

那那桿高精度、大威力的擡槍，是哪來的？

有圖紙，不9行了？按著圖紙江南有的是作坊可以搞出來1桿高仿的擡槍。

陳1敎雖然是士林名儒，也是個愛好兵事的，非常推崇白桿兵的軍紀、戰(zhàn)法。早在白桿兵赴遼時，他9與秦邦屏成了朋友，與秦邦屏的侄子秦翼明，現(xiàn)在的6韜軍團主將秦翼明，也是親密無間的好朋友。

這是秦良玉還沒有入主將府前，秦家還沒有真正發(fā)跡時結交下的真交情。1切，都在錢謙益醉醺醺的腦海中串了起來，安邦彥遇刺，與陳1敎、周延儒，乃至是秦翼明，有著1種說不清的關係。

秦拱明是直性子，可秦翼明是個見人說人話的精明人物，更是個狠辣的人。爲了報仇父仇和同僚的仇，秦翼明有參與進去的動機。

因爲隨著皇長子出生，安邦彥已經(jīng)成了礙眼的東西；國朝不再需要來穩(wěn)固西南土民，皇長子則是最佳的代替者。或者可以這麼說，從皇長子出生的那1刻，安邦彥的死期9到來了。

貴陽慘死的4萬軍民，9是足夠的理由，讓每1個文武官員敢參與進來，或故作不知看著這件事情發(fā)生。

他知根知底，9怕周延儒等人狗急跳牆，今夜讓他不小心醉酒失足跌落井中溺斃。

所以，乘著現(xiàn)在還清醒，趕緊囑咐什麼都不知道的顧炎武去顧夢麟那裡避難，師徒兩分，讓這夥人投鼠忌器。

秦淮南岸，南樓3樓，老位置。

陳1敎先喝了3碗酒壓驚，錢謙益的眼神讓他感到恐懼。所有人都沒懷疑到周延儒這條線，知道周延儒這條線的只剩下爲數(shù)不多的人，錢謙益9是其中之1。

東林倒黴時，錢謙益跟著倒黴；東林得意時，也沒錢謙益什麼事。這個人便遊蕩在江南各處，積攢下足夠深的人脈，可以說是對各處的關係知根知底。

周延儒也好不到哪裡去，1碗酒藉著1碗酒下肚，給自己壯膽。

家僕打扮的燕問在1旁很恭敬的服侍2位老爺，添酒遞筷，給周延儒打著眼色。

楞了楞，周延儒放下酒碗，朗聲道：“恭賀陳公，洗淨嫌疑。有道是真金不怕火煉，陳公兩袖清風，於法司展現(xiàn)我3吳子弟錚錚鐵骨，弟甚是敬佩。今日設宴，爲陳公賀，爲宜興英傑而賀，弟先乾爲敬。”

陳1敎看到周延儒的眼色，端著酒碗語氣低沉：“這有什麼好值得誇耀的，忠孝廉潔，本9是爲臣本份。只恨賊子猖獗，平蠻大將軍英年早逝，國朝屢經(jīng)板蕩，讓人心痛吶。”

燕問低著頭，雙手捏緊。

陳1敎莫名其妙被兒子陳於泰的姻親、老鄉(xiāng)周延儒給坑了，周延儒1如既往的被燕問坑；結果9是陳1敎間接坑了朋友秦翼明，燕問也沒落得好，謄抄複製的技術圖紙，將他們都給坑了。

1夥人都在南京，這事若皇帝不剋制，鐵拳砸下來9算沒證據(jù)，也會因爲誤傷而倒黴。這種做了賊，因爲隔壁老王偷瓜而莫名其妙受到懲罰事情，也是多了去。

陳1敎與周延儒談著，談到了書法，相互題詩寫字給對方做評論，草紙上手談著，1行行字跡出現(xiàn)。

兩人是姻親，1些交易可以更隱晦的在家宴上抽空子說。這裡，9是與燕問要1個滿意的答覆。

燕問也是受害人，他能做什麼有實質性的回答？

1副我是滾刀肉，我怕誰的模樣。

陳1敎提筆寫錯1個‘錢’，盯著周延儒按著錯字、別字的處置辦法，握著筆將這個‘錢’字塗抹勾掉。

周延儒恨不得親自掐死這個‘錢’，扭頭看向燕問，目光炯炯死死盯著。

燕問緊咬著牙關，輕輕頷首，錢謙益知道的太多了，也已經(jīng)失控了，9怕錢謙益因爲莫名其妙的問題倒臺，順便拉著周延儒這個東林最後的臥底1起死。

國朝莫名其妙的事情太多了，守身不嚴謹，可能真的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這個知道太多的錢謙益，最好勾掉。

見燕問答應，陳1敎舒了1口氣，依舊神情陰鬱，他被周延儒拉上了1條不歸路，已經(jīng)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他9是所謂的戰(zhàn)果，他背後還能拐到秦良玉、將府、軍隊那1茬子，爲了保住他，保住周延儒這條線，或許燕問什麼都能幹的出來。

軍隊的重要性，吃了無數(shù)苦的他們都已經(jīng)有了切身、刻骨的記憶，拉1個重量級將領下水，絕對比拉攏十個復社當炮灰還要給力。